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裝廠這個爛攤子在前世的時候雖然也幾經風雨,但是因為涉及到幾百號員工的就業安置問題的緣故,各方推諉扯皮,這個爛攤子一直都沒得到實質性的解決。

這一世如果不出特殊情況的話依舊如此,即便這次會有大批的員工下崗,但是服裝廠在還沒徹底腐爛之前依舊會一直存在著。

不過這些事情倒是不必陳珞去擔心了,現階段一切按正軌走的話,老媽曹冬梅下崗也就是幾天內的事情了。

飯桌旁曹冬梅一直為這事煩惱著,言下之意是舍不得這份工作,倒不是說能賺多少錢,而是舍不得那份感情。

陳嘉華被她弄的吃飯都沒心情,幹瞪眼去了,沒好氣的道,“下崗就下崗,怎麽一點出息都沒有,還不如兒子呢。”

曹冬梅也瞪他,“你知道什麽啊。”

陳嘉華道,“我有什麽不知道的,你就是膽子小。”

曹冬梅被氣笑了,“我膽子哪裏小了,你說啊。”

“膽子不小就主動要求下崗啊。”陳嘉華激她。

一聽這話曹冬梅就氣勢弱了下來,陳珞知道他們兩個感情好,也不害怕真吵起來,這時嘻嘻笑道:“老媽,我覺得爸說的對啊,你就是膽子小了點。”

曹冬梅不滿的道:“這不是膽子小不小的問題,要真下崗去開店,我沒經驗啊。”

“虧了也是自家的錢,不虧欠誰。”陳珞開導道。

“你們父子倆還真是一個鼻孔出氣,口氣大上天了。”曹冬梅埋怨道。

陳珞繼續笑嘻嘻道:“媽,這還不是為了這個家裏好嗎?你想啊,現在服裝廠亂成一團,分流下崗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就算是您最後留了下來,在那個位置上又會得罪多少人,遭多少罪,值得嗎?”

曹冬梅被說的有點動心了,示意他繼續說,陳珞就道:“既然是大勢所趨,不管是主動也好被動也好,該下來的還是會下來,就算能多呆兩天又如何呢?而且主動下崗的話,給領導印象好點,也能多分點好處不是?”

曹冬梅就問道:“那還能有什麽好處。”

陳嘉華冷笑道:“好處多了去了,隻是你自己沒發現而已。”

這些天陳嘉華每天也為這事心煩,齒輪廠裏的不少人的親戚啊什麽的有的在服裝廠上班的,以為曹冬梅是個主任就能幫上點忙,他也不怎麽好說話,弄的裏外不是人,這才弄的脾氣大了點,按照他的意思來說,曹冬梅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吃力不討好,還不如聽陳珞的話去開個店子,反正家裏現在還過的去,日子就這麽過唄,也不得罪誰。

曹冬梅愣愣的道:“我還是不明白。”

陳珞笑嘻嘻道:“不需要明白,以後自然會知道的,您就盡早騰出位置給別人吧。”

曹冬梅說要想想,陳嘉華瞪眼,拍桌子怒道:“咱不受那個氣。”

曹冬梅爭執不過,這才答應下來。

事情終於搞定,曹冬梅更加沒胃口吃飯了,陳珞和陳嘉華則是胃口大好,陳珞一邊吃飯一邊忙著獻殷勤,姑且不論精品文具店能發展到什麽程度,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目前什麽都沒有的情況下給曹冬梅畫一個大大的餅。

曹冬梅聽到衝出雲山市,衝向全國的時候就忍不住給了陳珞一巴掌,板著臉道:“胡說八道。”

陳嘉華畢竟還是關心妻子的就業問題的,聽的比曹冬梅認真,不由問道:“真的能這麽賺錢。”

陳珞道:“試試就知道了,一個月之內必須出成果。”

陳嘉華又道:“有具體的發展方案都沒有。”

陳珞拍了拍肚子:“都在這裏呢。”

曹冬梅故意嘲笑道:“都是白米飯呢。”

一家三口哈哈大笑起來,其樂融融。

吃了飯陳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翻看了一下日曆才發現居然三月三十號了,自己重生二十多天了。

算起來大事沒做一件,小事倒是做過不少,不過隨著老媽下崗,總算是有機會大展拳腳一番了。

事情比陳珞計劃中的稍稍提前了些,原本他以為這事最起碼要拖到一個月甚至是兩個月之後,因為前世的情況便是如此。

一想到這裏,陳珞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是漏算了什麽,既然老媽下崗的日期提前了,那麽,別的事情所發生的時間,是不是也會相應的提前。

前世的時候,五月三十號的那一天,一個叫小米的女孩子從雲山市市政府大樓墜樓身亡,一屍兩命,市政府極力封殺消息,但是消息還是流傳開去。

第二天的兒童節原本是一個快樂輕鬆的節日,可是對雲山市的人們來說,卻是無比灰暗的一天。

陳珞想到這裏心裏就是忽然一緊,不由又想起在公交車上遇到的那個女孩子來,總覺得那個女人的哀怨的感覺有些熟悉,仔細一想,那不正是尋死前的絕望悲傷以及淒涼嗎?

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陳珞再也淡定不了,趕緊穿了鞋子,和父母打聲招呼飛快的朝外跑去。

如果墜樓事件真的發生在今晚的話,那麽算起來,他是不是也是推動這一事件的罪人,因為如若不是他的出現致使蝴蝶煽動翅膀的話,那個叫小米的女人應該還可以活上兩個月的吧?

良心上的不安讓陳珞一陣自責,來不及等公交車了,叫上一輛摩的,讓司機以最後的速度朝市政府方向而去。

二十分鍾後,陳珞出現在市政府大樓的門口,差不多八點鍾了,政府大樓的大門緊閉,尋常人不得入內,陳珞才走到門口,保安就虎視眈眈的盯住了他。

“有什麽事嗎?”保安問道。

陳珞習慣性的摸了摸口袋,想發支煙,摸個空之後才想起自己魔怔了,苦笑著問道:“大叔,你有看到一個女人過來這裏嗎?”

保安警惕的看著他,冷硬的道:“沒有。”

陳珞心裏著急,接著問道:“您仔細想想,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很重要。”

保安冷哼一聲:“如果有人來這裏的話我怎麽可能看不到。”

陳珞想想也是,既然自己一過來就會被發現,那麽小米應該也是同樣的情況吧,自己進不去,她也進不去的。

陳珞說聲謝謝,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市政府附近找了起來。

市政府大樓前麵是一個廣場,占地寬廣,這年代地皮廉價,也沒什麽具體的規劃概念,廣場上沒什麽建築物,顯得很是空曠。

也很黑,路邊零零散散的燈光不能將整個廣場完全覆蓋,要摸黑找人還真有點麻煩,但是這個時候麻煩也沒辦法了。

陳珞瞪大眼睛四處觀望著,找了將近半個小時毫無發現,反而因為太過集中注意力弄的眼睛又酸又澀,天氣很冷,哈口氣都能看到白霧,被寒風一吹,眼淚就嘩啦啦的往下掉,滋味很不好受。

隻是每每要放棄尋找的時候,陳珞就想起公交車上那個女人的那張哀怨的臉,這世上絕大多數悲劇的發生都是因為其不可預知性,而能夠預知的事情在眼皮子底下悲劇的話,陳珞注定連自己都不能原諒。

“嘩嘩……嘩嘩……”前方陣陣水聲傳來。

陳珞知道這裏有一個新建成的小人工湖,專門養一些觀賞魚點綴市政府的風景的,湖裏的水是死水。

聽到水聲陳珞馬上循著聲音衝了上去,摸尋了好一會,終於看到一個人影。

那人站在一棵枯黃的柳樹下,蹲著身體,伸出手撥弄著湖裏的水,嘩嘩……嘩嘩……水聲淩亂,顯示出那人的心情不平靜。

“小米?”陳珞嚐試的叫喚了一聲。

“啊,你是誰?”女人驚慌的道。

“我……”

陳珞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噗咚一聲,女人縱身一跳,跳進了湖裏。

陳珞傻眼了,他隻想過小米會跳樓,卻沒想過小米去跳湖,而相比較起來,跳湖而死比之跳樓而死明顯是簡單太多了。

一秒鍾的發傻之後,陳珞也來不及脫衣服了,一個箭步高高躍起,朝著小米跳落的地方跳去。

嘩啦啦的水聲在這個寒冷寂靜的夜晚變得分外明顯,淺淺的喘氣聲和手腳劃破水流的聲音一開始有些高亢,慢慢的就變得上氣不接下氣。

五分鍾之後,陳珞渾身濕淋淋的將女人從湖裏拖出來,累的有如死狗。

小米不會遊泳,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水,肚子脹脹的,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倒是省了陳珞不少力氣。

陳珞挖著喉嚨吐了幾口,然後大步往市政府方向跑去,他幾乎快要被凍僵了,要想單獨將小米扛回去根本就不現實。

保安很快跟著陳珞跑來,之後的一切就變得簡單許多,救護車很快過來,陳珞將小米送上救護車,跟著一起去了醫院一趟。

到醫院又忙著給爸媽打電話,說晚上不回去睡覺,曹冬梅謹慎的叮囑了好一會才允許他掛斷電話,陳珞本身被凍的不輕,堅持了一會發覺有感冒的跡象,趕緊跑去看醫生。

護士mm給他量了體溫,發現果然是發燒了,好在不需要打點滴,開了點感冒藥,好心的給了他一杯熱水。

陳珞囫圇吞棗的吃了藥,不放心小米,又跑過去問情況,醫生看到他就歎了口氣,“孩子沒了。”

陳珞一驚,心頓時就涼了。

“大人呢?有沒有事?”陳珞急聲問道。

“大人沒事,隻是有點發燒。”醫生道。

“我能去看看她嗎?”

“去吧,不過別呆太久,病人的情緒不太穩定。”

陳珞說聲謝謝,小跑著往小米的病房方向跑去,還沒進門,就聽到裏一陣歇斯底裏的哭泣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