但是,自從抗戰以來一向嚴格批評中國軍隊不堪一戰的史迪威,一回到緬甸,又提出了指揮中國軍隊,反攻仰光的攻勢作戰,而且以緬甸地區中國軍隊指揮官的名義,發布了作戰命令,把自己的意圖確定了下來。在劉建業看來,史迪威的這個計劃,真是勇氣可嘉的“自殺”作戰計劃。試想四個日軍精銳的師團(日軍的一個師團相當中國一個軍的建製,擁有戰車與機械化部隊),又在優勢空軍的掩護之下,而中英聯軍的兵力隻有兩個軍與兩個師(還尚未集結完成),以這樣懸殊的兵力,事實上連據險防守都還力有未逮,遑論如何能進攻日軍。最高統帥也了解,史迪威這樣不能知己知彼來指揮作戰,中國軍隊將會遭到致命的打擊,無奈自己已經表態把緬甸地區的中國軍隊交給史迪威指揮,這個時候如果因為史迪威的作戰意圖與自己不和,就撤換掉史迪威,顯然會與史迪威身後的美國政府鬧出不愉快。本來,中國在當時的同盟國裏,就屬於弱勢國家,蘇俄和英國對於中國都有一些不良企圖,中國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有至少在表麵上還算公正一些的美國政府。事實上,在盟國的眼中,所有的兵力調動與作戰資源分配,從來就沒對有中國戰區的安危作優先的考量,隻有西方國家的利益為基準。)這個極其偏頗的情況,一直到魏德邁出任中國戰區參謀長後(一九四四年年底),才被矯正過來。另外由此也可以看出英國政、軍領袖隻為自己一時利益設想,完全不顧盟友死活的心態(不僅中國受害至深,美國也屢次被英國牽著走而無法作最有效的戰略決策)。英國希望中國軍隊進入緬甸南部作戰,為其從緬甸撤離,加強印度的防衛,提供一些時間。英國在整個南亞的戰略,根本已有放棄緬甸,保全印度的構想,因為英國在緬甸隻有三個師的英緬混合部隊,也沒有空軍掩護,更缺乏當地人民的支持(這點非常的致命)。中國軍隊在這種天時、地利、人和都極端不利的情況下,進入複雜的熱帶雨林地區作戰,早已有著未戰先敗的隱憂了。英國甚至連清楚的地圖都沒有交給中國軍隊,造成中國軍隊在緬甸作戰極端不利的因素。
但事實上,就全盤的戰略格局而言,英國保衛東印度洋與緬甸,就算要多花一些代價,也是值得與必要的。因為如此可以讓中國得到維持作戰能力的援助,而得到裝備支持的中國軍隊,不但可以成功地牽製、甚至可以主動打擊日軍,這在整個反軸心國的戰爭上,是非常重要的戰略布局。但是英國卻始終認為,盟國絕對不能給中國多一點的援助,以防中國軍隊強大到可以打擊日軍;因為中國一旦得到複興,歐洲的帝國殖民主義就不能在戰後的亞洲東山再起了。因此英國在緬甸的作戰計劃,根本就是準備敷衍一下,並且存心拖中國下水,以牽製日軍進攻印度。
史迪威不是不清楚英國人打的這些小算盤,可是他骨子裏麵的那種渴望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個人企圖心驅使他選擇了一意孤行,反攻仰光的計劃。
事實上,以當時的兵力而言,中國軍隊在緬甸的作戰,隻能據險防守,進行後退包圍作戰,才能做到消耗與打擊日軍;最為關鍵的是,能守住滇緬路的戰略據點臘戍,一旦臘戍失守,在緬甸的中國軍隊就與中國戰區失去了聯係的通路,中國軍隊就成為一隻孤軍而麵臨全麵潰敗。但是史迪威在整個滇緬作戰計劃之中,卻沒有特別注意到這個勝負的關鍵所在,他不但沒放置重兵把守臘戍,反而語出驚人、一再的要求兵力與火力不足的中國軍隊,要直接攻擊日軍的主力。這就導致了日軍後來的大迂回行動裏迅速攻占了臘戍,腹背受敵的遠征軍不得不開始全麵潰敗。
“不行,我還是要找他。他把部隊的主力全都調到前麵去,後方如此空虛,如果日本人趁隙偷襲的話,我們的處境就極其危險了。”劉建業說道。
“將軍馬上就要出發上飛機了,我想他大概沒有多少時間。”王上尉說道。
“這是事關部隊安危的大事,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和他講清楚。”劉建業堅持說。
“那好吧,將軍現在應該還在辦公室裏。”說完,王上尉敬禮以後,繼續作自己的事情了。
“將軍,我有事找你。”劉建業見到史迪威的辦公室門沒有關上,直接走了進來說道。
“我現在很忙,你就直接說吧。我過一會就要上飛機了。”史迪威卷起袖子,正在親自整理辦公室裏麵需要帶走的物品。
“我覺得,我不適合做部隊的迎來送往這份工作,我一直是前線的作戰指揮官,不是後勤軍官,對如何安排這些事情,我不懂。所以,我希望我能跟隨將軍一起到眉苗。也許,我和日軍的作戰經驗,可以幫到將軍的忙。”劉建業說道。
“我的命令已經下達,你隻管執行就可以了。”史迪威直截了當地說道。
“可是我覺得將軍的作戰計劃,有很大的漏洞,毫不可以地說,是不顧現實情況的一廂情願。”見到史迪威的態度,劉建業也開始有了火氣。
“你這是藐視我作為指揮官的權威。”史迪威也回敬道。
“你的計劃是和西麵的英軍部隊齊頭並進,可是,將軍,你相信那隻從仰光撤出來的時候,部隊隻有1萬7千人,卻帶上了超過3萬5千的殖民官員和家屬,連帶大量私人財產的軍隊能有決心和意誌堅守陣地嗎?他們可能對日軍展開反攻嗎?一支一心隻想著如何逃跑的部隊,他還能打什麽仗?”劉建業指著外麵的英國國旗,高聲的質問。
“我現在明白的對你說,你隻能留在臘戍。現在,你可以走了。”史迪威感到自己的權威被人直接藐視,氣得臉漲得通紅。
“那我請求你撤銷我的職務,把我降為一個普通的步兵。我情願作為一名普通士兵在前線戰死,也不願意在後方眼看著失敗而無能為力。”劉建業一把撕開了自己的襯衫領子,大聲地說道。
“那好,我滿足你的要求。你被派到同古去了。”史迪威同樣大聲地喊道。
“將軍,不要這樣衝動。他畢竟是中國的最高統帥親自任命的,也是你親自提名的。你這樣做的話,會被人匯報到重慶的。”史迪威的參謀長赫恩準將聽到聲音,從外麵走近來,小聲地對史迪威說道。
“我不能就這麽算了。”史迪威對赫恩準將說道。
了解史迪威齜睚必報性格的赫恩準將說道:“這樣吧,你可以下達一份命令,讓他以指揮部代表的名義前往同古督戰,這樣,大家麵子上都好看。”
“這個辦法不錯,就這樣辦。”史迪威說完,從桌上拿起了一張公文用紙,親自寫下了任命的命令,然後放在桌子上,對劉建業說道:“你現在就可以拿著這份命令前往同古報到了。”
“謝謝,將軍。事實會讓你明白,你的做法會造成怎樣的嚴重後果的。希望到時候,你不會像現在這樣固執。”劉建業從桌子上拿起了命令,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王上尉,請幫我聯係一下還有沒有飛機了。我馬上就要出發到同古去。”從辦公室走出來,劉建業直接就找到了王上尉。
“我剛剛查過了,今天已經沒有飛機了。明天早上有一架要飛到同古去運送藥品的飛機。”王上尉說道。
“那好吧,給我留下一個艙位。謝謝。”說完,劉建業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第二天,劉建業坐上了一架小飛機,從臘戍起飛,直飛同古。
21日起,日軍第5飛行集團以戰鬥機102架、轟炸機77架連續輪番攻擊、轟炸馬圭英軍空軍基地,擊毀28架,擊傷29架,致使這一地區英軍空軍基本上喪失了作戰能力。日軍奪得了緬南地區的製空權後,中英聯軍幾乎在毫無空軍支援的條件下作戰。
史迪威在同古展開會戰的出發點,旨在迅速向日軍發動反攻,奪回已被日軍占據的仰光地區,但是,從當時戰場總體形勢衡量,這種思路其實並不現實。首先,從盟國和日本對壘形勢看,由於日軍已控製泰國,日軍在緬泰長達千裏的交界地區對緬甸形成巨大壓力。緬甸狹長的地理特征使緬甸尤其是位於南端的仰光防禦需要從南到北投入極大的兵力,在英方並無防禦緬甸決心情況下,中國要獨力擔任這樣狹長的防禦地帶,事實上難以做到。因此,即使中國遠征軍奪回仰光,長期固守也相當困難,何況此時仰光出海口已受日本海軍威脅,難以充分利用。
其次,史迪威包括最高統帥對日軍進攻緬甸的決心其實都估計不足。3月上旬,根據緬甸方麵英軍抵抗軟弱、中國遠征軍開始出動的新形勢,日本南方軍決定“捕捉戰機,果斷作戰,迫使曼德勒附近之敵尤其中國軍隊進行決戰,盡量於短期內殲滅之”。預定在5月底前基本完成作戰。為此,該軍決定除以原第15軍繼續擔任進攻作戰外,再將第18、56師團及第三飛行集團等部增派到緬甸戰場,預定3月中旬至4月上旬到達。同時以第38師團及近衛師團各一部為預備隊。這樣,日軍實際準備投入作戰的部隊已達四個多師團,大大超過中國估計的二三個師團之數,而中國到日軍預定完成增兵計劃的4月上旬實際可投入曼德勒及以南地區作戰的部隊隻有5個師,考慮到日軍的空中及火力優勢,以及其在包括與英、美軍隊作戰中表現出的強大戰鬥力,這樣的兵力對比對遠征軍顯然是不利的。所以,中國參謀團在事後的總結中認為,同古決戰目的如為擊破敵人,兵力“嫌過小”。
再次,中國將主力投入同古地區,在軍隊的進退中都將受到友軍協同、交通、後方運輸和部分緬人蓄意破壞的更大壓力。遠征軍要實施同古會戰,關鍵是必須迅速集結數個師的部隊,在日軍援軍到達前,一舉擊敵取得成功。但按原定計劃,遠征軍除第200師外,其餘部隊需在3月23日以後方能到達曼德勒東北地區,而曼德勒到同古還超過由國內出動至曼德勒的距離,並且由曼德勒輸送至同古較之前一段運輸更為艱難。雖然後來由於各方努力,運送速度有所加快,但要搶在敵人援軍到達前集中同古,事實上仍無可能。馬圭英軍空軍基地被日軍襲擊以後,這一問題更加突出。
在同古展開會戰還牽涉到一個微妙的戰鬥心理問題。由於最高統帥的讓步是在史迪威壓力下作出的,最高統帥對進攻作戰大有保留,這種態度通過各種途徑必然影響到前線將領。本來,遠征軍將領對史迪威就抱懷疑態度,如史迪威本人所說:“考慮到他們的曆史以及與外國人打交道的經曆”,“讓他們在這關鍵地區把兩個軍交給一名該死的外國人,而對此人又知之甚少,難以過多信任,未免期望過高。”尤其是這一外國人貫徹的又是為他們並不熟悉且和最高統帥意誌不盡相同的進攻戰,前線將領的猶豫和觀望實可想象。緬甸戰役失敗的連環扣,很可能就由此拉開。
事實上,從雙方力量對比看,欲在同古地區阻擊日軍並發動反攻的設想也不現實。日後的實際戰局進程顯示,中國裝備最精良的第200師加上龐大的第5軍直屬隊在同古抵擋日軍一個師團的進攻即顯得十分勉強,雖然後來有增援部隊加入,仍無法遏阻敵人的進攻,隨著日軍增援部隊的到來,不得不最後撤出陣地。因此,即使按照史迪威的計劃,再出動一個師兵力投入戰鬥,也很難實現擊垮敵人的目的。在這一點上,長期指揮中國軍隊作戰的最高統帥當然更有發言權,他對史迪威直言:“中國軍隊由於武器、裝備和運輸方麵的缺陷,須三個師才能抵擋日本一個師,在這種基礎上發動進攻是根本不可能的。”同時提醒史,己方軍隊“一經後撤,倘無生力軍在其後方完成防禦陣地,欲其中止退卻,至感困難”。這些,雖然讓人不無泄氣之感,但又確是符合當時中國軍隊實況的經驗之談,實際上,當時中國軍隊3個師和日軍1個師團兵力上也隻是相差無幾。所以,在同古展開會戰這一構想從一開始就顯得不那麽切合實際,其中蘊含了極大的風險。
當劉建業乘坐的飛機降落在同古城西北約6公裏的克永岡機場的時候,同古方麵的戰事已經打響了——
同古是南緬平原上一座小城,又譯作東籲或者東瓜,人口十一萬。同古距仰光二百六十公裏,扼公路、鐵路和水路要衝,城北還有一座克永岡軍用機場,戰略地位十分重要。著名的同古大戰就在這裏拉開序幕。因為仰光已經因為英軍的怯懦畏戰失守,同古在軍事上成了重鎮。在史迪威的作戰計劃裏,同古將作為他率領的中國遠征軍部隊向仰光發動反擊的前進基地。
其實,最高統帥早就已經看出來了,敵人大兵壓境,僅以中國遠征軍收複仰光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不能收複仰光,入緬作戰就失去目的,而緬甸失守的最大受害者仍將是中國。英國人答複:已命令中東及印度軍隊增援緬甸,請貴軍火速開赴前線。最高統帥敏感地覺察出這是英國人的花招。最高統帥根本不想收複仰光,他們隻想拿中國軍隊去當擋箭牌。
問題在於最高統帥已經騎虎難下:取勝沒有把握,撤軍又沒有借口。最高統帥出任中緬印戰區總司令之初,曾致電美國羅斯福總統,誇口要“讓中國軍隊來獨立防守緬甸”。如果戰而不勝,或者不放一槍就溜之大吉,這都將嚴重有損最高統帥的形象。何況,最高統帥還盤算著接著此次出國遠征從美國人那裏得到更多的武器裝備和租借物資。
最高統帥不愧是政治家,政治家往往善於從宏觀把握策略和機會。仗當然要打,而且應當打得轟轟烈烈,但是損失必須有個限度。最高統帥不想為英國人做嫁衣裳。
由最高統帥親點,史迪威下達命令,派出了中國方麵的第五軍第二○○師前往增援同古。
“此次遠征,係唐明以來揚威國外之盛舉,戴某雖戰至一兵一卒,也必定挫敵凶焰,固守同古。”戴師長當著最高統帥和史迪威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三月四日,第200師的戴師長在接受命令之後,返回臘戍師部,向全體官兵傳達了最高統帥和史迪威下達的命令,率領全師坐上火車,與戰士們一起,由滇緬公路的終點臘戍起程,向眉苗行進。
部隊由眉苗向東瓜目的地挺進時,一直是在山嶺叢疊、“最易藏奸”的原始森林中行軍,“食宿俱感困難”,稍不小心就有“迷途”的危險。但為了“光複河山承色笑”,全師克服了道路曲折難行的困苦,終於在三月七日抵達東瓜(也就是同古)。
心急火燎的戴師長急於知道前方的情況,派出偵察兵前往同古了解情況,得知原來英軍有一個師保衛同古,英軍聽說日軍到了仰光,嚇得早幾天就撤出同古。中國遠征軍主力部隊正在路上,一時聯絡不上,加上英軍又還沒有見到日軍的影子就嚇得先撤走了,這樣,第二○○師便處於孤軍迎戰之勢。
東瓜是仰光到緬甸中部曼特勒公路和鐵路線上的戰略要地。此次日軍入侵緬甸,分為東、西、中蘭路同時進行。戴師長從軍部接到的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堅守東瓜,以粉碎日軍由中路正麵進攻,阻斷日軍由仰光向曼特勒入侵的道路。當他回到師部指揮所時,夜已深了。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緬甸全圖,伏案仔細地查看。然後站起來,向帳篷外走去。他的警衛人員給他披上外衣時,他似乎毫無覺察。他在想,這次第二百師不僅要防禦、阻擊正麵敵人的進攻,而且要策應東西兩路的友軍,任務艱巨。東瓜能否堅守,關係到祖國的榮譽。想到這裏,他暗暗立下了誓言,“隻要還有一兵一卒,亦須堅守到底”。回到師部指揮所後,他情不自禁地點燃了一支煙,正待抽時,猛然意識到自己早在兩個月前就已下決心戒煙了。可是,殺敵衛國的**使他不能自製。他猛抽幾口後,熄掉煙蒂,抽開抽屜,取出師部信箋,飽蘸感情地寫下了“誓與東瓜共存亡XX的遺囑。第二天,他向全師發布命令。“如本師長戰死,以副師長代之;副師長戰死,以參謀長代之;參謀長仍又戰死,以某某團長替代。各級指揮官都必須“預立遺囑,指定好自己的代理人。於是,東瓜激戰前,全師士氣旺盛,銳不可擋。
戴師長是安徽無為人,年幼好學,七歲入私塾就讀,11歲能背誦《唐詩三百首》,14歲拜安徽名人桐城派學者周紹峰為師,攻讀古詩,博得周先生的厚愛和器重。周看了戴安瀾寫的95首詩,驚奇地對朋友們說:“此子稟賦優異,後必有成,再努力10年,可成第二個李白。”
戴師長19歲那年,考入了國內著名的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創辦的安徽公學高中部,在陶行知先生的熏陶下,他接受了新思想、新文化。他有這樣一句名言:精神的東西靠精神摧毀,物質的東西靠物質摧毀。列強欺負中國,是中國的國力、軍力太弱,有誌於中國強大的青年,要拿起槍同列強戰鬥。
戴師長20歲那年,毅然投筆從戎,參加了北伐軍,當上了二等兵。有次開會,所在團的張團長見他談吐不凡,是塊將軍料,便保送他上了黃埔軍校。在北伐的兩年中,他由排長逐步提升到團長。抗戰以來,他先後指揮部隊參加過古北口戰役、保定、漕河戰役、台兒莊戰役。1938年5月,因戰功卓著,提升為第二○○師少將師長。
戴師長最大的特點是愛讀書。他的行李就是一捆捆沉重的書籍。他用看書歸納的體會教育官兵們,為了造就和提高所部軍官的素質和品德,他題寫了很多名言,贈各官長共勉之。如:
人我之際要看得平!平則不忮。功名之際要看得淡!淡則不求。生死之際要看得破!破則不懼。人能不忮、不求、不懼,則無往而非樂境而生氣盎然。
為政不在多言,要能幼有所教,壯有所練,老有所養。
治軍欲使知戰,必須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明之以刑。
毀譽不聞,寵辱不驚,安危不動,得失不患。
由於戴將軍的嚴格訓教,他的部隊每到一駐地,皆以紀律嚴明、富有戰鬥力而受到駐地百姓和上級的讚揚。
戴師長了解了敵情,判斷出攻占仰光的日軍將於3月19日上午可能經過同古的皮尤河大橋,便將伏擊日軍的任務交給了師部騎兵團和第五八九團,並指定第五八九團團長林永熙負責指揮。這兩個團受命出發前,為了鼓舞士氣,戴師長指揮大家唱起了《戰場行》戰歌。這首歌是他為了激勵官兵們的愛國熱情,親自譜寫的。歌詞是:
弟兄們!向前走,弟兄們!向前走,五千年曆史的責任,已經落在我們的肩頭,落在我們的肩頭。日本強盜要滅亡我們國家,奴役我們民族。我們不願做亡國奴,我們不願做亡國奴,隻有誓死奮鬥,隻有誓死奮鬥,隻有誓死奮鬥……
不出戴師長所料,第二天拂曉,日軍一個快速大隊,分乘20輛汽車和摩托車,大搖大擺地追到了皮尤河南岸。日軍根本不把英軍放在眼裏,以為英軍早就聞風而逃。更不知道這裏已是中國遠征軍所在地。他們連一點應有的警惕都沒有,上了大橋,準備過河。這時,戴安瀾將一切都看在眼裏,他擔心伏擊部隊過早開槍會嚇跑敵人,打電話要林團長沉住氣,不要過早驚動敵人,等他們全部進入伏擊圈後才能開槍。大約10分鍾時間,200米的大橋上,擠滿了敵人的車輛。這時,林團長見時機已到,猛地一揮手,下達了開槍的命令。頓時,一聲巨響,事先安放的500公斤炸藥,將皮尤河大橋掀上了天。橋上的汽車和日軍士兵就像下餃子似的,紛紛跌入河中。埋伏在河堤上的中國軍隊,將一梭梭子彈和一發發炮彈如暴風驟雨般射向敵人,打得敵人措手不及。掉到河裏的敵人大部被淹死,僥幸爬上岸的一露頭就被子彈擊中,20輛卡車的敵人基本上無一生還。
打掃戰場,從一具著少佐服裝的屍體身上,獲得一份戰鬥命令和地圖。從中了解到入侵緬甸的日軍兵力部署和作戰意圖。日軍入侵緬甸最高指揮官是日軍南方軍第十五軍司令官飯田祥二郎,他的第十五軍擁有第三十三、第五十五、第五十六、第十八師團和泰國兩個師,並附戰車隊、炮兵隊、騎兵隊以及海空軍配合部隊。敵之作戰意圖是兵分三路,包圍曼德勒,東路以第五十六師團進攻景東,西路以第三十三師團進攻普羅美,中路以第五十五師團進攻同古,以求速勝解決,力爭半個月內消滅英軍,兩個月內進攻中國雲南。
林團長看完了日軍的作戰命令和地圖,如獲至寶,立即上馬,親自把它們送到了戴師長手中。
戴師長正看著林團長繳獲來的日軍軍用地圖和文件,史迪威和杜光亭坐著吉普車來到了同古。聽取了戴師長的匯報後,史迪威握著他的手說:“你們二○○師果然名不虛傳,是中國軍隊的精銳之師,剛才我和杜長官到皮尤河大橋去過,你們這次前哨戰打得漂亮,首戰告捷,打出了軍威,為中國遠征軍爭得了好名聲。相比之下,英國人是老爺兵,正節節敗退,用你們中國話形容,他們見到鬼子比兔子跑得還快。”
杜光亭瀏覽了繳獲的文件後,對戴師長說:“鬼子的報複心很強,他們在皮尤河大橋吃了虧,必然要打上門來,你們要提高警惕,準備打大戰啊!”
史迪威問戴師長:“如果敵人來進攻,你們師能守幾天?”
“我保證守10天!”戴師長回答。
史迪威點點頭說:“我在路上設想了一個作戰計劃,因為你們二○○師已在同古形成了吸附日軍的態勢,我們準備就現成態勢殲滅敵人,由你們二○○師將敵第五十五師團吸引在同古,我們的第二十二師和第九十六師馬上就到了,他們來後,從側後圍殲他們,來個同古大會戰。我們打勝了這一仗,就可以反擊,奪回仰光。”
“不行!”杜光亭立馬反對,他說,“我們的三個師隻等於日軍的一個師團,根據我們在國內的經驗,消滅日軍一個師團,起碼要準備10個師的兵力,現在我們隻有三個師,而且二十二師、九十六師還在路上走著,異國作戰,地形也不熟悉,我主張還是先打小規模的殲滅戰。”
史迪威全然不在乎地說:“你說的兵力隻是個小問題,我可以同英軍協商,請他們調五個師到同古來,你看怎麽樣?”
“英軍沒有戰鬥力,這你是知道的。你指望英軍幫助我們作戰,那是很不可靠的。這一仗如果依賴英國,一定會打砸的。”杜光亭還是不同意,他堅持說,“而且敵人在緬甸有四個師團,都靠在一起,相距不遠,如果同古一開戰,其他幾個師團肯定會增援的。我還是那句話,我們應以打小規模的殲滅戰為主,等機會成熟了再打同古會戰。這就叫積小勝為大勝。”
史迪威一時無法說服杜光亭,急得在屋內團團轉。小規模的殲滅戰,可不是他設想裏的可以一舉震驚世界的驚世之作。這對於從來沒有過前線大兵團指揮經曆的史迪威來說,絕對不是能夠一舉讓他揚名立萬的事情。但是如何才能說服杜光亭,他也不知道。見到如此場景,不願意和老頭鬧翻的杜光亭向史迪威建議,將方案報告重慶,由最高統帥定奪。史迪威見無好辦法,隻好同意。幾天後,最高統帥的複電批準了史迪威的同古會戰方案。但是,他又給杜光亭單獨發來一份密電,要他機動行事。杜聿明心中有數,中國遠征軍的指揮權實際上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在那個美國老頭的手裏。
史迪威上次來緬甸時,曾經對杜光亭產生了很好的印象。他知道杜光亭曾率領第5軍血戰昆侖關,給日軍王牌第5師團以沉重打擊。他認為杜光亭精通戰術,有旺盛的進攻精神,隨時準備作戰,是個優秀的指揮官。但他隻看到了杜光亭的這一麵,而沒有看到他的另外一麵。
杜光亭畢業於黃埔軍校第一期,參加了黃埔係的核心組織“複興社”,是最受最高統帥信任和賞識的軍事將領之一。1932年國民黨組建第一個裝甲兵團,他出任了團長;1938年,在該團基礎上編成第一個機械化師——第200師,他晉升師長;同年底,第200師擴編為第5軍,他又在不久榮任軍長。第5軍是國軍裏的王牌,最高統帥的嫡係,何部長派係部隊的基本力量,也是杜光亭起家的老本。也就是靠著這支第五軍,杜光亭雖然和何部長的關係不是特別近,但是誰也無法代替他在何部長派係裏的重要地位。初入緬時,最高統帥讓他統一指揮第5、第6兩軍,特別是把陳部長派係裏的第6軍交給他指揮,隨後又擔任遠征軍代司令長官,他十分得意地把自己看作遠征軍的統帥。對於史迪威的到來,他的戒慮與不滿比最高統帥有過之而無不及。
3月4日,最高統帥在臘戍第一次告訴杜光亭,要他聽從史迪威的指揮。杜光亭馬上機敏地問道:“如果史迪威的命令不符合校長的決策,那該怎麽辦呢?”最高統帥回答說:“你直接打電報向我請示後再說。”事後,最高統帥似乎覺察到了杜光亭對史迪威的不滿,又給他寫了一封親筆信,要他必須“絕對服從”史迪威的指揮。3月11日和21日,最高統帥又兩次致電遠征軍,規定了史迪威的指揮權。但是,杜光亭早已經摸透了最高統帥的心思,始終並沒有把史迪威放在眼裏。
3月14日,杜光亭以中國遠征軍“統帥”的名義拜會了在眉苗的英國總督。多爾曼·史密斯爵士兩天前剛剛接待了史迪威,他對又出現一位“統帥”感到大惑不解。杜光亭露出一絲狡猾的微笑回答說:“噢,閣下,那位美國將軍隻是自己把自己看成統帥,而實際上並非如此。你知道,我們中國人認為,要讓美國人參加到戰爭中來的唯一辦法,就是給他們一些名義上的指揮權。隻有我們掌握住實權,他們才不致幹出太多的傻事來。”
這一切史迪威當時並不知曉,他在第5軍軍部仍然躊躇滿誌地向杜光亭說明了他的部署和作戰意圖。杜光亭同意把新22師調往彬文那以南地區,支援第200師作戰。可是幾天過去了,新22師仍未到達指定位置。史迪威開始懷疑杜光亭在“玩弄詭計”,陽奉陰違地抵製他的命令。
史迪威有了最高統帥的首肯,坐車來到眉苗英軍司令部,亞曆山大正在獨自一人喝酒,口裏哼著小曲。司令部的幾個參謀正圍在一起打牌,也有幾個軍官聚在一起東扯西拉地侃大山。亞曆山大對史迪威擔任中國戰區參謀長兼緬甸盟軍總司令有意見,他認為美國沒有步兵在緬甸,隻來了一個將軍就當起了總司令,他實在不服這口氣。他認為史迪威這個職務應該是自己的。因此,亞曆山大對史迪威十分反感。其實,史迪威那天在臘戍與亞曆山大一見麵,就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他對自己的敵意。而他對英國人也是十分反感,尤其對羅斯福總統對丘吉爾首相言聽計從更是不滿。他認為英國人骨子裏是典型的利己主義者,他對亞曆山大當然也沒有正眼相看。但是,為了同古會戰,他不得不放下架子,來請亞曆山大出兵。
史迪威耐著性子,來到亞曆山大麵前,伸出手說:“將軍好自在啊,怎麽樣,我這個不起眼的美國老頭來到緬甸指揮作戰,出乎勳爵大人的意外吧?”
亞曆山大依然坐著沒有起身,不過,他不想做得太過分,還是勉強伸出手,握了握史迪威的手,然後招呼史迪威坐在他對麵的凳子上。史迪威的腦子裏正思考著如何將這個英國人的積極性調動起來,環顧四周,笑著說:“將軍你遠離大英帝國,跑到這山坳裏來受苦,真不容易啊。我他**也倒黴透了,在美國待的好好的,經不住最高統帥幾句話的誘惑,鬼使神差地來到這個鬼地方。我已下了決心,幹兩個月就鬧情緒,辭職不幹。我走後,我會向總統、最高統帥建議,由你來接替我的職務,將軍覺得如何?”
亞曆山大朝史迪威看了看,眼神中充滿了懷疑。為了進一步誘惑亞曆山大,於是接著又說:“這個日子真難熬,我簡直一天都待不下去,我也不想幹兩個月了,隻幹45天,你覺得怎麽樣?”
亞曆山大不知真假,反問:“你隻幹45天就辭職?”
史迪威認真地點點頭。
亞曆山大似乎相信了他的話,轉移了話題問道:“好吧,我們還是談正經的吧,你這次光臨這裏,肯定有什麽大動作。你有什麽難處,請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