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婷的心情不太好。不對,確切的說,她現在心情很壞,非常壞。剛才若不是她還有一點點理智在,及時收手了。再稍微在那兒待一會兒,她就一定會將那什麽姓張的女孩子,打成腫臉胖子了。

或許是因為今天她受的衝擊太大,所以才會在聽到她們竟然敢拿蔣家的災難說事兒的時候,便忍不住爆發了。若是她們隻挖苦她自己,蔣婷頂多也不過就是反唇相譏回去罷了。可她們竟然挖苦到了老爹和蔣家身上,她便忍不了了。

或許正是因為突然認識到自己一直以來,對蔣家的事情都太過忽視了,所以蔣婷才會對她們的挖苦和諷刺完全忍不了了。欺人太甚,真的是欺人太甚了!

雖然蔣婷一直明白,二品的鎮北侯府,在京城裏還算不上什麽特別高貴的門庭。但她真的沒想到,其實形勢比她想得似乎還要更差一些。原本她還以為老爹娶溫氏的時候,之所以那麽低調,是因為李玉兒的關係。現在想一下,似乎並不是那麽簡單。

對於蔣家而言,以前的鎮北侯府之所以受人尊敬,是因為主人蔣方不但是侯爺,更是手握兵權的大將軍。不但如此,那時候,蔣府還有文武全才的蔣大爺,勇武出眾的蔣二爺,蔣家是蒸蒸日上的,前途無量的。而現在,蔣家卻除了老爹與自己,再無別人了。蔣家,甚至連一個正經的繼承人都還沒有,如何讓人看得起?更枉論,繼承了蔣家爵位的,是蔣家那個一無所長的庶三子了。

雖然蔣邕繼承了侯爵,卻無法繼承蔣方的聲望。要重振蔣家,又豈是說說那麽簡單的事情?

蔣婷的心情沉重而壓抑的都要呼吸不暢了。她此時真的很想找人打一架,來發泄一下內心的鬱氣。雖然她覺得自己身為一個奔三的成年人,還這麽易怒實在有些太幼稚了。但人的心情,有時候就是不受理智掌控的,這實在是沒辦法的事情。

於是,蔣婷開始在這片梅花林裏瘋狂的奔跑。因為她一直練功的原因,所以她腿腳也要比一般人快得多了。是以,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她便已經跑出了自己原本所在的那個區域。完全不顧方向的她,基本上就已經迷失在了這片梅林中了。

不過,她此時的目的是要發泄,想要讓紛亂的心情平靜下來,這種快速的奔跑可以讓人的心情放鬆,算是一種健康的降壓方式,所以她雖然迷失了方向,卻還不想停下來。

“喂,你跑什麽啊?”

耳邊突然傳來聲音,讓放空腦子的蔣婷回了神。她一轉頭看到了麵帶無奈的劉曜,正努力的往自己追過來。她突然覺得這樣追逐的遊戲挺好玩兒的,心情鬱悶的她好像突然找到了樂子,便對他道:“好玩兒啊。你要來追我嗎?”

劉曜看著她的笑臉,突然就放下心來。他腳步不停的追著她,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嘴裏喊道:“我現在正在追你啊。你能不能停一下等等我啊?自己一個人跑多沒意思啊。”

蔣婷又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著喊道:“那你加油啊!什麽時候你追上了,什麽時候我再停下來吧。”

喊完,蔣婷便腳上發力,猛的衝了出去。有多少年沒有玩過這樣追逐的遊戲了?以前父母還在的時候,她依稀記得會和鄰居家的小夥伴們,玩兒這樣“警察抓小偷”似的追逐遊戲。那時候她總是在最初猜拳的時候輸掉,因此總是要抓人的那一個。記憶裏,她總是追逐著別人的背影在跑。而現在嘛,終於她也能夠做一個可以被人追逐的人了,怎麽能被一個小孩子簡單的追到?

“哈、哈、哈,抓到你了!”劉曜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用手緊緊拽著蔣婷的衣襟不放,以防她再跑了。

蔣婷突然覺得很開心。小時候,她每次也是用盡全力的去奔跑,然後在抓到別人的時候,歡快的說一句“抓到你了”。那時候,她隻是因為單純的追到了別人而快樂。而現在,聽到有人抓著她說這句話,心裏卻好像有著同樣的快樂似的。

“呼、呼、呼,你也太拚命了點兒吧。”蔣婷同樣喘著粗氣道:“我還以為很快就能把你甩掉呢……沒想到你現在竟然這麽厲害了。話說,你是我認識的那個劉曜嗎?”

“哼,我苦練了半年多呢,若還是跟以前一樣弱,那怎麽行?”劉曜站起身來挺了挺胸,但卻又馬上抱著胸口喘氣起來。

蔣婷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你說的再好聽,現在還不是一樣累成狗一樣了!”

“彼此彼此!”劉曜嗔了她一眼,又好笑起來。

不知為何,能夠追到她,能夠看到她的笑,他這心裏便跟比吃了蜜還甜似的。即便她剛剛罵他跟狗一樣,他竟然也絲毫生不出惱意來。因為他看得出來,此刻她的心對自己是敞開的。因為她不防備他了,所以才會說出這麽隨意的話來。這讓他忍不住感到快樂和興奮。

兩人一起喘了一會兒粗氣,開始慢慢地走起來。剛剛用了那麽多力氣,若是一直那麽站著,明日隻會讓全身都酸痛。

劉曜不時將目光轉向麵帶微笑的蔣婷,心裏滿滿的都是心悅和憐惜。他知道她為什麽跑,他知道她為什麽而憤怒,他同樣知道她為什麽而苦惱。可是,那些事情他根本沒有辦法幫得上她。所以,此刻他能逗她重新露出微笑來,他便覺得心裏的疼惜能夠稍微得到一些慰藉。

他喜歡看她笑。無論嘲諷的假笑,歡愉的大笑,還是安心的微笑,隻要她能對自己笑,他便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一樣的心安和快活。

“你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嗎?”心情放輕鬆的蔣婷,終於注意到了劉曜的異樣。她轉過臉來,目光疑惑卻神色安然的看著劉曜問道。

“沒、沒有啊,嗬嗬。”劉曜突然覺得臉紅心跳,窘迫的不敢再看她,轉頭隨便折斷一段梅枝遞給蔣婷道:“我、我是覺得這裏的梅花挺好看的啊,哈哈。諾,這個就挺不錯的吧……”

蔣婷看著光禿禿的梅枝,無語的看著劉曜,問道:“嗯,一根樹枝,挺好看的。”

“咳咳,我說錯了,是、是你頭上有片花瓣兒,我剛才光顧著看那個花瓣兒了。”劉曜迅速的將那根之前被他無意識中擼禿了的梅枝,從蔣婷手裏抽了回來扔掉了。然後才又整了整神色,轉過頭來看著蔣婷頭上莫須有的“花瓣兒”認真的道。

“真的嗎?”蔣婷心裏隻當劉曜是個十三歲的小弟弟,是以並沒有注意到他對自己的小心思。所謂童言無忌,聽了他的話,她真的信了。蔣婷心中暗想,可能是之前她與張妍婧他們對峙的時候,有花瓣兒落在頭上了吧。她一邊用手在頭頂摸著,一邊問劉曜:“花瓣兒在哪兒呢?”

劉曜輕輕咳了一聲,目光轉向一側,說道:“那花瓣兒有一半塞進你頭發裏了,我幫你拿下來吧。”

蔣婷不疑有他,點頭應了。

劉曜輕輕靠近她兩步,低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蛋,心狂亂的跳著。她微微低著頭,從他的視線看過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幹淨整潔的彎眉,還有濃密而上翹的睫毛。因為剛才奔跑過,她圓圓的鼻頭上還帶著幾滴小小的汗珠,讓人很想幫她擦去。還有那微微嘟起的一雙紅唇,粉嫩的顏色讓人看了覺得意亂情迷。

“還沒拿下來嗎?”蔣婷低頭問道。

劉曜忙收回了目光,暗罵自己差點兒就唐突了她。他意思意思的在她頭發裏撥弄了兩下,手裏拿著一朵梅花瓣遞在了蔣婷眼前:“喏,就是這個了。”

遠處,躲在梅花樹後頭的孫芸,拉著孫仲瑉的胳膊狠狠的跺腳:“二哥,都怪你。現在婷婷要喜歡那個景王世子了,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