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中陽還是第一次看到五皇子愁眉不展的樣子,不過他此時心中想著別的事情,也不搭言,隻是倒了兩杯酒,端起一杯,一飲而盡。

五皇子又是長歎一聲,也端起酒來,一飲而盡。

這時被派出去的人前來稟報,“殿下,四殿下他們那間屋子裏的確還有一名護衛,酒裏麵也被下了藥。那些戴麵具的人全都失蹤了,他們的主人也在找人,但是也沒有找到。還有……那件東西……丟了……”

“什麽?”五皇子聞言一驚,可隨即他有冷靜下來了。

魯中陽見他抱著肩膀皺著眉頭冥思苦想,上前輕聲問,“什麽丟了?”

五皇子皺著眉頭回頭看他一眼,反問道,“嗓子怎麽了?”

“大概是酒……”魯中陽慌忙掩飾,好在五皇子現在麵對的事情太多,也就沒有在意。就聽五皇子喃喃道,“剛才在台上,四哥和那夥人爭得死去活來的那件東西丟了……那夥人也失蹤了……東西莫非是被他們偷走了?”

魯中陽心中好奇,剛要再問,卻又有人進來報信。來的人隻拿了一把折扇遞給了五皇子,五皇子接過折扇,輕蔑的一笑,然後起身離去。

魯中陽坐在那裏不由得心驚,他曾見過拿著那把折扇的人一麵,而當時五皇子的恭順態度就說明了那男人的身份……他為什麽也會到這裏來了?

蕭翎曉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之後了。她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的手似乎被人攥著,好不容易睜開雙眼低頭一看,就見蕭奉銘頂著熊貓眼麵容憔悴,表情卻是又驚又喜,笑著開口,輕聲道了一句,“總算是醒了。”那嗓音低沉而又沙啞,像是能夠一下子敲打在人的心裏,讓人心疼不已。

蕭翎曉掙紮起身,扶著頭皺著眉問,“怎麽回事……”她記得自己變成了四皇子要去搶神狼說的那塊石頭……後來不知道怎麽的,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轉頭再看看蕭奉銘,蕭翎曉頓時明白了。她喚出神狼,沉聲問,“神狼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如神狼之前告訴蕭奉銘的,隻要是蕭翎曉來問它,它是不可能不將詳情告知蕭翎曉的。

蕭翎曉聽神狼說完了詳情之後,從懷中掏出那個布袋,仔細看看那兩塊石頭。

屋中靜悄悄的,針落可聞。

蕭奉銘心中翻騰,他是多麽想要告訴蕭翎曉,他會保護她,會竭盡全力去尋找落在這個世界裏的魂魄晶。然而看著蕭翎曉那雙深邃的眸子,蕭奉銘卻又突然覺得自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並不是他沒有那份決心,並不是他沒有那個能力,而是在這一瞬間,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能說出“你一定會好起來,你一定會沒事的”這樣的話。

心碎欲裂,蕭奉銘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手心,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流淌出來,滴落在腳凳上。

可就在蕭奉銘緩緩低下頭的時候,卻聽到了蕭翎曉的笑聲。輕輕一笑,就像是看到一朵花開,看到一滴雨落的時候那樣輕笑了一聲。

蕭奉銘猛地抬起頭,望著蕭翎曉,就見她手中攥著那兩塊石頭,轉頭望向他,開口輕聲道,“隻要去找這樣的東西就可以了不是麽?這有什麽難的。”

蕭奉銘聞言一愣,卻見蕭翎曉伸手拍拍他的肩頭,笑道,“看把你給嚇的,又不是得了什麽絕症無藥可醫,這不是還有救麽?更何況,有了那麽一塊‘冥涎’,這症狀就很久沒有發作,要是再加上現在這塊石頭,不是又能堅持很久麽?在這期間,找到其他魂魄晶不就得了……”

說著,她轉而望向神狼,問道,“神狼,你難道就沒有辦法搜尋這種魂魄晶麽?就像是……‘魂魄晶雷達’那類的……”

神狼聞言猛地搖頭,“沒有沒有,要是魂魄晶那麽容易找到,我早就給你找回來了……”

“真是沒用啊。”蕭翎曉開玩笑道。

神狼一瞪眼,“我堂堂神狼,怎麽會沒用!”

兩人一唱一和嬉笑半晌,蕭翎曉仿佛真的沒有很在意這件事。

可等蕭奉銘離去之後,蕭翎曉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不見了。神狼變回原形趴在床榻上做她的靠墊,蕭翎曉舒舒服服靠在神狼身上,閉上雙眼,兩人用暗音交談。

蕭翎曉在蕭奉銘麵前沒有表現出異樣,是因為她見蕭奉銘那樣憔悴非常心疼。此時此刻她就像是被判決患了隨時會致命的重病一樣,要說絕望還不至於,但要說輕鬆,卻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蕭翎曉長歎一聲,問神狼,“當初我要是死了,也不會花費你這麽大的力氣。神狼,你為什麽會認我為主?那時候又為什麽要救我?”

良久,神狼開口,“我是被你的魂魄吸引,才會認你為主。這是冥冥天數,唯有大能大聖能夠通天曉地,我雖然是神狼,卻並非大能大聖,這天數之事,我是不懂的。保護你的魂魄是我職責,或許幾世輪回之後,命數天道就能夠知曉了。”

蕭翎曉聞言淺笑,什麽命數天道,還要幾世輪回?這些玄玄乎乎的東西她不知道,也不想深究,如果她的命數真的要用幾世輪回才能知曉,那麽就算是她現在再怎麽努力探究,隻怕也是探究不到的。

而更讓蕭翎曉在意的,卻是神狼所說的大能大聖。往日裏神狼總是一副傲然樣子,從來都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可今天它卻說出了再它之上還有更厲害的存在。蕭翎曉知道,神狼一定是因為她的事情,心中受挫了。

蕭翎曉抬手摸摸神狼的頭,算是安慰它了。

蕭翎曉恢複的很快,臨近過年的時候已經沒事了。然而大夫人那邊的情況卻是每況愈下,寶蓉兒通過大夫人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們打聽到,自從那夜蕭翎曉拿出那些寫滿了汙言穢語的香帕之後,蕭書勇就不時的過去逼問大夫人。大夫人開始還死不承認,無奈小產之後身體虛弱,加上蕭書勇不讓人給她醫治,最後大夫人竟因高燒不退,變得瘋瘋癲癲。大夫人親口承認了與蘇東瀚兩人長達六年多的奸情,其中自然也有她對蕭翎曉做的那些事情。

蕭書勇到了此時才知道蕭翎曉當初為什麽會瞎,他本來就是個聰明人,此時再回想起當年蕭翎曉承受的那些痛苦,還有蕭翎曉起死回生之後一樁樁事情,蕭書勇難免心生愧疚之意。

而在那之後,蕭書勇也驚然得知蕭翎曉當初是被老夫人毒啞的。如此一來,蕭書勇對蕭翎曉的愧疚更深。當初他一心要殺蕭翎曉,可如今想想,卻是後悔不已了。

雖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丞相府的新年卻依然是過的熱熱鬧鬧。

新年過去之後,一切又仿佛恢複了平靜。丞相府中唯一的變化,便是大夫人病重,而身體一直健健康康的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沾染了什麽病症,一下子臥床不起了。

不過這些蕭翎曉都已經不太在乎了,她聽說魯中陽找到了卓蘭,而卓蘭竟然又是商泠羽,便好奇的非要找兩個人問個究竟。蕭奉銘實在拗不過她,一過了新年便為她安排好了車馬,直接帶著她到商泠羽那處幽深小院去了。

剛一進小院,蕭翎曉便聽到一曲悠揚琴音,這琴音似有哀怨,似有衷情,纏纏綿綿,如泣如訴。

這曲子像是能夠攪起人心中最深處的波瀾,聽著就讓人忍不住動情。

蕭翎曉停下腳步,眼中不由的有些濕潤,這時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從後麵將她緊緊抱住,這懷抱的溫暖與堅實讓蕭翎曉剛剛變得清冷的心,又暖了起來。

“魯中陽的琴藝果然是當世之絕,若非用情至深,絕對不會如此……”蕭翎曉輕聲對將頭輕輕靠在她肩膀上的蕭奉銘說,“我第一次與商泠羽相見的時候,她曾說自己是未亡人,這未亡人三個字的意思,不就是她的夫君已經故去了麽?難道她也不曾和你說起過什麽?”

蕭奉銘緊緊抱著蕭翎曉的纖細腰肢,伏在她的耳邊輕聲回答,“商泠羽的丈夫的確是故去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一直沒能接受魯中陽的情意。兩人別離這麽多年,商泠羽雖然知道魯中陽一直在找她,可她卻無顏麵對魯中陽,一直在躲避。若非如此,魯中陽怎麽可能一直找不到她呢……”

蕭翎曉聽了這話,多少有點明白了。

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直到那一曲琴音乍然而止。

蕭翎曉拍拍蕭奉銘的手臂,淺笑道,“你這麽個大個子壓在我身後,也夠重的了,快起來。”

蕭奉銘在她臉頰輕啄一下,這才戀戀不舍的放開了手臂。

兩人緩步朝著琴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可還沒等進那院子,蕭翎曉便一眼看到了院子裏那敞開的窗緋之中,一對男女緊緊相擁,小心翼翼的輕吻對方,點滴淚痕閃著光芒,格外耀眼。

蕭翎曉急忙拉住蕭奉銘停下腳步,心中一陣激蕩。回頭看蕭奉銘一眼,蕭奉銘淡然一笑,湊過頭來,也輕吻上了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