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深夜來訪

蕭溯瑾歎了口氣,轉身背對著淩月夕,沉重的說:“朕以為,隻要親政,做一個真正的天子,就可以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就可以不受限製的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可是,朕錯了,身為皇帝,雖然可以號令文武百官,卻也因此更受限製。夕兒,朕怎麽也沒想到,皇叔最後,居然真的作了那件事,他可是朕最信賴的親人,連他都會背叛,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可以讓朕深信!夕兒,我累了,真的好累。”

說道最後一句,蕭溯瑾用“我”自稱。

看著蕭溯瑾雙手捂著臉,無奈的聳著肩膀,淩月夕心中的怨氣也消了一半。

她又怎會不懂一個

帝王的無奈與孤獨?

“皇上,不是還有夕兒在你身邊嗎?”

淩月夕伸出纖瘦的手掌,輕輕摩挲著蕭溯瑾的後背,安慰他。

“夕兒,你不怪朕?”

蕭溯瑾喜極而泣,突然蹲在床邊,握住淩月夕的手放在自己的麵頰,聲音發顫。

蕭溯瑾瘦了一圈,下巴更尖了,顯得整個臉的線條也更堅毅了。

“夕兒想通了,隻要你我二人用心相愛,相守,她們,就權當是這後宮的擺設。”

這句話,還是蕭溯瑾當初說給自己聽的,當時她心裏特別別扭,可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來,除了有絲澀味,倒也沒有多少心痛了。

“夕兒,你……”

“皇上,攝政王曾三番幾次想要隱退,又怎會突起謀逆之心呢?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變故?”

淩月夕想起那晚為燕國太子踐行時,慕天容陰鷙的眼神,他看起來怎麽也不像是個落魄太子。

蕭溯瑾歎口氣。

“若不是死裏逃生的餘青親口承認,若不是被王叔囚禁的女人呈上密信與私藏的龍袍,朕,又怎會相信!”

“水香怡麽?”

淩月夕淡淡的問了一聲,眸子低斂著,看不出任何表情。

呃?

蕭溯瑾一怔,沒想到淩月夕這麽快知道了,而且居然知道水香怡是攝政王府的女人!

“前些日子跟皇上出去的時候,曾和她有過一麵之緣,也聽到她的婢女說她是攝政王府的女人……的確,她是個水一般的女子,皇上動心,也是應該的。”

淩月夕的聲音很平淡,沒有任何起伏,隻是最後一句,聽著卻是帶了諷刺意味。

“夕兒,那天晚上,朕喝醉了,沒想到……,因念著她……”

蕭溯瑾說不下去了,這句話,他在心裏練了好幾遍,可是當著淩月夕的麵,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念著她身世坎坷,大義滅親,皇上又對她做了苟且之事,隻好封為妃子,昭示皇恩浩蕩!”

“不,夕兒,朕錯了,朕追悔莫及。”

蕭溯瑾雙眸含淚,望著淩月夕,她都不知道這樣的蕭溯瑾還該不該再相信。

“算了,皇上也有為難之處,既然錯了,就該承擔責任。皇上,可以跟夕兒說說攝政王是怎麽慘死的嗎?”

淩月夕岔開話題,她不想在糾結這樣的問題中。

“你如此在乎王父?”

蕭溯瑾的好脾氣都快被淩月夕對蕭墨玨的在乎磨盡了。

淩月夕不再看著蕭溯瑾,目光投到屋頂,涼涼的說:“若非攝政王幾次相救,皇上還能在這兒看到完好無缺的夕兒嗎?隻不過是覺著惋惜而已,皇上何必動氣?”

蕭溯瑾握緊拳頭,恨不得衝淩月夕吼一聲:不要再讓朕從你的口中聽到他的名字!

終是,又鬆開了拳頭,合身躺在淩月夕身側,與她十指相扣,將蕭墨玨和裕親王如何謀劃叛逆,而裕親王又忌憚蕭墨玨怕引狼入室設下陷阱……

聽著聽著,淩月夕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是那副慘烈的人蛇大戰的情景,隨著蕭溯瑾的訴說,她似乎能看到蕭墨玨的絕望,那雙墨黑的瞳孔中濃烈的恨意。

來自背叛的恨意。

淩月夕篤定了蕭墨玨不會起謀反之心。

自從那天談話後,兩人再未提及這件事。

三天後的晚上,蕭溯瑾傳話過來,說自己有事不能過來了,讓淩月夕早些休息。

半夜裏下起了雨,敲打著屋頂的聲音,吵醒了淩月夕。

這幾天,她睡得即不安穩,聽到一點聲音都會醒過來。

“娘娘……”

一聲輕輕的呼喚。

怎麽都出現幻覺了,淩月夕翻過身。

“娘娘,臣司南求見!”

輕微的聲音再次想起。

司南!

淩月夕一躍而起,掀開紗簾走了過去。

“臣拜見娘娘!”

司南看到穿著絲質褻衣的淩月夕,立刻匍匐在地,不敢抬起頭。

果真是司南。

他穿了一身夜行衣,身上都淋濕了。

“快起來說話!”

司南半夜偷偷來見自己,定是有什麽大事,會跟蕭墨玨有關係嗎?

淩月夕緊張的望著司南,聽他說話。

“你是說,沒找到蕭墨玨的屍體?”

“是。臣與靖王在王爺出事的第三天便趕到了出事地點,又順著河水找到下遊,依然未見屍身。”

“你們怎知蕭墨玨被河水帶走了?”或許,他也是被巨蟒吞食了。

淩月夕臉色一片慘白。

“我們找到了被卡在石頭中的一名親兵,他的手中死死握著王爺的胄甲。靖王讓臣回京,保護王府的人,靖王說他絕不相信王爺已死了,除非見到王爺的屍身。”

“我相信蕭墨璃的直覺。”

淩月夕喃喃自語。

是的,那般一個英明神武,威懾天下的男人,怎會甘心入了蛇腹?

雨幕中,黑影遁形。

舞輕揚從陰影出走出來,仰頭看著二樓窗戶裏淡淡的藍暈。

‘娘娘,早點休息!’

一夜狂風驟雨,院子裏落滿了黃葉、花瓣。

紅色曼珠沙華卻開的愈加嬌豔。

淩月夕佇足觀望。

她想起蕭墨玨的赤炫軍,就是這殷紅的顏色,行軍時,似一股流動的血液,帶著來自地獄的恐怖氣息。

‘蕭墨玨,你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又怎會輕易死去?’

淩月夕微微一笑,似乎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走吧!”

淩月夕對著身後的玉黛吩咐,立刻有一乘軟頂鳳輦停在涼亭外。

她是該出去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