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賢一少將帶領自己的副官和一名翻譯,到了第四師團前哨附近,遠遠的就看到一名中國軍隊的軍官,靠在日軍陣地前的拒馬上。

等到古賢一少將走近的時候,他突然感覺這個中國軍隊的軍官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實在太不像一個軍官了,至少不是那種正統的軍官。雖然這位帶著少將領章的軍官,穿著一身黃色將官軍服,可是從頭到腳都是令人眼晃的裝備。就見軍帽歪戴著,酷似棒球帽的戴法,鼻梁上架著一幅大的誇張的墨鏡,鏡麵上還標著幾個英文的字母,在東京的陸軍大學深造過的古賢一少將見到過這種眼鏡,是美國的飛行員們喜歡帶的那種雷朋太陽鏡;軍服的風紀扣也沒有扣上,從敞開的領子裏麵可以看見一條小手指粗細的金項鏈,在陽光的反射下,直晃少將的眼睛;武裝帶上挎著一隻碩大的象牙柄上鑲嵌著一棵大珍珠的美國左輪手槍;手上帶著一隻鑲滿了碎鑽石的金表;腳上更是穿著一雙用真正的小牛皮製作的皮鞋,典型的意大利手工製作的皮鞋。這一身的裝備,以古賢一少將的估價,要是在大阪的百貨商店裏購買的話,至少需要花掉古賢一少將兩年多的軍餉。

“這個家夥,不像是一個軍人,倒更像是一個暴發戶家裏出來的花花公子。”古賢一少將心裏默默的給這位國軍的少將下了一個定義。更加重古賢一少將這種印象的是,眼前的這位國軍少將,嘴裏還不停的嚼著東西,估計應該是口香糖什麽的。

“你應該就是第四師團的步兵指揮官,古賢一少將吧。”國軍的少將,一隻手扶了一下眼鏡,主動地打著招呼。

“本人就是古賢一,請問你是?”古賢一少將回應道。

“本人是國民革命軍新編20軍屬下第198師的師長段金鎖,幸會了。”段金鎖行了一個抱拳禮。

段金鎖其實並不想來這裏,隻是劉建業找來找去,發現在他的高級部下裏也隻有段金鎖這個從來沒有上過軍校的人才符合他的人選條件。

“為什麽要選我去?”段金鎖一聽到劉建業指定他去談判,就把頭晃得像撥浪鼓一樣。

“這一次,你知道我們是要給第四師團下個套。這個商販師團他們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商人味道,見到利潤,他們就變得比狼還凶,聞到危險,他們就會跑得比兔子還快。隻要不是把他們逼到山窮水盡,非生即死的境地,他們是不會有多少主動求戰的欲望的。我們的任務就是守住長沙城,至於用什麽方式方法,那就要看我們自己的發揮了。以我們的能力,是可以把這個第四師團打得很狼狽,可是要使我們把他們逼急了,或者那個阿南把它們換下來,換成其他的日軍一線部隊,我們還會有十足地把握嗎?估計那個時候,即使我們贏了,那也是一場慘勝,雖勝尤敗。對我們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個第四師團拖在這裏,隻要他們還在這裏,日軍就不會換其他部隊來進攻長沙。當然,我們要實現這個目的,肯定是要給對方一些好處的,不然,他們肯定是不買賬的。那樣,我們就要和他們進行談判,雙方要交換一下各自的條件,盡量做到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歡喜。他們是商販師團,和他們談判自然也需要有商人味道的人去談,可是你看看我們這群人裏麵,有誰不是標準的軍人?走得老遠,別人就看出來,這個人肯定是當兵的。隻有你,從沒有上過軍校,又是紈絝子弟出身,家裏也是經商的,更關鍵的是,我對你最放心。你說,我不找你去,找誰?”劉建業對他說出了一番理由。

“行,我服了,我去還不行嗎?”段金鎖實在是沒轍了,隻好接下了這個任務。

聽到段金鎖接下了這個任務,劉建業馬上一揮手,副官拿出來現在段金鎖身上的一身令人晃眼的裝備。這些裝備原本是劉建業準備有時間的話,穿出來自己過過癮的,結果還沒有穿過一次,就先給段金鎖嚐了鮮。

等段金鎖穿上這一身以後,劉建業轉了一圈看看,然後說:“的確,實在象一個花花公子。”

然後,劉建業又交待了一番和對方談判時候應該怎麽做,說些什麽,才讓段金鎖帶著一名警衛騎著馬,打著一麵旗子,來到第四師團陣地前,要求談判。

“段將軍此行有何貴幹?”古賢一少將問道。

“這天氣也蠻熱的,我們是不是應該找一個涼快一點的房間去坐下來談比較好一點呢?不好意思,本人天生怕熱。”段金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抹了一下額頭,作出一副怕熱的樣子說道。

“既然這樣,請跟我來。”段金鎖的作派,更加堅定了古賢一少將的判斷。這個家夥,絕對是一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純粹是靠著家世混進軍隊的。

帶領著段金鎖,走進了一座湖南鄉間的宅院,進到寬敞的堂屋裏。

“請問,這裏可以嗎?”古賢一少將問道。

“不錯,就是這些家具太舊了一點,又不是紫檀木的,勉強坐坐了。”段金鎖一進到堂屋,就大馬金刀的坐到了主位上。

古賢一少將皺了一下眉頭,說道:“請問,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談判了嗎?”

“據說,你們日本國是很講究禮節的,怎麽會忘記了給客人上茶呢?”段金鎖繼續在少將的麵前進行著表演。

“這是我的疏忽。上茶。”古賢一少將對勤務兵喊了一句。

勤務兵端上一杯茶以後,退了下去。

“茶還勉強可以喝,這個茶具不怎麽樣,怎麽著也應該用古月軒的瓷器才好。”段金鎖還在那裏發揮自己的演技。(古月軒特指清代由景德鎮製胎,精選出的白瓷,由皇家延聘宮廷如意館畫師創作的畫稿,經宮內造辦處琺琅作畫琺琅高手彩繪並燒製而成的官窯琺琅彩瓷器足彩瓷。古月軒瓷器除有精美的繪畫還配有五言詩、朱文印章和藍料款,為詩書畫三絕並存。古月軒繪畫中以花鳥圖案級別最高,而花鳥圖案中又以羽毛色彩豐富豔麗的錦雞和孔雀為極品。古月軒作為清宮的頭等名瓷,曆來為宮廷密藏,皇家禦玩。)

“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談判了嗎?”古賢一少將感到自己的耐心快要被眼前的這位花花大少給折磨光了。

“也差不多了,我們就開始談吧。”段金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說道。

“請問,你們想要和我們談什麽?”古賢一少將說道。

“兩方麵都談,既談軍事的,也談生意的。”段金鎖一邊把玩著自己手腕上帶著的瑞士金表,一邊眼睛都不抬地說道。

“軍事怎麽談,生意怎麽談?”古賢一少將追問。

“我們都知道你們第四師團這一次的任務是要占領長沙城,可是呢,我們這一次接到的任務是要保衛長沙城。所以,我們之間本來是沒有什麽可以談的,隻管拉開了架勢打一仗就行了。可是呢,我們也知道你們第四師團是全日本最愛好和平的部隊,我們呢也是全中國最愛好和平的部隊。所以,我們之間這就有了共同點。”段金鎖隻管一個勁的忽悠這位日軍少將。

“呸,還愛好和平,上一次在宜昌,就是你們打得那麽拚命,還有臉說愛好和平。”古賢一少將一邊心裏暗罵,一邊表麵上還作出一副同意的樣子。

“我們呢,也不想和貴師團這樣的愛好和平的部隊發生什麽誤會,結下什麽深仇大恨。所以,我們有一個提議,想征詢一下你們的意見。”段金鎖又端起了茶杯,開始作出一副品茶的樣子。雖然好多年沒有再泡茶館,可是當年的功夫,他可一點沒有拉下,至少,現在他的作派還是挺像那麽一回事的。

“請盡管提出來。”古賢一少將在聽了一大段的廢話以後,總算快要接近主題了,自然要催促一下。

“想必貴師團也很清楚我部的戰鬥能力和裝備情況吧?比起貴師團,我部的裝備情況怎麽樣?至少不比你們差吧?而且,要是你們昨天夜裏有人在城北的早淵支隊那裏,就會知道我們的手裏有一種威力巨大的秘密武器。早淵支隊他們可是被這個東西折磨得很慘。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他們那裏打聽一下,就知道我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了。”段金鎖繼續說道。

“貴部的裝備的確不差。可是我們有空中的優勢,這一點是你們趕不上的。”古賢一少將爭辯道。

“這一點,我不否認,可是你總知道,到了晚上,你們的飛機可就不能飛了吧?而且,你們的空中力量主力好像已經調到安南(越南的舊稱)去了吧?”

“你們怎麽知道?”古賢一少將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他被這句話所震驚了。日軍的南進計劃,一直到現在都是嚴格保密的。不是一定級別的人員,是接觸不到這樣的機密的。眼前的這個中國的年輕人是怎麽知道的。少將有一些琢磨不透,才有一些失態。

“我們是怎麽知道的,你就不用知道了。我隻想告訴你,我們對你們的下一步動向,可以說了如指掌。我還可以告訴你,你們的南進計劃,是以海軍航空兵為先頭部隊,目標是美國的太平洋艦隊。”段金鎖繼續丟下一顆大炸彈。不拿出一點東西擾亂你的心神,我怎麽占到你的便宜?

古賢一少將看著段金鎖,眼裏閃過一絲殺意。這個人知道的東西太多了,已經屬於那種十分危險的人物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解決掉他。但是,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就被少將壓製住了。對方既然敢來談判,自然是有所依仗的。要是自己控製不住動了手,恐怕對方的報複也會很快降臨。一想起在宜昌城裏遭遇到的雨點一樣落下的大小炮彈,少將就後怕起來。

“你們有什麽條件?”古賢一少將發問。

“很簡單,我們以十天為限,按計劃每天讓出一部分陣地給你們,你們可以派人來接收。當然,必須的一些步驟還是需要進行的,這個事情你懂得。同時,我們還可以和你們在城裏指定的地點進行商業貿易,你看怎麽樣?我知道,美國人現在已經廢除了和你們的通商條約,在你們國家美國貨是很緊俏的。我們呢,有自己的渠道可以搞得到不少的美國貨,真正的美國製造,絕非假冒,除此以外,還有一些土特產品。你們手裏也有不少的東西,雙方何不互相交換一下,換取一些利潤呢?十天的期限一到,如果我們這裏的總體戰局不利,我們就自動從長沙城裏撤出去。如果你們奉命撤離,我們也決不對你們展開進攻,你看這個條件怎麽樣?”段金鎖這個時候儼然是一副商人模樣。

古賢一少將想到,如果第四師團在新20軍麵前強行進攻,想要攻下長沙,麵對對手的裝備,即使最後能夠占領長沙,恐怕第四師團也會落得一個損失慘重,這和師團向來奉行的“三不要”原則,顯然是背道而馳。如果答應這個條件,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師團總還能夠對上麵有一個交待。況且,如果能夠從對方的手裏搞到大量的美國貨,隻要運回國內,那就是滾滾而來的金錢。這個條件實在是太誘惑人了。不過,出於商人的謹慎,古賢一少將不想對方一開價,自己就答應。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這才是商人應該做的。

“十天實在是太長了,五天怎麽樣?”古賢一少將開出了自己的報價。

“這樣吧,我們互相讓一步,就取個折衷吧,七天,不能再少了。不然,我也不好向上麵交待了。”

“那就七天。不過,你們怎麽才能表現出你們的誠意?”商人總是要力求保險一些,雖然有一句話,富貴險中求,不過能夠多一些保險係數,那不是更好嗎?

“你們可以馬上進城接手早淵支隊的陣地,然後我們會派人通知你們,前進到什麽地方。當然,你們要是違反了協議,超出了我們指定的範圍,我們之間的協議自然解除。那個時候就別怪我們沒有實現提醒過你們了。”

“那麽,生意地點指定在哪裏?”

“就在兩軍的陣地交界處吧。這樣也方便一些。”

“就這麽說定了。”

“爽快,我就喜歡和爽快人打交道。不過,有一點我要說明,早淵支隊他們不在我們的協議範圍之內,隻要有可能,我們是要不會放過他們的。”

古賢一少將知道早淵支隊所屬的第13師團不論在南京,武漢還有宜昌,都表現的軍紀很差,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相對來說,第四師團至少還要文明的多。新20軍作為中國軍隊,對第13師團充滿仇恨,那是十分正常的。新20軍想要打擊早淵支隊,那就讓他們去拚吧,隻要不殃及自己師團就行了。

“這一點,我們完全接受。”古賢一少將說道。

“那好,成交。”段金鎖說完,伸出一個小手指。

“成交。”古賢一少將也伸出了一個小手指。兩人的手指都勾到了一起,然後,兩人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