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新20軍來電報了。”副官走進辦公室,向坐在辦公桌前麵的一名國軍上將報告。

“看來,他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一把押上去了。”上將看著電報,說道。

“辭公,依我看這個仲良,平時看上去還挺穩重老成的,一到了打仗的時候,就容易熱血沸騰。”戰區參謀長郭中將說道。

“既然年輕人有這樣的雄心壯誌,我也不能被他們小瞧了。命令18軍緊急向宜昌方向前進,務必在敵人增援部隊突破新20軍阻擊進入宜昌之前,把他們死死的堵在城外。”到了關鍵的時刻,兼任戰區長官的陳部長還是信任自己派係的部隊。也正是如此,他派18軍這支土木係的起家部隊去救援新20軍這支同樣出自土木係的部隊。

18軍這個時候在編製表裏有三個師,實際上由於第18師被用在了宜巴要塞區守備任務上,所以,實際隻有兩個師。要不是陳部長在此前的時候,命令同屬於土木係的第94軍接手了18軍的任務,18軍就隻能帶著兩個師的部隊到宜昌了。

接到了陳部長的命令,18軍方軍長立即向所部各師發布了緊急出動的命令。幸好原先18軍就已經按照陳部長的命令抵達了石牌要塞和宜昌城中間的位置,否則,這個時候恐怕就很難趕在敵人到達宜昌之前趕到的可能了。

“給老子打,狠狠地打!炮兵呢?怎麽不開炮?”劉建業這個時候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像一個將軍,頭上頂著一頂鋼盔,穿著一身布軍服,打著綁腿,肩上還挎著一挺衝鋒槍,在指揮部裏對著電話用沙啞的聲音叫喊著。

“怎麽了?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沒炮彈了?那麽多炮彈都給你打完了?”一聽到這個消息,劉建業就趕到天好像快要塌了一半。他手裏的王牌,德師105榴彈炮的炮彈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居然打完了。沒有了炮彈的大炮,跟一堆廢鐵沒有太大的差別。

“那山炮呢?你不要告訴我連這個都沒有炮彈了。”劉建業現在是快要為炮彈的問題抓狂了。

“還有兩個基數?那好,我告訴你,你給我先把半個基數打出去,然後你們就撤到城裏去,為城裏的部隊提供火力支援去,把迫擊炮留下來就行了。我這裏哪怕是用牙齒咬,我也絕對不讓小鬼子前進一步,執行命令去吧。”劉建業向炮兵指揮官下達了命令。

“少了張屠戶,難道咱還要吃帶毛豬不成?有炮彈咱要打,沒有炮彈,這仗咱還是一樣要打。”劉建業咬著牙說道。

“沒有了火炮,咱們下麵還怎麽打?”楊參謀長問道。

“沒有了火炮,咱們就把小鬼子放近了打,放到30米,先丟手榴彈,再開槍,打上幾槍就衝鋒。”劉建業說出自己的想法。放近了打,一方麵可以提高射擊精度,畢竟抗戰的大多數時間裏,國軍的士兵單兵作戰素質相比日軍來說要差了不少;二是,在這個距離手榴彈才夠得著;三是打幾槍就衝鋒,一下子與敵人粘在一起,敵人的遠程火力沒法發揮,不然就會炸傷自己人,同時也減少了衝鋒過程中被敵人遠距離殺傷的可能性。

“那部隊的傷亡會很大的。”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不頂住這股敵人,我們前麵付出的那些就會全部白費,甚至還會導致全局的潰敗。我們擔不起這個責任。”

“軍座,長官部電報。”範副官走進來報告。

“說說什麽意思吧。”劉建業一邊給衝鋒槍換上新彈夾,一邊說。

“戰區長官部已經命令原駐石牌的18軍緊急出動,向宜昌方向前進,預計三個小時以後可以到達。戰區長官部要求我們再堅守半天時間,務必頂住敵人的進攻,不能把這股敵人放進宜昌。”

“回電戰區長官部,卑職及新20軍全體將士,自當竭盡全力,完成任務。”

“命令軍部特務團全部出動,警衛營留守軍部。”劉建業抓起衝鋒槍,作了一個手勢,走出了軍部。

日軍的又一次攻勢,在淩晨開始了。

他們仗著精良的武器,一開始就鋪天蓋地用炮火和重機槍把成片的槍彈潑向新十四師陣地,把新十四師壓得抬不起頭來。那彈火飛揚的情景,就像農村秋收時,農民迎著陽光揚著的小麥或稻穀,密不透風地往他的陣地上落。

但是戰壕裏一次又一次傳達的口令,始終是不準還擊一槍一彈。鬼子壓了一陣彈火之後,見中國軍隊的陣地被翻得稀濫,便湧出一股步兵,向新十四師的陣地衝來。

距離越來越近了,鬼子已經前進到了50米,可是還是沒有接到開火的命令。

40米,30米,距離已經足夠近了,近到可以清楚地看到對麵鬼子臉上長的痣。

終於,士兵們等待已久的命令傳來了:“先丟手榴彈,再開火。”

先是一陣黑壓壓的手榴彈落在鬼子的衝鋒隊列裏,炸起了無數的土團。然後,密集的槍聲在陣地上響起來。槍眼裏的鬼子,就像倒塌的牆壁一樣,一堵堵倒在陣地上。

為了能夠盡快的打通道路,和宜昌城裏正在苦苦掙紮的第四師團會合,大木戶三治少將驅使著他的部下,企圖趁新20軍阻擊部隊立足不穩,瘋狂大舉進攻,突破新14師的陣地。他們一次不成,再來一次,夜戰不行,白天又來。短短一個晝夜,新14師獨立承受了日軍增援部隊的連續衝擊,各部隊均死戰不退,許多的陣地已經是數次失而複得。

新14師的39團打到最後,僅剩一個排的預備隊都用上了。為了鼓舞士氣,團長親自端著大刀,帶著團部所有人員上陣參戰。團長還沒爬到山頂,鬼子又將陣地撕開了一個缺口,伴著濃濃戰火,湧了上來。

老兵曾德永所在的排在傷亡過半的情況下,仍然組織衝鋒。一時間,殺聲、喊聲、槍聲震天,彈火濺起一陣陣煙霧,彌住了整個山頭。最後一批鬼子衝進來時,曾德永和排長鄂煥用刀砍槍刺,幾下就幹掉了。陣地很快就奪回了,堵住了缺口。

戰火稍歇,曾德永的身影從煙火裏顯現出來。

曾德永成了一個血人,他那把鋥亮的刺刀,也被鬼子的血燙彎了。在他身後,鬼子的屍體東倒西歪地布呈在陣地上,那些肉體淌出來的血,把曾德永腳下的泥土變成一種黑紅色。這種腥臭無比的血紅和曾德永的形象構成了一幅色彩濃重的油畫。曾德永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樣的情形下,殺掉這些鬼子的。此時,他隱隱感到,自己天生就是一塊殺人的材料。

團長不知不覺地來到曾德永的麵前。

鄂煥告訴曾德永,這是團長。曾德永就笑了笑。團長看到曾德永朝自己笑,看到曾德永陣地前倒了這麽多的屍體,就對曾德永說:“小鬼,沒看出來,你殺鬼子的身手還不錯哩。不過就是把鬼子殺得沒有章法,把陣地弄得到處是血,分不清誰是誰了。”

曾德永說:“團長,您看,這麽多死屍橫七豎八,擺滿了山頭,乍一看起來,好象分不清哪是鬼子哪是我們,其實好認得很,那些被槍炮打死的,大部分是我們的人,那些被大刀砍死,或者腦袋身子分了家的,就是鬼子。”

團長說:“好!好得很!鬼子給我們一槍,我們還鬼子一刀,這就叫投桃報李,禮尚往來,這才叫中國兵!”

曾德永笑了起來,笑完後,曾德永說:“喏,剛才我殺死了這些鬼子,還奪了一把歪把子輕機槍,靠的就是我這把刺刀,它很管用哩。”

團長說:“對了,你把‘大刀向鬼子的頭上砍去’這首歌唱活了,也用得對頭,我當麵記你一功,提你當班長,還要嘉獎你!”

曾德永說:“當不當班長,不要緊,隻要能打鬼子就行。我發覺,正麵的鬼子又在修整工事了。”

曾德永用手指著陰坡上離得很近的一個小土包,對團長說:“最讓人討厭的就是那裏,鬼子還有一挺重機槍,死賴著不肯走,如果我還有兩顆手榴彈的話,我敢保證把這個釘子撥掉!”

團長黑著臉,從衛士身上分給曾德永四枚手榴彈。

曾德永接過來,話兒都沒撂一個,就躍出戰壕,迂回向鬼子的陣地摸去。不一會兒,果然傳來“轟轟”兩響,鬼子的重機槍啞了。曾德永從鬼子的掩體內拖著那挺重機槍躍出來,向團長招手致意。

團長笑著大聲說:“這小鬼有種!他叫什麽名字?”

鄂煥說:“報告團長,他叫曾德永。”

團長說:“我記住了,曾德永!”

突擊接連受挫的鬼子愈加瘋狂,在炮火的支援下,日軍發動了猛烈進攻。新14師的許多陣地進入白刃階段。中國士兵與鬼子廝殺糾纏在一起,短兵相接,扭打成一團,一直相持到中午。新十四師各團部隊均與鬼子激烈作戰,劉建業也帶著他的特務團,在陣前陣內反複衝殺,連排長身先士卒,與鬼子肉搏,陣地失而複得數次,兩軍屍體混雜於陣前,戰況空前悲壯激烈。下午鬼子又增援衝擊,鴉鵲嶺一帶數處被日軍突破,第40團團長張明忠親自帶領團預備隊,衝上陣地,振臂高呼:“兄弟們!為民族生存戰鬥,消滅日冠!衝啊!”

官兵也一齊喊:“衝啊!”

一齊衝入日軍陣地與鬼子展開肉搏。幾進幾出,喊殺聲,槍支碰擊聲,交織成為一曲慷慨悲歌,雙方陳屍遍布山崗。

張明忠、三營長彭純仁亦等為國捐軀。

全團陣亡。

就在新十四師快要頂不住的時候,對麵的鬼子突然陣腳大亂,開始轉身向後退去。

“軍座,18軍方軍長來電,他們對敵人增援部隊的側後進行了迂回,已經形成了鉗形合圍的態勢,現在正向敵人發起全線進攻。”參謀一路小跑,跑到了正靠在戰壕壁上喘著氣的劉建業的麵前。

“怪不得我一直等不到他們,原來他們來了一個以攻代守。回電,我軍全體將士感謝他們的及時出手援助,請他們一起參加對鬼子增援部隊的追擊。”劉建業高興之下也就拿鬼子當作送給18軍弟兄們的禮物了。

“命令,新14師和特務團全體部隊全部出擊,給我追著鬼子的屁股狠揍。”下達這道命令的時候,劉建業顯得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