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吐血

67?吐血

就是他!就是這個人!

他身中三處要害而死,第一個人刺中他的肚子,第二個人刺中他的胸膛,第三個人刺中他的心髒。

三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種感覺至今想起來都令人窒息,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沒有死快一點。第一刀子下去時就應該死掉。可是他直到心髒被刺,無法形容的痛楚後,他的世界徹底黑了。

死前短暫的時間裏,他艱難而瘋狂地盯著三個陌生人,明明知道人死後再也沒有可能去報仇,可是強烈的不甘心,讓他以為自己甚至可以立刻站起來,勇猛的撲過去跟歹徒搏擊,拚盡所有也要捍衛自己的生命。

滔滔流出的猩紅血液,染透了他的衣服,有那麽一刹那,身體像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紅了孤寂的天空。

他忘掉誰都不會忘掉那三張臉,他重生後多次幻想,如果有一天碰見了這三個人,他要則怎麽反應才對?立刻衝過去殺掉他們?當然不可以,如此一來,他就變成了殺人犯。

無論誰用理智的腦袋去想,都不應該如此衝動去行凶報仇。哪怕為了自己著想,也應該極力忍耐著。

可是此時的蘇岩,早將理智和冷靜拋到九霄雲外,他的腦子此刻在想著什麽誰也不明白,包括他自己。

他死死盯著那個人,胸中的怒火騰騰上湧,當怒火沸騰燃燒,他已經不是平時的蘇岩。一切正常的行為都脫離他而去。

根本不受控製的行動起來,比獵豹還迅猛的速度跑了出去,殺氣騰騰直奔對麵的身影。秋天的冷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他的世界靜止一片,如桎梏的畫麵,毫無生氣的畫麵上,隻有他,和對麵那個人。周圍的一切都已經被自然遺棄。

“蘇岩!”

梁奎失聲大喊,眼睜睜看著蘇岩突然的衝向馬路,急速朝他衝來的車輛刹也刹不住,梁奎腦子一嗡,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隻覺得眼睛一張一開,一黑一亮,呼吸從停止到運作,心跳終於恢複了跳動。衝出去的蘇岩安然無恙的站在馬路對麵,身影孤獨而茫然的四顧。似乎從一個不顧一切的勇夫,變成了喪失所有目標的空洞靈魂。

梁奎一把衝到對麵去,拽住蘇岩便想揍人,但一看蘇岩那張恍然的臉,拳頭硬是沒有打下去。胸中無名的怒火也消散了一截。

梁奎氣急敗壞推搡他:“你他媽有病啊!馬路上全是車子你亂衝什麽衝!你到底要幹什麽你他媽別又給我裝酷!你倒是說話啊,悶聲不吭信不信我揍你。說話!我讓你說話!說!”

梁奎惡狠狠拎著蘇岩的衣領,雙眸赤紅瞪著他,蘇岩失神的雙眸慢慢回神,焦距終於放在梁奎身上,黑色的眼眸依舊那樣清亮有神,清晰倒影著梁奎憤怒的樣子。梁奎從他的眼睛裏看見自己,不由更加狠厲了幾分,“我讓你說話,別以為盯著人就沒事。”他狠狠用力將蘇岩推到樹幹上,撞落了一地的秋葉。

蘇岩微微擰眉,終於抬起手抵抗,氣若遊絲道:“鬆開我,我喘不過氣。”

梁奎聞聲一驚,忙鬆了手,結果他一鬆手,蘇岩便像斷線的風箏般順著樹幹坐到地上。

梁奎臉色蒼白趕忙扶住他:“蘇岩,你是不是病了哪裏不舒服?”

蘇岩抓著心口緩慢搖頭,緊緊抿著蒼白的嘴巴,一言不發。

梁奎見他那虛弱難受的樣子再也不敢耽擱,直接背起蘇岩攔了出租車,氣喘籲籲道:“蘇岩你忍忍,馬上到醫院了。”他的聲音有點發抖,蘇岩的身體一向很好,從沒見他這麽虛弱過,突然的異樣,讓梁奎極度不安的想起討厭的往事。他們家原來還有個小叔叔,也是名軍人,可是梁奎十歲那年,小叔叔在家裏的飯桌上突然發了心髒病,送去醫院沒多久就死了。

世上很多事情說不定,他們姓梁的從沒誰得過心髒病,偏偏小叔叔因心髒病而死,他以往也是身體健康,誰能解釋得清楚突然的噩耗。

出租車司機見事關人命已經開得飛快,連紅燈都闖了。

可是分分秒秒對梁奎來說都成了度日如年的時光。他緊緊握著蘇岩的手,連自己的身體都忍不住開始顫抖。他焦急不已的望著蘇岩因疼痛而扭曲的臉孔,額頭不斷冒出的虛汗,他什麽也不能做。他無比後悔為什麽沒有選擇學醫,要不然此時他何必這麽茫然無助。他隻能望著蘇岩痛苦,不知道怎麽幫他。

蘇岩死死摁著心髒的位置,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呼吸粗重而紊亂,可是他沒有叫出來,似乎在極力的忍耐著疼痛。

“蘇岩……”

梁奎紅著眼睛不停的安撫他的心口,可是蘇岩的情況毫無好轉,牙齒咬得太緊,牙齦已經流出了血絲。順著嘴角絲絲留下,滴在衣服上。梁奎嚇得張口結舌大吼大叫:“開快點!再快點!”

司機也不吭聲,盡可能的保持冷靜加速往最近的醫院猛衝。

“蘇岩……蘇岩……蘇岩你要堅持……”梁奎斷斷續續的跟蘇岩說話,不僅僅蘇岩滿頭的冷汗,連他也汗濕了後背。梁奎不知道該怎麽做,隻好抱著蘇岩一遍一遍的說話,輕緩的撫著蘇岩的胸口,後來他又忽然想到什麽,忙湊過嘴去給蘇岩吹氣,鼓起腮幫子使勁的吹,不停的拍著蘇岩的後背。

“岩岩!岩岩!你給我清醒過來!”有聲音在蘇岩腦中奮力大喊。

可是那人很無奈,此時的蘇岩就像當初秦越跳樓時,努力奔跑想要挽救秦越的蘇岩,他完全處於自己的世界,誰都無法介入其中,隻有他自己能清醒過來。

如深沉的夢靨。

但這次可非同凡響,上次蘇岩是為了挽救秦越而集中精神奔跑。

此時的蘇岩卻是……陷入了揮之不去,記憶深處最可怕地夢靨。他會忘記自己在幹什麽,會重現那一刻的感受和畫麵,完全無法控製。說他重新承受了三刀也不是假話,最起碼精神上的痛苦讓蘇岩變成了這樣。

如果不及時將他喚醒,真有可能因心髒被刺,呼吸斷截而亡。

紅霧翻湧撞擊,發出了雷霆般的聲音,強大的聲震讓蘇岩身體猛烈一顫,梁奎被推開,接著嘩的一聲,蘇岩吐了口鮮血。猩紅的血噴在車座上,刺目的紅豔。梁奎簡直兩眼一抹黑,渾身都虛軟了。

“蘇岩……”梁奎整個嗓子沙啞無比,手指顫抖的伸向蘇岩嫣紅的嘴,真切實意觸到那些血,梁奎抖成了篩糠。

吐血是什麽,梁奎第一次看見吐血!

這個人居然是蘇岩,他還這麽年輕,身體一直健康,為什麽會吐血,怎麽會吐血。

一個人開始吐血,似乎在告訴他,那個人估計活不長了。

可是梁奎什麽都不敢想,他拒絕思考。

他隻知道不停的擦拭那些鮮血,左手染紅了又換右手去擦,最後兩手心都紅通通的,像一雙惡魔的手,梁奎怔怔望著眼前的一片紅,有什麽堵塞在心口,呼之欲出。他想尖叫,想呐喊,想這是一個噩夢。

冷風嘩啦吹進來,司機熱心拉開車門去扶蘇岩,著急的衝發傻的梁奎吼道:“別傻愣著,快進醫院!”

梁奎陡然清醒,猛地推開車門衝出去,抱起蘇岩便往醫院橫衝直撞。司機匆匆尾隨在身後,暗讚一把年輕人體質真好,這麽大個子說抱就抱了起來,還跑得飛快。

“醫生!醫生!快救救蘇岩!”梁奎歇斯底裏大喊。

早有白衣天使們紛紛湧來,麻利有序的將蘇岩放上擔架推進急救室。梁奎跟在後麵瘋狂追趕,語無倫次的大嚷大叫:“他呼吸不暢,心口疼,吐血了,醫生你要救好他,他才二十歲,一定要救好,多少錢都沒關係……”

他的聲音終於被隔絕在手術室外,身體無助的呆站在門口,幽靜清冷,空無一人的長廊。

司機氣喘籲籲,老半天才從後麵追上來。

望著矗立在手術室門口發呆的青年,狠狠緩了口氣,上前安慰道:“年輕人沒事的,底子好,一定可以挺過去。”

梁奎的手機一直在響,音樂不厭其煩的重複播放。梁奎無動於衷,司機知道他此時不想接電話,也懶得去提醒。

這時候有護士過來說:“你們誰是家屬,趕緊去把手續辦了。”

司機剛準備去當回好人,梁奎驟然回神了,聞言點著頭,嘀嘀咕咕道:“我去交費,多少錢都交齊,你們要好好醫治蘇岩,不能讓他有事。我交了錢,蘇岩要是有事,我就燒了醫院,燒了醫院……”

望著梁奎嘀嘀咕咕遠去,護士厭惡的冷哼,扭頭去工作。

司機幹笑幾聲,忍不住對那護士說:“人家是急了才亂說話,天使們也別生氣。”

那護士頭也不回道:“生什麽氣啊,這種人沒見一千也有八百了。”

“那是那是……”

梁奎下樓去辦了手續交了費用,這一上一下,激動的身體稍稍緩和了一點,抖得也不那麽厲害了。他站在樓梯邊深呼幾口氣,最後收起抬出的腳,選擇了就勢坐在樓梯邊。

他茫然望著醫院大門進進出出的男女老少,沒一會,看到一家人抱著個女人衝進來,那家屬撕心裂肺的聲音,讓梁奎心慟。梁奎一眼都不想多看,扭頭便跑上樓,回到手術室外靜坐。

手機又開始響動個不停,他有氣無力的翻看,是父親的電話,梁奎接了。

“你在哪裏?打你電話好幾遍怎麽不接?”

“爸……”

梁興國一顫,忍不住將電話放得更貼近耳朵,隻因為電話那頭他兒子的聲音太虛弱太不對勁了,他差點沒聽見。

“爸,我在醫院,蘇岩在搶救中,手術室裏,好長時間了還沒出來,他吐血了,吐血了……”

梁興國啪嗒掛了電話,飛快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坐在梁奎身邊的司機歎氣,其實蘇岩進去十分鍾都沒到,但對於梁奎來說,已經過了很久很久,無比漫長,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手術室裏,醫生們給蘇岩的身體做了各項檢測後正在商討接下來的方案,他們也很意外,其實大部分吐血,應該稱呼為嘔血,嘔血,多半是胃部的問題。一旦心髒出血的,就扯上生命危險了。

正在他們商量時,蘇岩緩緩張開了眼睛。他茫然的望著手術室,圍著他的醫生護士們。

“岩岩,快點清醒過來,哇哇,你再不起來就要挨刀子了。”

“……”蘇岩眨眨眼。

“桀桀,別犯迷糊了,快爬起來給他們看看。你看他們一個個拿著手術刀多嚇人啊,再不起來就要戳你了,嘖嘖。”

蘇岩清醒了,深呼一口氣撐起手肘:“對不起,我不做手術……”他說著在醫生愕然的圍觀下跳下手術台,靠,這手術當然不能做,憑白挨手術刀子,到時候沒事也得躺十天半個月。幸好清醒的及時,不然真是自找罪受。

蘇岩一落地發現沒有鞋子,幹脆打赤腳走向門口,醫生們回神了,大聲喝止他:“這位病人!你你你你你……”

蘇岩麵對醫生護士們張口結舌的模樣,麵不改心不跳的正色道:“各位,這也許是個誤會。”

誤會個屁啊,推進來時明明就剩幾口氣的樣子!

可是醫生們望著此時活蹦亂跳的蘇岩,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甚至連蘇岩的臉色都恢複了紅潤,氣息絲毫不見虛弱。

“桀桀桀桀,岩岩,你也許會上報。”

“隨他們去。還不是怪你,震得我吐血了。”

“桀桀,你這白眼狼。要不是我叫醒你,你也許已經呼吸停止了。到時候你小情人哭瞎了眼睛你心疼不心疼啊,桀桀,桀桀。”

蘇岩麵色一整,推開了手術室的門。

門的那一邊……

一定有人等著他。

嘎吱……

門裏門外,兩人四眼相對。

這一眼,永遠。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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