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翎曉下意識的望向蕭奉銘,他濃密的睫毛裏似乎閃動著燭火的柔光,一雙漆黑清透的眼睛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炙熱仿佛隨時都會迸發出來。越是仔細看,就越會覺得蕭奉銘麵容俊美的不像凡人,在搖曳的光影之中,他就像是隨時都會飄渺消失一樣。

“奉銘……”蕭翎曉下意識的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蕭奉銘的身子輕輕一抖,然後嘴角綻出和平常一樣的笑容,輕聲問,“怎麽了姐姐?不喜歡這種糕點麽?這個可是初福樓裏最好的糕點師傅做出來的,很難買到呢。看,這裏還有好幾樣,你再試試別的?”

說罷,他不動聲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將另外一個裝了糕點的碟子推到了蕭翎曉麵前。

不知道為什麽,在蕭奉銘抽回手的那一瞬間,蕭翎曉突然覺得有些落寞。她低頭看看碟子裏精致的糕點,全然沒有食欲了。

蕭翎曉簡簡單單的將皇宮裏發生的事情對蕭奉銘說了一遍,等她說完了之後,才發現蕭奉銘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了。

“還有別的辦法是不是?你為什麽要答應嫁給蘇東瀚!”蕭奉銘掩飾不住自己的氣惱,緊緊攥著拳頭,咬牙道,“我這就去殺了他!姐姐,你也不用再為這些事情費心了!你的仇人,我都會去為你殺掉!蕭家人是麽?一個都不留!”

蕭翎曉聞言急忙擺手勸道,“這些事情我自有主張,我們要是就這樣殺了那些人,一定會為以後惹出許多麻煩的。”

“怕什麽麻煩?”蕭奉銘惱怒的說,“我們殺了那些人之後,我就帶你離開這裏!戊蚩國的人手再長,也不過是在這一國之中而已!”

蕭翎曉聞言一愣,可想來也是,這個異世之中,當然不會隻有一個戊蚩國,隻可惜,這裏是沒有世界地圖的,蕭翎曉也不知道戊蚩國到底有多大,更不知道除了戊蚩國之外,還有什麽國家。

她突然想起,了玄說過,奉銘他似乎是隨父親經商四處奔走來著。

“奉銘,你去過別的國家麽?”

蕭奉銘皺著眉頭,火氣似乎降下來一些,他長出了一口氣,點頭道,“我去過很多地方,等你報仇之後,我就帶著你離開這裏,尋找一個你喜歡的地方,過你喜歡的生活。”

蕭奉銘說這話的時候,用的是陳述的語氣,就仿佛這樣的決定是理所當然的。蕭翎曉知道自己應該反駁一句,他做的這個決定根本沒有征求過她的意見。可這話她卻又不想說出來,有的時候,被別人決定一個未來,也未嚐不是一種幸福。尤其當這件事還遙遙無期,哪怕隻當成一個小小的希望也好,蕭翎曉決定將其保留下來。

前兩天相安無事,了玄傳了口信回來,說是四皇子被皇貴妃叫去好生勸解了一通,再沒有到皇上那裏去鬧事了,而皇上也並沒有將指婚的事情放在心上。在別人的眼中,蕭翎曉要嫁給蘇東瀚這件事,顯然是板上釘釘了。

等到第三天頭上,寶蓉兒匆匆回來,進屋就對蕭翎曉說,“蕭書勇來了,還帶了不少人。”

蕭翎曉淡然一笑,轉頭問蕭奉銘,“他們來了麽?”

蕭奉銘點頭,“昨晚就到了。”

此時的陸府門前,兩架車馬緩緩停下,蕭書勇前麵的馬車裏出來,抬頭看了一眼門楣上那碩大的“陸府”匾額,眉頭擰成了疙瘩。要說這皇城之中他最不願意到的地方,便要數這個陸府了。當年陸家那麽昌盛,那麽囂張,就連他蕭書勇到了這裏,都不得不彎腰低頭。那種感覺,現在想起來,更是如鯁在喉。

蕭翎曉,陸氏那個賤人生下來的孩子,她給蕭家找了多少麻煩!如今她有特意把這座陸府買下來,這又是要做什麽?

蕭書勇壓下心中火氣,隻盼著早點把這些爛事兒了結了。

他一揮手,身後便有腰間掛著大刀的護衛上前砸門。

開門的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老者身上並不是奴仆的裝束,仿佛隻是尋常百姓。護衛趾高氣揚的一把將老者推到旁邊,然後躬身迎著蕭書勇進了院子。

熟悉的庭院勾起了往昔的回憶,蕭書勇徒然揮揮手,煩躁的沉聲對身邊帶來的幾個粗壯老媽子說,“去把大小姐找來!”

幾個粗壯的老媽子聞言而動,快步朝著宅院裏麵跑去。可還沒等她們跑出幾步,就被一群手持刀槍棍棒的人給嚇了回來。

一群人氣勢洶洶從裏麵湧出來,為首的正是蕭翎曉和蕭奉銘。

蕭翎曉臉上依然掛著冰冷的笑意,她來到蕭書勇麵前站定,打量一眼他身後那幾十號護衛,開口問道,“父親帶著這些人這樣闖進來,是要把我綁回去麽?”

蕭書勇狠狠瞪著蕭翎曉,怒道,“你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麽樣子?堂堂丞相府的大小姐,居然跑到外麵瘋鬧!你這是要自立門戶了嗎?簡直荒唐!你趕快跟我回府,不然我隻能把你綁回去了!”

“父親!”蕭翎曉咬著牙厲聲道,“難道你忘了當初你們是怎麽把我從丞相府裏趕出去的嗎?難道你不知道是誰造成了今天這種局麵嗎?哼!你說我要自立門戶?說的好!我蕭翎曉就是要自立門戶了,有什麽不可以的嗎?告訴你!我現在有宅有院,過的逍遙自在,我不需要得到你們蕭家的賞賜,不需要你們的施舍,一樣可以活著!這裏沒人欺淩我,沒人暗算我,何樂而不為!”

“放肆!”蕭書勇生怕蕭翎曉將蕭家的醜事說出來,怒道,“我生你養你,都不如養一個畜生!你以前遇到種種不幸,家裏人都忍著你讓著你,你卻還變本加厲不知好歹!你到處在人前詆毀蕭家,這作為簡直禽獸不如!我為官多年,隻顧著天下蒼生,卻沒想到自己的女兒都被驕縱成了這個樣子!蕭翎曉!今天你無論如何都要跟我回去!我非要盡為父之責,好好管教你不可!”

說罷,蕭書勇向後退了一步,衝身後打了一個手勢。他帶來的幾十號護衛一見這信號,立即拔出腰間佩刀,嘶吼著衝了上來。其餘那些老媽子們也都盯死了蕭翎曉,就等一有機會,便去製服她。

蕭奉銘看到護衛們衝上來了,嘴角挑起一絲殘酷的笑意。

跟在他身後的十幾個人,全都是從狼族族地趕過來的妖狼。他們之中修為最淺的也已經活了一兩百年了,個個身經百戰,都是嗜血的怪物。蕭翎曉特意交代過,不許他們大開殺戒,可這些妖狼還是難得遇到這種熱鬧,看著護衛們揮舞大刀衝過來,他們不僅沒有害怕,反而都笑逐顏開,掄起刀槍棍棒迎了上去。

一場力量對比極其懸殊的混戰眨眼間就開始了,妖狼們似乎都有默契,就像是貓玩兒老鼠一樣逗弄著蕭書勇的護衛們。這些護衛若是放在平日,武功都算得上一流,可如今他們卻都變成了活脫脫的玩物,根本不堪一擊。

蕭翎曉站在那裏紋絲沒動,她依然冷冰冰的望著蕭書勇,看著他被眼前的情景驚呆,臉色由赤紅變成鐵青,繼而變得慘白。

“父親,你將我趕出家門的那天我所說過的話,老夫人應該又告訴你一次了吧?想讓我回蕭家,你們兩個人,必須跪下來求我!”

說完這話,蕭翎曉冷冷一笑,轉過身去,從混戰的人群之中肆無忌憚的穿行而過。

等妖狼們玩兒夠了,蕭書勇帶來的護衛們都已經變成了豬頭癱倒在地。蕭奉銘讓妖狼們將這些人拖著丟出陸府,他緩步來到蕭書勇麵前,冷聲道,“也不知道姐姐這樣悔婚抗旨,皇上是隻會怪罪她自己呢,還是會牽連整個蕭家。萬一蕭家像當年這陸家一樣,落個滿門抄斬,我這個沒人族譜的外人,不知道會不會被牽連?叔父,我看你和老夫人,還要仔細商量一下再做決斷啊。”

看著蕭奉銘離去的背影,蕭書勇如鯁在喉,他的話正好戳中了蕭書勇的痛處,當年陸家強盛一時,內有臣子官位顯赫,外有猛將戍守邊關,甚至還有陸家女兒遠嫁鄰國做了王妃,這樣的勢力,皇上又怎麽能不介懷?陸家尾大不掉,皇上設置周全之後抓了一時之錯便將其滿門抄斬。蕭書勇自知蕭家還沒有陸家強大,但皇上從斬了陸家之後,疑心也更重了。

蕭家絕對不能重蹈陸家的覆轍,他蕭書勇身為人臣,在皇上麵前卑躬屈膝並不丟人,但若是為了一個自己管教不好的女兒而擔上一個抗旨的惡名,那可是絕對不可以的!蕭家,絕對不會因為一個蕭翎曉而出現絲毫的差錯!

蕭書勇暗暗咬牙,出了陸府大門,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護衛們,悶哼了一聲,甩袖子上了馬車。

陸府之中,蕭奉銘似乎依然沒有釋懷,他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笑容,輕聲對蕭翎曉說,“蕭書勇不會善罷甘休的,姐姐要以此逼他們來下跪,怕是也不容易。”

蕭翎曉挑著嘴角點頭道,“不過上幾招,他們怎麽能知道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