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長情不久絕來生

“月姐姐,在音兒心中你就是和哥哥嫂子一樣親的人,既然都是同侍一夫何必非要翻臉無情呢?再說音兒雖愛慕皇上,可是那晚的確是個意外,還希望姐姐不要怪責皇上了。”

司音好像是在解釋,可是明理人都聽得出是皇上主動要了她。

晴兒本就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見皇後娘娘臉色難看立刻走了過去,一把掀開珠簾鄙夷的瞪著司音忿忿道:“不過是個沒有名分的女人,有什麽好炫耀的?娘娘說了不想見你,還死皮賴臉的杵著做什麽?”

“咦——月姐姐,你宮裏怎麽有如此刁蠻無禮的奴婢?若是讓外人看了去豈不是給姐姐打臉,今日,妹妹便替姐姐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

司音說笑間右掌蓄力直逼晴兒麵門,就算要不了人命,卻也會毀了晴兒半張臉,說時遲那時快,寒光一閃,不但瞬間化去了司音的掌風,還將彎月匕首對準了她的脖頸,隻是淩月夕也沒想到司音會突然偏過頭,刀尖劃破了她脖頸的皮膚,隻是淺淺的一道血印卻讓人看著心驚肉跳,司音驚叫一聲向後退去,腳下一軟癱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盯著淩月夕喃喃:“你,居然要殺我?淩月夕,愛屋及烏,你卻連皇上的骨肉都不放過,你好歹毒!”

淩月夕沒有看向司音,她隻是淡漠的盯著來人,他透著惱怒失望的目光猶如一道閃電撕裂胸膛,疼的隻想屏息休眠。

順著淩月夕的目光轉頭,司音眼睛一眨立刻爬了過去鑽到蕭墨玨的懷中,當著淩月夕的麵,他伸手攬住了司音,輕聲安撫她:“有朕在,不用怕!”

“皇上,你不要怪月姐姐,都怪那個奴才目無尊卑辱沒音兒才惹起禍端,月姐姐並非有意如此。”

司音委屈的躲在蕭墨玨的懷中,手指指著驚魂未定的晴兒。

“朕會為你做主,來人,送郡主回宮,請靖王為郡主療傷。”

要蕭墨璃為司音療傷上藥?

蕭墨玨,你果真是個‘好男人!’

“夕兒,朕不希望今日之事再有發生,司音一日不冊封,就不算朕違背誓約。”

蕭墨玨依舊站在那裏,目光清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嗬嗬嗬嗬……誓約?蕭墨玨,愛情隻能是兩個人的,從你和司音在一起的那一刻,你已經違背了誓約。怎麽?你還想要為她做主責罰晴兒?”

淩月夕失笑出聲,她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背叛了自己還說的如此冠冕堂皇。

蕭墨玨雙手負後,握成拳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淩月夕眸底的傷痛他看在眼裏,此刻,他是多麽想走過去將她擁在懷中,就是死也不要分開,可是,他不能自私,他不能毀了她的信念,毀了孩子的一生。

夕兒,此生就算是我蕭墨玨負你!

“不錯,今日晴兒以下犯上,必須責罰以儆效尤!”

蕭墨玨的聲音猶如夾著雪花的北風呼嘯而來,帶著毋庸置疑的神情俯視著淩月夕,堅毅的輪廓加上冰冷的神情,讓淩月夕感到一種徹骨的陌生感。

“你若動晴兒,我便不會原諒你!”

此時他責罰的哪裏是一個婢女,分明就是在責罰她,要她以後要處處讓著司音,他是在給司音撐腰。

“來人,將這奴婢拖下去杖責三十!”

蕭墨玨一聲令下立刻走進來兩個金甲侍衛,向淩月夕抱拳施禮便拖了晴兒出去。

“放開,我自己會走!”

晴兒倒不是怕挨打,她是在惱怒皇上的薄情寡義,走過蕭墨玨身邊時‘大義凜然’的冷哼了一聲。

淩月夕沒有阻攔,深邃的眼睛充滿疑問,探尋,那雙古潭般深邃幽深的眸子終於黯淡了,再也不看蕭墨玨一眼轉身走了進去,珠簾在她身後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端坐於繡布前,換上暗紅的絲線沿著繡布上沾染的血滴,一針一線繡出一輪如雪的殘陽,那原本是一副春花怒放的花樣,卻在淩月夕的手中變成一副殘秋落日圖。

枯藤上一隻無精打采的老鴉,幾片枯黃的落葉旋舞在半空,遠處夕陽如血,寥寥景物,卻將深秋的蕭瑟冷寂表現的淋漓盡致。

她聽到蕭墨玨轉身離去的聲音,聽到他對玉黛吩咐“照顧好你的主子,熬些安胎的補藥。”可是她的心,猶如殘秋,再也感覺不到溫熱。

在天朝,她可以原諒蕭溯瑾,可以坦然麵對她的妃子,是因為她不夠愛他,而如今,她將這個男人銘刻進了骨血,與自己融為一體,怎可以無視他的背叛。

從那天起,蕭墨玨再也沒有來鳳棲宮,聽宮女們小聲議論,似乎是住進了西華宮。淩月夕對此沒有任何喜怒,隻是安靜的繡著那副她意境中的圖。

晴兒受了杖責昏迷著,淩月夕派了秦榕衛瀾送出宮,也不知安頓在哪裏了,總是在後來的十多天日子裏誰都沒有見過他們,龍鳳宮裏似乎越加的清冷了,而皇後也是對外稱病,一時間各種猜度四起,甚至有人傳出皇後娘娘在天朝時就被人下毒不能生育。

一場紛紛灑灑的飛雪將大燁過早的推進隆冬,新都城一夜之間變成雪國,大街上也是冷冷清清,人們都躲進了暖房,今年的冬天,不但有熱騰騰軟綿綿的板炕,還有整個地麵都是暖烘烘的,聽說還是皇後娘娘設計的圖紙,百姓心中隨著溫暖的房間對皇後的畏懼心漸漸的轉成敬畏。

淩月夕站在外院的影壁前,龍鳳戲珠的磚雕栩栩如生,一年前她第一次站到這裏,蕭墨玨便含笑道:“知道那珠子的含義麽?他是龍帝鳳後的結晶。”

她知道蕭墨玨指的是什麽。

因為情花毒,她因為蕭墨玨一席話而更加憂傷,可是如今,她腹中便是他們二人的結晶,隻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那些美麗的承諾已被大雪覆蓋,成為一個遙遠的童話。

淚水不可抑製的奪眶而出,寒冷的空氣很快讓她的睫毛覆了一層冰霜,就像一個冰雕美人,美豔不可方物卻冷的拒人千裏之外。

“娘娘,小心凍傷身體。”

玉黛淚水漣漣,提醒著淩月夕,宮外的馬車敬候了多時。

淩月夕右手按放在小腹,她似乎能感覺到那個小小的生命。

曾經刻骨的傷痕都會變成年輪,

曾經天真的眼神也會來不及記認

曾經生動的嘴唇如今發不出疑問

曾經無言的信任在猜忌裏委頓

曾經淬血的鋒刀也會破不開混沌

曾經不變的安穩都枯萎於沙塵才轉身

幾回錯過終於推開門吻過鮮花露水吻上刀刃

輾轉起伏中,

奈何‘緣定前生’

西華宮最深的一處院落,黃甲禦林軍嚴守以待,而偏殿外候著十多名頭戴盔帽的麒麟衛士,整座院落裏靜的連落雪的聲音都能聽得見,突然一條黑影飛越而來,手持隱衛令牌。

麒麟衛士中一人認得出隱衛,立即上前與來人耳語一番。

聽到隱衛帶來的消息,眉頭皺起,轉身向偏殿望了一眼思慮一番低聲道:“燁親王吩咐過,藥療時間若受了涼,龍體堪憂。你再去打探,務必清楚去路。”

隱衛立刻消失在眾人視線,好似從未來過。

偏殿裏水汽氤氳,溫度高的嚇人,空氣中充滿了濃濃的藥草味。

蕭墨玨躺在藥蒲上,血管膨脹的疼痛讓他緊緊咬著自己的手臂,身體的疼痛感會讓他暫時壓抑主心中的狂躁感,三個時辰後,蕭墨玨終於吐出一口濃稠的黑血,暴起的血管漸漸恢複,皮膚上的黑斑也漸漸消失。

“邱太醫,此方可有效果?”

房間的溫暖漸涼,白禦宸這才穿上外袍,他雖然隻穿了薄薄的xie衣,卻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邱去病搭脈診斷,許久才恭敬的回答:“此方隨不能驅毒,卻可以緩解毒素的擴散,若每隔二十天治療一次,定能延遲毒發時間。”

“依你之見,朕活得過明年?”

蕭墨玨起身穿衣,自嘲的笑問。

“臣不敢妄言,隻要能延遲毒發時間,臣自當鞠躬盡瘁研製解藥。”

邱去病原是前燕國雅格薩家族一名不得寵的庶子,卻在家族傾覆之時意外得了煉藥秘方,逃生後改名換姓為邱藏在密林中,一直到燕皇被殺,才敢回到京城,饑寒交迫時得燁親王管家賞識,在得知他的身份後被燁親王推薦為太醫。

蕭墨玨打量著邱去病,雖然剛過三十的年紀,卻顯得成熟穩重。

這一刻,他心中有了一絲希望,或許,上蒼會憐憫他的遭遇,讓他在經過重重磨難後和相愛的人相守餘生。

夕兒,你要等我!

蕭墨玨突然改變了主意,或許,他可以暫時的留住夕兒,三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信念。

從西華宮出來他幾乎是飛一般到了龍鳳宮,然而,終是遲了一步。

殘陽如血破晚霞

落花流水兩相忘

枯木開花難結果

長情不久絕來生

落日殘秋的繡布上題了四行詩,每一個字似乎都透著決絕的冷漠,他幾乎能看到淩月夕當時的神情。

“長情不久絕來生……夕兒,你果真是敢愛敢恨,連來生都要決絕!”

蕭墨玨一字一句似乎用盡了力氣,他捧著繡布,高大的身子搖搖欲墜。

“你終於達成心願了!玨,我不管你到底怎麽了?也不管你出於任何目的,但我絕不會原諒你對淩月夕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