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無比艱難的吃完,二人出了飯店,陳珞這才發覺溫歆顏並未開車過來,邀請溫歆顏上車之後,他點燃一根煙抽了兩口,這才緩緩問道:“你了解宋博楠嗎?”
“嗯?”
“我是說,在湯家這件事情的最終走向之中,你認為宋博楠最終會扮演一個什麽樣的角色?”說了這話,陳珞開車上路。
溫歆顏想了小有一會才道:“宋博楠其實是一個對錢財沒多大概念的人,他隻是太好強,從不願意認輸,自己將自己捧的太高了,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摔下來,這一次湯家的事情,表麵上是巨額利益的吸引,實則,不過是一個麵子之爭罷了,畢竟眾所周知,湯家和他之間的關係不菲,無論如何,他都要做出一點事情的。”
陳珞一邊開車,一邊淡笑道:“不願意服輸,這可是包括很多麵的。燕京三朵金花,各有千秋,無一不是追求者眾,他會如此情願就放手嗎?”
溫歆顏似是沒想到陳珞會問這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北方工業公司畢竟是我的,他眼下有求於我。”
“你有把握?”陳珞又來了一句。
溫歆顏意識到陳珞這話問的極有深意,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點頭:“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陳珞聽了這話,心裏的疑惑解開,也就沒再多問了,看溫歆顏的態度,宋博楠要因此利用她,她何嚐不是有此種心思,借此事和宋博楠打擂台?
最終會是一個什麽樣的結果暫時不能得知,但是溫歆顏在此事之中所表現出來的魄力,卻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
燕京這邊的報紙雜誌,關於湯家的輿論風暴始終並未真正的過去,但是事情卻是在這裏轉了一個彎,在湯家的天價逃稅、金融交易黑幕和巨額受賄三件事情被立案之後,湯家頹勢成定局的情況下,眾人所關心的不再是湯家本身,而是,湯家的海外橡膠園,最終的處理結果。
毋庸置疑,以湯家目前的情況來看,重判是不可避免的,資金方麵因此也會有一個大缺口,湯家算不上是被一棍子打死,但是要彌補這個漏洞,顯然是要付出極大的犧牲。橡膠園方麵被拍賣被抵債,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湯家的最終結果還沒出來,關於橡膠園的歸屬,關於這塊大蛋糕,卻又是掀起另外一股大風浪。
而溫歆顏回歸燕京之事,無疑在此種敏感時刻引發無數的聯想,諸於夫妻齊上陣的言論層出不窮,但是不管外麵的媒體記者怎麽狂轟濫炸,作為當事人本身,宋博楠並未出麵過。
……
手中的一根雪茄抽了一大半,宋博楠有些慵懶的動了動身子,彈掉那雪茄的煙灰,繼而湊到嘴邊大力吸了一口,這才看向坐在他對麵的那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梳著一個大背頭,頭發並不是很多,卻梳理的整整齊齊,五官方正,不苟言笑,無形之中就是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這個人,就是宋博楠的父親,國務院副總理宋允常了。父子見麵,氣氛依舊算不上有多麽的輕鬆。即便,他此刻穿著一身簡單的家居服,極為休閑的樣子。
中年人的手裏也夾著一根煙,緩緩的,一口一口的抽著,他似是習慣了嚴謹的姿態,即便是抽煙也是如此。
一根煙抽完,中年人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小小的喝了一口茶,表情這才有了一絲的變化。
他將茶杯放下,對著宋博楠道:“湯家和你有關嗎?”
宋博楠一聲苦笑,道“您都知道的不是嗎?”
“性質不一樣。”宋允常的語速很慢。
“我知道,所以我在這件事情上不打算出麵。”宋博楠點點頭,對宋允常,他還是極為信服的。
宋允常聲音微微一冷:“不出麵,不怕寒了別人的心。”
宋博楠不屑的道:“湯家這一次根本就是自找死路,我出麵的話弄不好也會惹一身騷,根本就不值得不是嗎?您曾經教過我的,交易本身,就是要將最大的那一枚籌碼拿在手裏,其他的旁枝末節,未必要很在乎。”
宋允常盯著他道:“我是說過這樣的話,但是你要明白,你和湯家不是交易,而是合作,你掐中了湯家的命脈,湯家不敢反彈,但是並不代表別人的想法會和湯家保持一致?利益得失自古就是小事,唯有人心,最是難以籠絡。”
宋博楠的臉色微微一變,湯家在他看來,不過隻是一枚棋子罷了,棋子在有效期過後,便可隨手扔棄,他從來沒有覺得這是多麽大的一件事情,這也是湯家出事之後,他還能巋然不動的緣故。
至於叫溫歆顏來要拿下湯家的海外橡膠園,也並不是他對此有多在乎,而是不願意湯家的海外橡膠園落入陳珞的手裏,說起來,雖然是博弈,但是賭氣的成分居多。
而宋允常這話,卻是提醒了他,原來不知不覺的,他竟是已然落了下風,還是在勝算很大的情況下落入下風的。
宋允常見他如此,一直壓抑著的心才稍稍舒緩不少,他接著道:“不管怎麽樣,事情是你的做,而別人在看,你現在所要對的已經不僅僅是被湯家一個交代,而是那群站在你身後的人都在看著你怎麽做,這些人,都是你未來進步的候補力量,不容忽視。”
宋博楠扔掉雪茄,揉了揉臉,無奈的道:“可是很難。”
宋允常冷笑道:“難道已經被逼入這種地步了嗎?”
宋博楠道:“並非逼還是不逼的問題,隻是有些事情必須要去做。”
“一整件事情,你做一點點也是做,做全部也是做,既然一開始不做,為什麽等到最後還是耐不住氣?”宋允常冷聲問道。
宋博楠因此小小的猶豫了一下,道:“如果隻是我一個人的話,我當然會毫不猶豫的去做什麽,但是我不想影響到您。”
“我是你父親,難道還怕你影響不成?”宋允常語氣之中不滿的意思流露無疑。
宋博楠有些拿捏不透宋允常話語裏的意思,問道:“那您的意思是?”
宋允常煙癮比較大,他又是拿出一根煙點燃,抽了幾口才道:“這幾年,你在燕京這邊一直順風順水,我也對你寄予了極大的期望,但是一個人所處的角度和位置,是優勢的同時,本身也是一種極大的壓力,一個不好,就會令一個人至於萬劫不複的境地,此次湯家出事,你不出麵,到後期收尾的時候,卻又在裏麵搞花樣,不管你心裏麵是怎麽想的,在別人看來都是脫不掉過河拆橋的嫌疑,此事是發生在湯家的身上,那麽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又會發生在誰的身上?你得罪一個人不要緊,致命的就是將所有的人都得罪?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
宋博楠道:“我並無更好的選擇?這一點您必須相信我。”
“我可以相信你,因為我是你的父親,但是這種做法委實很難令別人信服?我跟你說過,交易本身是將最大的籌碼抓在手裏,但是並不等於要放棄其他的籌碼,為官之道,最忌諱的就是畏首畏尾,要麽就全部做,要麽就全部不做。隻有這兩個選擇,絕無其他。”
宋博楠暗歎一口氣,心裏卻是不甘心,他忍不住道:“爸,我並不是不想做好,但是現在的形勢,實在是讓我很難靜下來來去做一件事情。”
“因為陳珞?”宋允常問道。
即便不太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宋博楠還是慢慢的點了點頭,宋允常就是問道:“你認為他是你的威脅?”
“本來就是。”
“混賬!”宋允常的聲音陡然加大,幾乎要吼出來:“你走你的路,他過他的橋,你們兩個之間根本就沒有必要的交集,他為什麽會成為你的敵人?你為什麽要將他當成你的敵人?”
“我……”宋博楠幾乎要將溫歆顏這三個字說出來,一想到宋允常並不喜歡這樣的話題,就是吞了回去。
宋允常怒氣不絕,接著道:“我早就跟你說過,做人要看長遠,千萬不能計較眼前的得失,更不能看不起甚至去得罪你眼中的那些小人物,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過後,你眼中的小人物身上會發生什麽樣的奇跡,此次陳珞,是不是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是不是很諷刺?難道你還不明白?”
宋允常道:“你不喜歡的人會有很多,但是並不是每一個人你都可以打倒的,你在不喜歡的時候,你可以繞路,或者幹脆不走那一條路,這麽多選擇。”
宋博楠低頭,眼中幾乎有火焰要噴出來,他眼睛發紅,聲音也是低沉許多,壓抑著聲音道:“爸,這些道理我都可以,可是您也必須理解我,有的事情,是繞不過去的,不是我不想,是真的繞不過去!”
溫歆顏的存在,就是宋博楠心裏的一根刺,根本就拔不掉,一開始的不屑,到後來的看重,再到後來,刺的胸口發疼,他不是沒做過努力,但是隨著陳珞的出現,這些努力的功效在他看來根本就配不上他所付出的代價,因此,陳珞就是成了他麵前的一道坎,這種時候,如果他繞過去的話,所有的尊嚴和麵子全部掃地了,他絕對不能繞過去。
宋允常很少見宋博楠如此失態的樣子,微微一愣之後,話語變得柔緩不少,他換了一個道:“歆顏回燕京了吧?”
宋博楠點頭:“回來有兩三天了。”
“她還沒去見我,很忙嗎?”
宋博楠苦笑:“不是忙,是她沒去的心思?”
“你們之間,真的無法挽回了?”
對於宋博楠和溫歆顏之間的事情,宋允常還是有所了解的,是以才會有所不問。
宋博楠又是默不作聲,隻是吸煙的時候更加的用力了,那表情看上去有點猙獰。
宋允常見狀,就是歎了一口氣,道:“真是可惜了,不過不管怎麽樣,好聚好散吧。”
宋博楠暗中咬牙:“爸,您也要讓我放手?”
“我們要尊重她的意願。”
“可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宋允常打斷,宋允常擺了擺手,道:“什麽都不必說,戀愛自由,婚戀自由,離婚也是自由,不管怎麽樣,你們都夫妻一場,感情不在情麵仍在,沒必要鬧的過火。”
宋博楠的聲音低沉暗啞:“我不甘心。”
宋允常道:“人的這一生所要走的路,很漫長很遙遠,總會有所得失,將來你走的更遠,站的更高的時候,你就會明白,眼下有些執著,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宋博楠道:“爸,您說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是咽不下這一口氣,我更不想成為別人眼裏的笑話,您期待我走的更高,我也一直在往那條路走,可是,這是顏麵上的汙點,是尊嚴上的受挫,如果我連這道坎都邁步過去的話,我根本就沒資格走向成功。”
宋允常歎氣道:“你的得失之心太重了。”後麵的話,卻是沒說了,因為宋允常知道,此刻,不管他說什麽,宋博楠都未必聽的進去。
宋博楠握了握拳:“請您相信我,隻此一次,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宋允常沒有更多的話要說,緩緩站了起來,朝外麵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回頭問道:“博楠,在你的眼裏,陳珞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宋博楠滿麵猙獰:“小人!”
“小人,小人……哈哈哈……”宋允常一聲大笑,沒有絲毫猶豫的出了門去,院子裏,一輛不起眼的黑色紅旗轎車停靠在那裏,宋允常上了車之後,對警衛吩咐道:“將關於陳珞的資料整理一份,盡快送到我的手裏來,說起來,能夠將博楠逼到這個份上的人物,我也是極為好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