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並非是哀怨情癡
“英雄成就,紅顏難留,一番愛恨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花月交映,紅顏如玉,英雄美人江山舍卻誰。
容顏彈指老,刹那芳華逝,與其天涯思君,戀戀不舍,莫若相忘於江湖。”
淩月夕琴聲一滯,蕭墨璃吹奏的曲子正是那天她在夜宴上的和音,沒想到他一個音不落的記下了。遂燦然一笑,紅唇輕啟,唱出了歌詞。
舞輕揚驚豔的目光落到淩月夕身上,再也挪不開了,他怔怔的著了魔似的杵在那裏,就連身後站了嫣兒她們都未曾發覺。
‘承君一諾此生不相負,一曲常離一曲殊途何必兩相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蕭墨璃的笛聲戛然而止,喃喃道。
寶石般流光溢彩的黑眸裏有震驚,有憐惜,有難以言狀的失落。尋尋覓覓中,那人卻在眼前,隻是,如璀璨的流星,一眨眼,錯過,便是一生。
“你並非金絲雀,何必在這金絲籠裏哀怨惆悵?”
淩月夕指腹輕輕劃過琴聲,微揚著頭,眼裏含著一抹笑,反問道:“靖王也並非隻是開屏供人欣賞的孔雀,為何在這大觀園徘徊不忍離去?”
她和蕭墨璃一樣,都顧念著一個情意。
將堂堂謫仙般的靖王比作開屏供人欣賞的孔雀,玉黛幾個宮女均忍俊不禁笑出聲。
蕭墨璃眉頭輕皺,頗有哀怨的瞪了淩月夕一眼,繼而如三月桃花盛開的笑臉衝著那幾個宮女微微一笑,聲音如流過人腳踝的溪水,暖暖的,癢癢的。
“晴兒,你流鼻血了!”
玉黛嚇得叫了一聲。
“啊!”
晴兒伸手一摸,看到手指上的鮮血,直接昏了過去。
舞輕揚厭惡的瞥了一眼沉聲斥責:“丟人現眼!還不抬下去!”
立刻跑過來幾個內侍,幫忙將晴兒抬了下去,終於,花廊上又清淨了。
淩月夕搖搖頭,兀自笑了。
誰說隻有女**國殃民,這男人長得太美了,也是個禍水!
“哈哈哈,什麽樣的主子什麽樣的奴才,個個癡人!”
蕭墨璃立刻回敬了一句。
淩月夕也不生氣,站了起來,走到欄邊,伸出手,接了些細密的雨珠,隨意的問道:“淮安賑災之事查的怎麽樣了?”
“娘娘是在擔心玨?”
“玨?私下裏,你們就這這樣稱呼對方?嗬嗬,皇宮中的兄弟,有難得你們這樣親密。”
“娘娘,還記得本王在桃園說過,這皇宮中若動情,則亡!”
蕭墨璃扯開話題,說這句話時,神情嚴肅,沒有往日的玩世不恭。
雨綿綿,意幽幽,情字當頭惹人煩。
興許,連蕭墨璃也看不清,淩月夕並非是哀怨情癡,獨守空房而閨怨。與其邀恩爭寵,倒不如上陣殺敵。她是害怕,怕自己在這深宮中迷失。
若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她不知道真愛是該如何?但這樣的生活絕不是她淩月夕想要的。她留在蕭溯瑾身邊,願意同他共度一生,是因為他的承諾。可是,承諾並非是銅牆鐵壁,它隻是一顆人心,終究會被爭寵的女人,忠義的大臣風化。
就連鳳嫣然,那個單純無害的少女,恨著蕭溯瑾,卻又以病求憐,她是吃透了自己對她的歉疚。
最初的美好遭遇現實,淩月夕的心,開始掙紮,她以為隻要和蕭溯瑾相愛共守,一切問題將不是問題。
她發現,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心,有疏忽了歲月,芳齡十五,何其漫長的一生。
這一夜,淩月夕竟病了,一夜高燒,迷迷糊糊中聽玉黛吩咐嫣兒去玉華宮找皇上過來,立刻阻止。
“今日若誰敢去玉華宮,殺無赦!”
這條命令一下,就連玉黛也是微微一怔。
舞輕揚在外殿站了很久,直到淩月夕的高燒退了下來,安穩入眠,才沉重的走出去。
幽暗的橘色燈籠下,皇後娘娘給他特製的長槍泛著幽幽的淩光。
這支槍能短能長,當值時可別在腰間,用起來卻是得心應手,且鋒芒乍寒,望而生畏。
長槍的手柄處,鑲嵌了一粒幽藍的寶石,槍身上,是皇後娘娘親手鐫刻的小字: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
雨幕中,舞輕揚的身姿更顯挺拔,雨水在他的腳下濺起美麗的水花。
“大人慢走!”
玉黛跑了出來。
“大人從沙場便跟隨在娘娘左右,不知娘娘的心氣?奴婢雖侍奉娘娘不久,卻懂得娘娘的心。請大人三思而行。”
說完,玉黛福福身,走了進去。
舞輕揚怔怔的站在雨中,思忖著玉黛的一番話,突然低吼一聲,長槍出手,揮灑自如,槍法神出鬼沒,比之武考,更是精進。
夜涼如水。
玉華宮,紅燭催芯。
蕭溯瑾見枕邊人睡意正酣,披了衣服走了出去。
這雨,竟下了一天一夜。
夜色迷蒙中,鳳棲宮的八角玲瓏閣突兀在煙雨中,冷冷清清。
到明日,他應允鳳卓的五天時間已到,可是,這五天如五百年那麽漫長,漫長到見了淩月夕,不知該如何開口。
‘夕兒,你可懂朕的心,可願體諒朕的無奈!’
鴛鴦帳中,鳳嫣然醒了。
她突然發現,原來放下仇恨也未嚐不可。
哥哥說的極是,最初蕭溯瑾也是受害人,能如此待著他們兄妹倆,已是帝王有情,恨,最是不應該。
蕭溯瑾,是她鳳嫣然這世此生的丈夫,真實的伸手便可觸摸到的男人。何苦天天空對鏡,緬懷一個從未曾多看過自己一眼的男人。
‘淩月夕,你不要恨我。縱然是我鳳嫣然不與你爭寵,還會有許許多多的女人與你共享蕭溯瑾。他是皇上,不是你一個人的丈夫!’
乞憐的愛惹人憐,才子佳人是美談。
多少兒女心癡念,隻一句: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鳳嫣然怎忘了,憑著一具身體,憑著一場歡愛,怎能留住一個心有所屬的帝王心。
五天時限已過,蕭溯瑾毫無眷戀的離開。
他像一個做錯的事的孩子,徘徊在鳳棲宮花牆後麵,來來回回踱步,思索著如何開口。
“娘娘,皇上在花牆外已徘徊了半個多時辰。”
淩月夕躺在圈椅中,懶懶的抬了下眼皮,緩緩道:“既然來了,請他進來,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是!奴婢這就去請!”
嫣兒連忙朝玉黛眨眨眼,屁顛屁顛的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