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後花園的碧水湖,是當初修建慶王府時,專門納入府中範圍的一座天然小湖改建的。碧水湖是真的湖,不是人工挖掘出來的。因此,即便經過了許多工匠們的修建,添置了許多人工建設,但若論湖水徑流,卻還是十分有自然野趣的。

碧水湖裏的荷花開得不錯,但也就是不錯而已。因為湖裏的荷花,都是些原本湖中自然生長出來的普通品種。好在荷花即便是白色的,隻要開滿湖麵便挺好看的。更別說這湖裏並非隻有白色的花種,還有淺粉的,深粉的……總之,花兒開得熱鬧,倒也不愧對這賞荷花會的名頭了。

碧水閣是建在碧水湖畔的一座二層小樓。樓上樓下都沒做隔間,家居的擺設布局,一看便是用來待客的。樓下麵對碧水湖的方向,有一片小小的空曠之地,以青石鋪地,平整的很。

這片小廣場上原就錯落有致的擺放了幾套石桌石凳,眼下桌上擺滿了點心果品,廣場邊兒上圍了一圈兒等著伺候人的素衣丫頭,正是一片待客的好地方了。

今日來赴會的少女們,多半是對慶王府的世子爺有幾分心思的。無論是貪戀世子爺的風流美貌的,還是覬覦世子夫人這份尊貴名頭的,總之都是轉著心思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麵來顯示人前。

特別是,如今世子爺的親妹妹就在旁邊,姑娘們自然各個都花著心思,來爭得這為很有可能就是未來小姑子的注意了。因此,一時間安泰郡主身邊圍攏了一群鶯鶯燕燕。這專門為慶王世子所開的賞花會,倒是讓安泰郡主先享了一把豔福。

蔣婷和孫芸站在人群邊上,看得挺樂。

不止,她倆看得樂,碧水湖的對麵,隱在一片綠柳之後的小小樓閣裏,還有三個人也看得挺開懷的。

這三個人蔣婷她們倒也不陌生,都是劉家的兒郎。劉銘,劉曜,還有太子劉煜。

三人都是習武之人,目力比普通人要強上三分,再加上這碧水湖並非是圓的,而是狹長型的,就好似一根短柄的碧玉如意形狀。

而碧水閣的位置在“如意柄”的南邊,而三人所在的小樓就在“如意柄”的北邊。兩邊相距不過幾十米的距離。隻是因為湖這邊有綠柳遮擋,是以湖那邊的少女們根本看不到有人在對她們做窺視。

“銘弟,看上哪個了?明日我去跟祖母請安時,幫你說項說項,幹脆今年就把親事給辦了吧。你也不小了,別再磨了,早點兒成親吧。嬸娘因為你總不成親,愁的眉間都有皺紋了呢。”劉煜麵上帶笑的看著劉銘,目光中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絲毫沒有太子爺該有的威嚴架勢。

“太子殿下說的輕巧,你以為是我自己想磨著不成親的嗎?不對,你身為太子殿下,這會兒不去思考如何勤政愛民,在我們家混什麽呀?”劉銘把眼一斜,不自覺的就帶出了幾分軍痞之氣。

在軍營裏混了快三年,劉銘的性子早跟著那群軍痞子學得,也帶了幾分混不吝來。雖說出門時,他還是會收斂著點兒,仍舊是以前那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慶王世子。但在自家兄弟麵前,就不用來那些虛的了。

劉煜聞言,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來,淡淡的道:“魏氏懷孕了。嬸娘讓我跟你一起看看。”

魏氏是皇後娘娘的堂侄女,劉煜去年春時娶進東宮的太子正妃。

劉銘一愣,直言問道:“什麽意思?”

劉煜轉頭望向湖對麵的那群少女,目光落在其中一抹白色衣裙上,言道:“祖母說,魏氏既然有孕,我就應該納側妃了。”

劉銘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道:“是這麽個說法。你是太子爺,不能守著太子妃一個人過。不對啊,難不成你今兒來,是跟著我一起……一起……”

劉煜點點頭,麵上尷尬之色更濃,說道:“我一向比較忙,沒怎麽有時間注意各家貴女。嬸娘跟祖母說要幫你挑媳婦,祖母就吩咐了嬸娘也叫我一起來。你放心,你看中的我絕對不選。不過就是對各家貴女們有個印象,其實具體要選哪個,總得事後再與母後和祖母細細商量……”

劉銘不管劉煜的尷尬,直接抬手一指那正挨在一起看笑話的兩個白衣少女,說道:“我不管你們怎麽想的,那個穿白裙子的你不能選!”

劉煜一愣,心中略有緊張,麵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哪個?”

劉銘臉上浮上層淡淡的紅,語氣覺極為堅決的道:“笑得很甜的那個,你不能選她!”

劉煜心下一鬆,笑道:“嗯,好,我一定不選她。”

劉銘眼角掃過自始至終從未出聲的劉曜,輕輕咳了兩聲道:“另一個你若能不選也還是不選的好。”

劉煜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問道:“為何?難道銘弟你看上她們兩個了?銘弟,蔣姑娘可是蔣大人的心頭愛,他恐怕不會讓你納她為妾吧?”

劉銘眼風又掃過劉曜,看他似乎依舊毫不在意的樣子,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了他一句。而後,他才對著劉煜正色道:“蔣姑娘與芸……與她是好姐妹。她雖然比蔣姑娘大一歲,但卻一直拿蔣姑娘當姐姐看待。你若納了蔣姑娘為妾,她平白高了自家姐妹一頭,會不開心的。”

劉煜聽這話開心不起來了,駁道:“我身為太子,即便納了蔣姑娘,她也是太子側妃。怎麽就比她矮了一頭了?”

劉銘冷哼一聲,翻著白眼看著劉煜道:“你是太子又如何。即便是太子側妃,那也是妾!一為妻,一為妾,你說是不是矮了一頭?表弟,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劉曜在剛剛劉煜認出蔣婷時,心情就變了。不過這三年他遇到的事情多,受到的磨難多,早就學會了不動聲色。

他轉過頭來看了看劉銘,又看了看劉煜,目光平和的笑道:“表哥與太子爺說的都沒錯。真以品階論,太子側妃與世子妃算是平齊的。就是日後兩位……這宮妃與王妃,也差不太多。所以,太子爺說得有道理。不過,若以妻妾論,為妾者自然比不得為妻者更尊貴。別的不說,以兒女論,妻生者為嫡,妾生者為庶,這嫡庶之分兩位兄長自然明白的。所以,在我看來,表哥說得也是對的。”

劉銘忍不住對劉曜投了個讚賞的目光,得意的對劉煜道:“太子爺,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劉煜深深地看了劉曜一眼,麵上的惱意不過一閃而過,轉瞬間又變成了平常的親和模樣。點了點頭道:“嗯,以常理來論,景王世子說的沒錯。不過銘弟莫要忘了,咱們是皇家人。皇家人的事情,自然不能以常理論之了。”

劉銘被劉煜的話噎了一下,卻不得不點頭道:“太子爺說的倒也沒錯。不過嘛,咱們在這裏說什麽都是白說。就跟你剛才說的一樣,蔣姑娘就是蔣大人的心頭肉。若要納她為妾,恐怕即便是貴為皇太子的您,蔣大人也不會舍得的吧。畢竟東宮之中,魏氏為首。且不說有魏氏是望族嫡女,身份上比蔣姑娘貴重了太多。就隻說皇後娘娘……二哥,我看你還是別考慮蔣姑娘了。她也是平寧和安泰的好姐妹,您就別害她了。”

劉煜臉色沉了下,而後又恢複了原本的輕鬆如常,對劉銘說道:“這還都是沒影兒的事兒呢,咱們在這兒討論這個做什麽?哦,對了,景王世子也有十六歲了吧,也該是要定親的年歲了。下頭的姑娘們,你有看中的嗎?若看中了,我去說與母後和祖母聽,請她們幫你撮合。”

劉曜淺淺一笑,對劉煜恭敬地施禮謝道:“多謝殿下,隻是曜尚無中意之人,就不麻煩您了。”

劉煜笑笑,點頭道:“嗯,你年齡還小呢,倒也不用著急。況且,說不定過兩年你便要回嶺南了,在京城定親是有些不太方便。”

劉曜展演一笑,望著劉煜的目光清澈而坦誠:“殿下說的不錯,正是這話啊。”

劉銘看著二人一來二去說的融洽,麵上也跟著笑得開心,心裏卻將劉曜罵了個狗血噴頭。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麽?他都看出來太子對蔣家那丫頭有幾分異樣心思了,他怎麽還這般沒事兒人似的?

不過,劉銘也知道此時劉曜做的並沒有錯。若他當真擺明了說自己看上蔣家姑娘了,那簡直就是當麵跟太子撕破臉了。所以,眼下他什麽都不能承認。

隻是,劉銘心知劉曜對蔣婷用情之深。因此看他此刻竟還能與覬覦他心愛姑娘的太子談笑風生,就忍不住想要罵他,打他。不是因為嫌他做錯了,就隻是有些怨他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意罷了。這是劉銘心中自然產生的情緒,與劉曜做的是否正確並無關聯。

太子爺畢竟與眼前這兩個閑人不同,看了一會兒聊了一會兒,他就得走了。他如今不光管著兵部,還接了工部,忙得很呢。

劉銘和劉曜將太子爺送下了樓,恭敬地施禮告別之後,兩人俱都忍不住深深呼出一口濁氣。即便太子爺在他們麵前表現的很平凡,很普通,很有人氣兒……然而,他到底不是普通人啊。

再然後,劉銘一巴掌拍在劉曜的腦袋上,咬牙切齒的道:“你心裏到底想的什麽?就算不能明說,暗示一番總不怕吧?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怕事兒了?”

劉曜苦笑的看著劉銘,回道:“表哥你輕點兒。我不是怕事兒,我隻是怕給她惹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