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2日晚間,重慶的國民政府中央電台打斷了正常播出的節目,插播了一條重要新聞:“據我前方戰報,我國民革命軍第18軍和新20軍在友軍的全力協助下,經過激烈戰鬥,於今日下午3時許,光複宜昌。此戰,我軍在軍委會的周密策劃和正確指揮下,充分發揚戰鬥精神,基本全殲敵第四師團,重創敵第3師團和第13師團各一部,擊斃敵第四輜重兵聯隊長川上不二夫大佐以下軍官百餘人,生俘日寇數百名,取得了重大戰果。”

新聞的最後是莊重典雅的中華民國國歌和高亢的國民革命軍軍歌。

民國三十年,公元1941年4月12日,國民革命軍在經過近十天的激烈戰鬥以後,光複了號稱陪都門戶的宜昌城。這是國民革命軍自全麵抗戰開始以後主動發起戰略反攻所收付的第一個戰略要地。曾幾何時,國民革命軍在日寇的步步進犯下,隻能節節抵抗,步步後退,雖然竭盡全力,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上百萬官兵血灑疆場,僅將軍級別的高級軍官就有數十人為國捐軀,無奈隻能看著一座座城市相繼淪入敵手,大片國土被敵人蹂躪,人民陷入巨大的苦難。許多的所謂的外國觀察家,都紛紛認為中國的抗戰前途非常悲觀。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是國民政府,還是國民革命軍數百萬官兵無不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甚至在國民政府內部,一些意誌不堅定的人,也脫離了抗戰陣營,投向了日本人的懷抱,當起了可恥的漢奸,賣國賊。終於,在經過了無數的失利以後,中國軍隊主動向敵人發起了戰役級別的反攻,而且一舉收複了重要城市。這讓國內的輿論一片歡聲鼓舞。在國民政府控製區裏,許多的大小城市裏都出現了市民自發的慶祝遊行,他們打著中國國旗,抬著中山先生的巨幅畫像,高喊著“中華民國萬歲”,“國民革命軍萬歲”等口號。許多的商店老板都拿出了自己店鋪裏麵的糖果,免費的分發給路過的市民,還燃放起了爆竹和煙花,絲毫不掩飾自己心裏洋溢的喜悅心情。

無論是國民政府和國軍方麵的報紙電台,還是陝甘寧邊區方麵的媒體都對這次國軍取得的空前勝利進行了大幅麵的報道,一直都認為這一次的勝利對於整個抗戰進程,對於鼓舞民心士氣都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當然,邊區方麵的媒體把這次的勝利和他們在華北所發動的百團大戰並列作為中國軍隊主動進攻戰役的典範。而重慶方麵則是直截了當地說宜昌大捷其重要意義遠遠超過所謂的百團大戰。在打輿論戰的時候,雙方仍然尋找著一切可能的機會,在維持抗戰總體大局的前提下,不時地做著較量。

既然國民革命軍取得了難得的勝利,重慶的大佬們自然是不能無動於衷,一點意思也沒有的。各位中央委員,國民參政會議員,政府各部,軍委會各部門,各位軍中名宿以及各省政府都紛紛給第18軍和新20軍打來電報,熱烈祝賀他們取得的戰果。

借著宜昌大捷,第六戰區司令長官兼軍委會政治部陳部長下達了正式命令,將第六戰區司令長官部從長江南岸的恩施正式轉移到宜昌,以顯示第六戰區屬下各部堅守宜昌保衛陪都的決心。

4月14日,作為全國戰時最高統帥的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乘坐飛機在十餘架戰鬥機的護航下,駕臨宜昌。

飛機剛剛在跑道上停下來,馬上就有機場工作人員上前架上了舷梯。

劉建業和大批高級軍官全副戎裝,一起列隊站在機場跑道旁邊靜靜的等候。站在最前麵的自然是劉建業的上司,戰區司令長官陳部長。陳部長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在軍官們身後,是從參戰各部隊裏抽調出來的代表組成的儀仗隊和戰區組織的軍樂隊。

兩分鍾以後,飛機的艙門被從裏麵打開了。先從裏麵出來的是兩名侍衛軍官,站在舷梯的兩旁。然後,從裏麵走出來的就是穿著全套軍服,披著大氅的最高統帥。

此時,隨著陳部長的一個手勢,軍樂隊馬上奏起了嘹亮的軍樂。最高統帥先是向在機場裏迎接他的眾人招了招手,然後走下了舷梯。

陳部長向著最高統帥迎了上去,敬了軍禮,代表戰區各部隊向最高統帥表示熱烈的歡迎。

最高統帥還了禮以後,在陳部長的陪同下,帶著陪同的隨行人員,向等候在後麵的高級軍官們走了過來,一一握手表示慰問。

當最高統帥走到劉建業的身邊,劉建業站得筆直,向最高統帥立正敬禮,用寧波口音高喊:“校長好。”

最高統帥滿臉笑容,拍著劉建業的肩膀,用寧波官話說道:“這一仗你打得很好,我不會虧待你的。”

劉建業馬上高聲地喊道:“願為校長分憂,粉身碎骨,在所不辭。”這個時候,要是不說一些最高統帥喜歡聽的話,那才是白癡傻蛋呢。

最高統帥聽到劉建業的話,馬上連著說:“好,好,很好。”

在最高統帥走過以後,就是最高統帥的夫人和其他國府的要員們過來一一握手。隻有孔院長走到劉建業的身邊的時候,不但握手,還悄悄得用隻有兩個人可以聽得到的聲音說道:“你的事情還沒有完。”這一下子,就把劉建業從雲霄打入了冰窟。不怕賊來,就怕賊惦記。自己看來就被孔院長給惦記上了。看來,自己以後一定要小心做人,不然一旦被他們抓住了小辮子,自己恐怕就要玩完了。

晚上6時,宜昌城內的第六戰區司令長官部禮堂。

這個時候用將星閃耀,將官如雲來形容禮堂裏麵的情形是一點都不過分的。在這場由最高統帥親自出席的宜昌大捷表彰大會上,不但有國民政府,軍委會和第六戰區的要員們,還有為宜昌會戰的順利進行作掩護策應的第一,第三,第五,第九等戰區的代表們。同時還有雲集了大量的國內外媒體記者跟蹤采訪。

最高統帥作為全國抗戰的最高領導,為國軍取得的宜昌大捷作了總結講話,盛讚了國軍的英勇作戰精神,對國軍的積極表現予以高度的評價,指出在目前的戰略相持階段,國軍正是要發揚主動進攻的精神,不斷地向敵人發起戰役和戰術級別的反攻,以此來改善戰場形勢,同時更大程度上的消耗敵人的力量,使戰爭的天平一步步向有利於我國的方向傾斜。緊接著,最高統帥還表示宜昌大捷證明了國民政府的英明領導,隻有統一在國民政府的旗幟下,才能在未來的戰局裏取得更多更大的勝利,那些對抗戰悲觀失望,失去信心的人可以醒悟過來了,隻要重新回到國民政府的懷抱裏,中央是可以既往不咎的。

對於最高統帥的這些幾乎千篇一律,沒有什麽營養的講話,劉建業雖然並沒有多少的興趣,可是還是做出了聽得津津有味的模樣,不時地跟著鼓掌。

最高統帥講話完畢以後,穿著一身黑色絲綢長袍馬褂的國民政府的林主席宣讀了嘉獎和處分命令。

新20軍作為收複宜昌的部隊之一,和第18軍一起成為了嘉獎的最大受益者。劉建業作為新20軍的部隊主官,被授予了一等寶鼎勳章以及根據勳章頒給條例附帶的一千元終身年金。新20軍各級主官和一些作戰英勇的士兵也得到了相應的表彰和獎勵。參加宜昌會戰的各部隊同時得到了國民政府特別授予的宜昌會戰紀念獎章,由於時間比較緊,紀念獎章還來不及製作出來,所以將在以後補發。而一些在會戰裏作戰不利的部隊及其長官就得到了處分。讓劉建業痛恨不已的何公子,大概是由於他的叔叔的斡旋,以及最高統帥平衡中央軍兩大派係力量的考慮,隻是被罰了一年的軍餉,革職留用。

“背靠大樹好乘涼,從來都是這個樣子,沒什麽好希奇的。”在國軍裏混了這麽多年,劉建業對此早就是見怪不怪了。

在林主席講完話以後,軍委會的馮副委員長,這位已經失去了自己部隊的軍中前輩代表軍事委員會宣讀了部隊的調動命令。新20軍被從第六戰區作戰序列中分離出來,成為軍委會直屬部隊,得到了自己的桑(植)吉(首)師管區,同時,新20軍還被調往湖南湘潭休整。

一聽到這個消息,劉建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師管區,就意味著自己的部隊以後的補充兵員,將可以從自己的師管區所轄範圍裏補充而不用完全依賴軍政部的補充了,這對於和軍政部何部長關係很差的自己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劉健也不知道是誰率先在軍委會裏提出這樣的提案的,如果知道是誰的話,他都想好好的擁抱一下對方,以表示自己的感謝。當然,擁有自己的師管區,也意味著自己的部隊正式被列入了國軍的一等主力部隊行列,僅僅比第1軍,第2軍,第5軍和第74軍這樣的軍委會攻擊軍地位低一些。這樣的一種地位,對於劉建業這樣的軍中資曆很淺的年輕將領來說,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殊榮。國軍中強調輩分,在黃埔生中大一期就壓死人的情況下,劉建業以一個黃埔後輩的資曆能夠取得這樣的地位不能不讓人為之側目。當然,劉建業很清楚,這一切的背後除了自己的令人感到眼花繚亂的戰功以外,絕對少不了陳部長的大力提攜和最高統帥的提拔重用,自己的浙江籍出身也為自己加了不少的分。

接下來的消息,就讓劉建業感到一些惋惜了。在新20軍調往湖南的同時,第199師被從新20軍作戰序列裏調到第18軍,以由浙江地方保安團編組成的暫編35師替代。這就意味著在一起並肩作戰兩年多的夥伴,就要離開了。

在表彰大會結束以後,大隊人馬轉到了另外一個大廳,那裏早已經被布置成了一個西式風格的宴會廳。大員們要在這裏召開冷餐會,開懷暢飲,慶祝難得的勝利。當然,日理萬機的最高統帥和年老體衰的林主席就隻是在這裏露了一個麵就走了。

劉建業對於這樣的場合雖然不能說是應對自如,至少也是早已熟悉,應付起來不是那麽手忙腳亂。

劉建業一邊端著盤子,從大長條桌子上的找一些自己喜歡的食物吃,一邊和身邊的人們打著招呼,寒暄幾句。吃了八分飽以後,劉建業從穿行在人群裏的侍應生手上端著的托盤裏拿了一杯紅葡萄酒,站到了宴會廳的靠牆位置,小口的品著酒,同時用眼睛觀察著身邊的人們。

盡管劉建業躲在靠牆位置,但是他身上佩戴的一等寶鼎勳章藍白色大綬,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許多人在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都和他主動打招呼。劉建業也隻好不斷的回禮。

“仲良老弟,我可總算看到你了。”一聲招呼在劉建業身邊響起。

劉建業轉過頭來,一個佩戴著中將領章的國軍將領端著酒杯站在自己的身邊,不過,這位中將似乎已經喝得多了一點,不但滿臉紅光,嘴裏還冒著酒氣。

“原來是率真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不是在駐柏林的大使館裏擔任武官嗎?怎麽會到這個小地方來的呢?”劉建業認出了這個人是自己當年在南京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實習時候的桂總隊長。

這位桂總隊長後台也很不簡單,既是陳部長的門生,又是何部長的侄女婿,畢業於黃埔軍校第一期,後作為第一批留德學生,被派赴柏林,學習裝甲兵戰技戰術。在德國,他曾以自己的吃苦耐勞、謙遜誠實,博得教官、同窗一片讚譽。他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掌握了以精深著稱的德語;作為缺少理工知識訓練的人,他更時常在深夜鑽研課程。前後兩年的拚死努力,終於獲得回報,他最終以當期學員前三甲的優異成績畢業。畢業後,他留在德國使館擔任武官職務。他的嚴謹習氣、刻苦態度,也漸漸聞達於南京軍界高層。不久後,何部長以侄女配其為妻。1935年,最高統帥在南京舉行中國童子軍大檢閱儀式,是時他任評閱長。當他巡視到滿洲代表隊時,他看到的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十個人。此時,他一下子想起了滿洲淪陷的土地。他不顧軍人的威嚴,頓時淚流滿麵。如果不是還有評閱任務的話,他肯定會放聲大哭。一直到報告最高統帥時,他仍然哽咽。這是萬餘名童子軍代表共同目睹的一幕,會場因此寂然無聲。從滿洲流亡到淞滬的幾十個孩子,也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放聲大哭,哭聲連成一片。素來注重軍儀的最高統帥,眼角也略略濕潤了,他親自走到孩子們的麵前,溫言勉勵。從此,桂總隊長被認為是“黃埔軍人之楷模”。同時,他還和黃埔同學賀衷寒,滕傑等人聯手成立了力行社,成為創始人之一。力行社是是複興社的內層組織和核心,下屬的特務處處長就是現在重慶羅家灣的戴老板,特務處也就是羅家灣的前身。桂總隊長在南京保衛戰失利以後,被任命為第27軍軍長,參加了蘭封戰役,結果出了大醜,要不是最高統帥曲意維護,何部長出手相救,恐怕他就麻煩了。此後,他又被再次任命為中國駐德國使館武官。

“我這次回來時奉命回國述職,例行的。”桂中將滿不在乎的說道。

“現在的歐洲,德國人看起來很風光吧?”劉建業隨口問著。

“那是當然,德國軍隊是世界上最優秀的軍隊,是不可戰勝的。”桂中將由於在柏林陸軍大學留學過,所以對德國軍隊極為推崇。

就在這個時候,宴會廳裏又走進來一群人。和宴會廳裏的人們不同的是,他們都是白皮膚的西方人。劉建業一看就認出來了,這些人都是蘇俄派到中國來的軍事顧問。走在他們這些人領頭位置的就是蘇俄駐華駐華武官,軍事總顧問,蘇俄紅軍的崔可夫將軍。

“你看他們呢?”桂中將小聲地問著劉建業。

“他們現在看上去也很風光,剛占領了波羅的海三國,又從羅馬尼亞割了一塊,國土又增加了不少。”劉建業對於蘇俄的野心向來有著深深的戒備,所以,也並不掩飾自己對蘇俄沒有好感的事實。

“他們也沒有多少時間快活了。”桂中將小聲地說了一句。

“是不是德國要進攻蘇俄了?”桂中將的聲音雖然小,但是足以引起劉建業的注意了。算起來,按照原先的曆史,再過兩個月多一點時間,德國就將正式啟動全麵進攻蘇俄的巴巴羅薩計劃了。這可是歐洲戰場上的重頭戲。所以,劉建業趕緊追問了一句。

“你猜對了。”桂中將打了一個酒嗝,繼續說道:“我回國之前不久,剛剛參加過一個德國人的外交酒會。你知道,我在德國的同學關係很多的。在這個酒會上,一個昔日的柏林陸軍大學同學,他現在措森的參謀總部任職,他就對我說元首已經批準了巴巴羅薩計劃,就在6月的21日或者22日,德國就將對蘇俄發動進攻。這次進攻將是決定性的。德國將投入超過150個師的部隊,對紅軍進行打擊。按照德國參謀總部的預計,戰爭將在三個月內結束,莫斯科將被占領。”

“我看未必,俄國的土地實在是太廣闊了,而且,他們的道路狀況向來是很糟糕的。如果德國人不能在俄羅斯寒冷的冬季到來之前結束戰爭,那麽他們就麻煩了。不要忘記,當年的拿破侖皇帝陛下,就是敗給了俄羅斯人的天然盟友。德國人應該做好戰爭延長到冬季的準備。”劉建業小聲地說著。

“我看德國人很可能順利地獲得勝利。他們的戰術是第一流的,作戰經驗也是最豐富的,不像那些俄國人,還會訓練穿著滑雪板時候怎麽拚刺刀。”

“俄國人也不是完全的傻子,他們畢竟還有圖哈切夫斯基元帥留下來的大縱深機動作戰和防禦理論。”

“圖哈切夫斯基元帥和紅軍的那些高素質的軍官們幾乎要麽是被處死了,要麽被送到西伯利亞勞改營了。現在他們的那些軍官,要麽是一些酒囊飯袋,老糊塗蛋,要麽就是剛從軍校出來的什麽都不明白的小糊塗蛋。就這個樣子也能在德國人麵前打勝仗?”

“不管那麽多了,我們到時候看著吧,省得在這裏傷了大家的和氣。”劉建業看到兩人之間有一些要抬杠的樣子了,連忙主動退讓。

“對,它們之間的事情關我們什麽事?來,我們幹一杯。”桂中將又舉起了酒杯。

劉建業硬是被桂中將拉著喝了不少,直到桂中將又發現了新的喝酒目標,走開以後,劉建業已經被善飲的桂中將灌下了超過一瓶烈性白蘭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