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當日,蕭翎曉穿上了裁縫趕製出來的華服,頭頂戴著簡單的流水朱玉,淡施薄粉,然後帶著寶蓉兒到前麵法黎寺去找了玄。了玄也已經換好了華貴的袈裟,神僧的派頭十足。三人分別乘上兩輛馬車,前往皇城。

了玄被太後單獨召見,所以要提前入宮,兩輛馬車進了皇城之後便分開了。蕭翎曉乘坐的馬車在城門附近剛一停下,蕭翎曉就聽到了輕輕敲擊車窗的聲音。寶蓉兒打開窗簾,就見蕭奉銘騎在馬上,衝著她們笑嗬嗬揮了揮手裏的馬鞭。

蕭奉銘帶著馬車穿過熱鬧的街道,很快來到一片冷清的地方。等車馬停下,蕭奉銘下馬,過來打開車門扶著蕭翎曉下了馬車,然後一指麵前的府宅門庭,道,“姐姐你看,就是這裏了。”

蕭翎曉抬頭望去,就見兩扇朱紅大門似乎已經重新刷過,門上麵的匾額也已經擦的很幹淨了。匾額上兩個金燦燦的大字——陸府,看上去有些紮眼。

府門一開,十幾個下人分列兩排迎接蕭翎曉。蕭翎曉有些驚訝,蕭奉銘急忙過來低聲解釋,“這些都是經過我仔細挑選的人,姐姐以後住進來也可以放心。”

“你倒是想的周全。”蕭翎曉笑著說完,邁步進了這座陸府。

偌大的府宅之中,亭台樓閣無一不是精美細致,有些雖然已經看得出破落的痕跡,卻依然能夠顯示出當年這裏主人家的身份與地位。這座陸府便是蕭翎曉生母的娘家生活的地方,當初的陸家,一點都不比如今的蕭家差,可一著不慎,便落得個滿門抄斬的結果。真可謂物是人非,蕭翎曉看著這些陌生的東西,想著那些離她十分遙遠的事情,心中卻也難免生出一些感歎。

稍微看了幾個院子,日頭就偏西了。蕭奉銘讓下人準備了飯菜,他與寶蓉兒一起陪著蕭翎曉坐下來吃飯。

“宮宴上大概消停不了,姐姐,你現在多吃一點兒,免得到時候餓肚子。”蕭奉銘一邊說著,一邊拚命的給蕭翎曉碗裏夾菜。

蕭翎曉嘴裏塞得滿滿的,可碗裏卻還是堆起了小山包,她衝著蕭奉銘擺手,示意自己吃不下那麽多,蕭奉銘這才放下筷子,笑嗬嗬問,“姐姐,聽了玄說,你是要趁著這次宮宴讓蕭家人請你回丞相府?”

蕭翎曉邊吃邊點頭,咽下嘴裏的東西,她才開口道,“我要是一直賴在法黎寺,豈不是便宜了那些害過我的人麽?”

“可你說要讓蕭書謀和那個老太太跪下求你,這不太可能吧……”蕭奉銘問。那兩個人畢竟是蕭家的主心骨,再怎麽著也不可能向蕭翎曉這麽個小丫頭下跪的。

蕭翎曉聞言一笑,“其實要讓那兩個人下跪也不難,但凡是人,總會有低頭的時候,隻不過是要看看有沒有把他們逼到那個份兒上。隻要我手裏攥住了蕭書勇和老太太最在乎的東西,別說是讓他們下跪求我,就算是讓他們在我麵前拔劍自刎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蕭翎曉說完,又埋頭吃了起來,蕭奉銘坐在一邊想了想,望著蕭翎曉淺淺一笑。

他們兩個人算是心照不宣,可寶蓉兒卻皺著眉頭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是怎麽回事。見蕭翎曉吃著東西沒法說話,她便拉扯一下蕭奉銘的衣袖,小聲問,“奉銘……主人到底要做什麽?”

“我不知道。”蕭奉銘笑著搖了搖頭。

寶蓉兒一愣,“不知道你笑什麽!”

蕭奉銘一手支著下巴,眼睛望著埋頭苦吃的蕭翎曉,輕聲對寶蓉兒說,“雖然不知道姐姐要做什麽,但是我卻知道讓蕭書勇和老太太下跪的辦法了。”

那兩個人最在乎的事情,無外乎兩點,第一是他們自己的身家性命,第二是蕭家的名譽地位。隻要其中之一受到巨大的威脅,而蕭翎曉再成為化解這種威脅的關鍵人物,那麽他們就不得不舍棄自己的臉麵和尊嚴,來下跪求蕭翎曉了。哪怕不知道蕭翎曉到底要做什麽,但想必一定是從這兩點上入手吧。

寶蓉兒聽了蕭奉銘的解釋還是迷迷糊糊,正好蕭翎曉放下了碗筷,寶蓉兒急忙問,“主人,你到底要做什麽?”

“還不知道呢。”蕭翎曉沒心沒肺似的淺笑著說。

寶蓉兒眉頭擰成了疙瘩,她怎麽覺得玄乎乎的?

蕭翎曉站起身拍拍寶蓉兒肩頭,笑道,“算計的事兒成不了,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就是那些人那些事兒,見機行事就可以了。”

寶蓉兒聞言扭頭望向蕭奉銘,見蕭奉銘也一副輕鬆的樣子,他居然一點都不擔心。寶蓉兒撇嘴搖頭,仔細想想倒也明白了,反正主人有神狼護身,最不濟,大不了就去綁了蕭書勇和那老太太,嚇唬嚇唬他們,屠刀霍霍往起一舉,他們還敢不跪地求饒麽?

話雖這麽說,寶蓉兒卻還是覺得主人不會用這麽簡單粗暴的辦法。

皇宮大內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去的,這次蕭翎曉受邀請,隻能隻身前往。差不多到掌燈的時候,蕭翎曉獨自上了車馬,將蕭奉銘和寶蓉兒都留在了陸府。

車馬在宮門前停下,蕭翎曉剛下馬車,就看到六皇子李靖宣迎麵走來。

天氣已經有些冷了,李靖宣臉頰被冷風吹的發白,看上去是在這裏呆了一段時間了。蕭翎曉福身施禮,輕聲道,“六殿下是在等人麽?”

李靖宣心頭微動,心想我不就是在等著你麽?可他卻隻是還禮,回道,“我剛從刑部衙門過來,正巧看到法黎寺的車馬,猜想著是翎曉姑娘。翎曉姑娘是第一次參加宮宴吧?”

蕭翎曉點頭,“了玄方丈給我講了些宮中規矩,可我還是怕會貽笑大方啊。”

李靖宣笑著湊過來,壓低聲音在蕭翎曉耳邊說,“我會盡量相助的。”

蕭翎曉抬頭看著李靖宣俊朗的麵容,小聲道,“那就仰仗六殿下照拂了。”

他們兩人說這話的時候距離極近,在旁人看來,像是非常親密的在說什麽悄悄話。遠處幾名女子剛下了車馬就看到這一幕,都不由得交頭接耳起來。

這一幕正好也被從蕭家馬車上下來的幾名女子看了個正著,大夫人齊氏攙扶著老夫人,壓低聲音道,“母親您看,翎曉身邊的,那不是六殿下麽?”

老夫人見狀眉頭擰了起來。本來當初打算把蕭翎曉找回丞相府,吞了她手裏的二百萬兩銀子,然後借著齊氏的手收拾了這小丫頭,沒成想她竟然給臉不要臉,說什麽也不回來。如今看到蕭翎曉又和六皇子拉近了關係,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麽花招手段,老夫人突然感覺到,這丫頭是越來越不好對付了。

齊氏看到老夫人目露凶光望著蕭翎曉,心裏不由得暗中高興。之前發生的事情讓她淪為了所有人的笑柄,幾次參加別人辦的宴席,眾人看她的目光都十分惱人,她們甚至在背後偷偷嗤笑她這個丞相夫人,這不僅令齊氏難以忍受,也給蕭家和蕭書勇臉上抹黑。齊氏知道,這件事早晚要做個了結,而這了結,也該在蕭翎曉的身上。隻不過,蘇東瀚與蕭翎曉打了對麵卻沒有討到便宜,這一點令齊氏大為震驚。

這時蕭翎曉發現了蕭家人,便與六皇子說了一聲,緩步朝她們走了過來。

大夫人齊氏目光冰冷,心中暗想,蕭翎曉,哪怕你有三頭六臂,也蹦躂不了多久了。以前那些事情算是你幸運,可今天,你就算是再有本事,也改不了自己的命運了!

蕭翎曉迎著老夫人和大夫人不善的視線走過來,也沒施禮,隻是笑著輕聲道,“多日不見,老夫人,母親,你們二位還都紅光滿麵,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老夫人聞言冷哼一聲,“用不著你惦記我們,有這份孝心的話,怎麽不趕快回府?”

蕭翎曉聞言裝出一愣的樣子,“喲,老夫人這話是怎麽說的?我雖然生在丞相府長在丞相府,卻還不知道丞相府是可以任由我蕭翎曉隨便進出的地方呢。當初我可是被你和父親親口趕出去的,沒有你們兩位點頭,我怎麽敢回去呢?”

蕭翎曉說著這話的時候,李靖宣也隨後過來了。他笑著對蕭家老夫人和大夫人打了招呼,然後不動聲色的靠近蕭翎曉身邊,道,“還請老夫人和蕭夫人放心,法黎寺的了玄方丈派了許多武僧保護翎曉姑娘,我也派了親衛在山中日夜巡視,翎曉安然無恙。”

最後一句話,李靖宣連後麵“姑娘”兩個字都省略了,任誰都聽得出這其中的親昵。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而她們身後,蕭歡雨看著這情形,幾乎要把嘴唇咬破了。

等眾人緩步入宮,蕭翎曉才低聲對李靖宣說,“六殿下如此似乎不妥,翎曉畢竟是皇上親下詔書昭告天下的不祥之人。”

李靖宣像是被戳破了心事,臉頰泛起微微紅潤,急忙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笑道,“四哥為此求了父皇多次,父皇都沒有更改聖意,也不知道如果求情的人再加我一個,父皇會不會動搖。”

蕭翎曉抬頭看他一眼,輕歎一聲,“翎曉可不忍心讓六殿下為了翎曉這點微不足道的事情自毀前程。”

李靖宣聞言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