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明月窗前休獨倚
看著橋夜禹進入門內，艾九才回過神來。剛剛橋夜禹的態度中的厭煩和擔憂，她不是沒有聽出來。反而正是因為聽出來了，才會有些反應不過來。
雖然不知道橋夜禹和以前的艾九的關係到底怎麽樣，但是，從一路上他的照顧有加可以看出，關係應該是很不錯的。
一路上的各種麻煩、糾結、不配合，橋夜禹從來沒有什麽怨言，更是從來沒有發過火，對她。不知道，這突然間的態度轉變，到底是什麽原因？
或者說，這本來才是他原本應有的情緒……
想不明白，就不要再去想了。艾九收回了盯著橋夜禹後背的目光，開始觀察著院子中的風景。熟悉熟悉環境，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院子不是很大，但是卻很有趣味，靠近牆邊的空地上種著很多的形狀怪異的植物，應該是藥草吧。使勁兒嗅了嗅空氣，果然，有著一股淡淡的藥草香。
“阿九姐姐，阿九姐姐，你終於回來了！十一想死你了！”就在艾九想仔細的辨別空氣中到底混合著幾種藥草香的時候，忽然感覺被什麽東西纏住了大腿。定睛一看，原來是個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阿九姐姐，你真壞！出去玩兒都不帶十一，就留十一一個人在家裏，都沒有人玩兒！”
看著抱著自己大腿的奶娃娃，艾九覺得很是眼熟，腦海之中也若隱若現的快要浮現出關於這個小奶娃娃的東西，卻在就要清晰的那一瞬間又變得模糊。
來來回回幾次，艾九還是沒有想起來，眼前的這個奶娃娃到底和自己是什麽關係。本來還想著笑笑就渾水摸魚摸過去的，但是，奶娃娃明顯的不會簡單的放過她，抱著她的大腿開始控訴她的罪行。
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奶娃娃，但是在伸出去的那一刻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一時之間，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隻能尷尬的保持著那個僵硬的動作。
“小溪，過來！你阿九姐姐剛回來，需要休息，你不要煩她，小心阿九姐姐以後都不跟你玩兒了！”
一個帶著嗔怪的聲音立即吸引了艾九的注意，循著聲音望去，隻見一個身穿青色衣袍的年輕男子站在屋簷下，靜靜地看著她，眼中滿是慈祥。
“小九，歡迎回來！來，這麽長時間沒有見到小九了，趕緊讓老爹抱抱！”
老爹？！難道是自己的父親嗎？
有些疑惑的看著艾叔羽，艾九開始快速地開動著已經打結了的腦筋。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被她自己給否定了。
不可能！絕對的不可能！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就隻有二十出頭而已，應該生不了她這麽大的孩子！
雖然有些摸不清情況，但是，本著少做錯的原則，艾九還是磨磨蹭蹭的進入了男子伸出的懷抱。雖然剛開始有些僵硬，但是，奇異的聞著男子身上的藥草味，艾九竟然慢慢的放鬆下來。最後竟然還有一股酸澀湧上心頭，她終於回家了！
原來這就是家人的感覺！真好！
“爹爹！爹爹！我也要抱抱！我也要和爹爹和阿九姐姐一塊兒抱抱！”
本來以為會得到阿九姐姐一個大大的擁抱的，所以在聽到管家回報說艾九回來的時候，艾裕溪就一馬當先，快速的轉動著自己的小短腿，飛快地跑到院子裏，抱住了艾九。
都怨爹爹！要不是爹爹這麽早出來，阿九姐姐一定會抱著他進屋的！
看著艾叔羽抱著艾九，艾裕溪更加不忿了，立馬開啟撒嬌模式，小身子一扭一扭的硬是擠進還在抱著的艾叔羽和艾九中間，一邊還拽著兩人的衣服，奮力的往上爬。
“哦嗬嗬！你個小調皮鬼！該鬆手了吧？再不鬆手，我就把你扔下去了哈！”
看著自己最喜愛的袍子在自家兒子手中被攥得不成樣子，艾叔羽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隻能彎腰把小家夥抱起來，一邊抱一邊威脅著。誰讓小家夥兒好像跟袍子有仇一樣，一直緊抓著，死活不鬆手呢！
“阿九姐姐抱抱！”小家夥在自家老爹的懷裏還不滿足，扭著身子，伸出兩隻嫩藕般的小胳膊，小嘴撅著，大有一副“你不抱我，我就哭給你看”的架勢。
本來，艾九就對小孩子沒有免疫力，更何況還是這麽可愛的小孩子，心都快被融化了，哪裏還有拒絕的力氣。
窩在艾九的懷裏，艾裕溪笑得像隻偷了腥的貓一樣，緊緊地抱住艾九的脖子，將小下巴放在艾九的肩膀上，對著身後滿麵無奈的笑著的艾叔羽炸了眨眼，還微微揚起了下巴，很是嘚瑟。
雖然有些不習慣，不對，準確的來說是有些勒得慌，但是介於奶娃娃很高的興致，艾九隻好默默地承受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回過頭看著艾叔羽，艾九希望能得到對方的指示，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沒想到一轉眼，就看見艾叔羽滿是寵溺的目光，原來剛剛他一直都在邊上看著。本來還有些緊張的艾九在對方滿是慈愛的目光中，竟然慢慢的放輕鬆了，開始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抱著小家夥，然後跟隨著艾叔羽往廳堂走去。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關係，但是長輩和晚輩關係是確定無疑了。而且，兩人的關係很是不錯，一般的長輩和晚輩之間貌似不會相處的這麽輕鬆。
抱著艾裕溪，眼睛跟隨著前方的背影，可是艾九的腦袋卻是一直不停地運轉，想停都停不住。
離廳堂越近，艾九的心情就越緊張，忽然間有種醜媳婦要見公婆的感覺。唉！真是好奇葩的想法，不過也在一方麵顯示出來艾九的緊張的程度。
“終於來了！好啦，終於回家了！”
艾九看著艾叔羽剛踏過門檻，正伸出一隻腳準備也跨門檻的時候，一聲洪亮的聲音從廳堂上方的主席位上傳來。一時之間讓艾九忘記了將已經抬起的腿放回地上了。
循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隻看主位上的太師椅上坐著一位灰袍老人，花白的胡須，紅光滿麵，皮膚很是緊繃，不像是老人的皮膚。但是，他眼中的矍鑠卻不是其他年紀會有的。知天命的年紀，眼睛裏滿是通透。
“嗬嗬嗬嗬！你這娃娃！果然是變了！腳就那麽一直伸著，不會累嗎？”
看著艾九傻傻的保持著伸腿跨門檻的姿勢，艾老爺子隻覺得一陣好笑。雖然腦袋好像的確被摔傻了，不如以前那麽靈光了。不過，這保持平衡的能力倒還是不輸往昔呢！
“……”呃，果然是太傻了！
艾九頗有些尷尬的收回腳，換了個胳膊，將懷裏的小玉溪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待得更舒服些，順便不著痕跡地將自身的重心換到沒有麻痹的那邊。
久別重逢，未必都是如書上說的那般喜極而泣，互相擁抱，也有可能隻是相顧無言，默默聆聽。
雖然大家都一直在試圖打破橫亙在他們中間的隔膜，但是，結果一就是不那麽盡如人意。不過，比起一開始的相顧無言，現在已經是好了很多很多，最起碼可以相互像個朋友一樣說著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當然，其中最大的功臣，非艾裕溪莫屬了。時不時的在三個人之間跑來跑去，插諢打科，他竟也使氣氛由一開始的不太融洽慢慢變得溫馨。
盡管不太熟悉，但是畢竟是骨肉相連的親人，總會有一份無法言喻的默契感存在著。就算是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但是身體的記憶卻還是存在著，總會在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是就已經有所表現。
總的來說，這次的親人相見，比想象中的要出的融洽，對艾九來說。她一直有種愧疚感，因為不記得之前的事，不記得所有的人，總會覺得對不起親人，特別是深深愛著她的親人們。辜負了太多深情，無所補償，所以總是愧疚不安。
在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吃完晚飯之後，看著窗外的月亮，艾九忽然之間明白了為什麽自己一直不敢見家人的原因。對！就是因為愧疚，一種無法言喻的愧疚，也無法彌補的愧疚。像一個偷了別人幸福的小偷，別人對她越好，越是惴惴不安，惶恐不及，總會覺得這些好會在某個瞬間化為烏有……
秋天的夜晚總是很涼，往常的這時候，艾九早就鑽進了被窩，開始準備著進入夢鄉。但是現在卻是毫無睡意，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一種說不上來的情感總是在心頭縈繞著，亂竄著找不到出口。
艾九裹了裹身上的棉被，看了看放下床幔的楠木大床，嘴角綻開了一朵微笑，清清淡淡的，卻是最真誠的。
床幔裏的奶娃娃睡的正香，也許是白天太鬧騰了，所以吃完晚飯後沒多久就嚷著困倦，洗洗就睡了。臨睡之前還揪著艾九的衣袍，一遍又一遍的聲明著不讓艾九離開，要和姐姐一起睡。
說也很奇怪，本來很是排斥和別人睡在一起的艾九，在看到奶娃娃那強睜著已經睜不開的眼睛，小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袍，生怕自己一睡著她就不見了的樣子，艾九覺得無從拒絕。其實，本身，她就很喜歡這個奶娃娃，以前也應該很喜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