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重遇

官道兩旁的人越聚越多,如大浪拍岸一般,一層一層撲將上來,好些人根本不是白龍鎮的口音,顯是從四麵八方趕來瞧熱鬧的。楊雁回慶幸來得早,沒被擠到後頭去。就在眾人你推我擠亂哄哄之際,遠遠便見到一抹小小的車隊。

車隊由遠及近,但見車馬簇簇,壓地而來,前頭全副執事擺開,兩旁侍從護衛儀仗肅整。

當先的是一輛翠蓋朱纓雕螭八寶車,富麗輝煌,豪奢氣派,想來裏頭坐的是蕭桐。後頭跟著兩輛朱輪華蓋車。據說蕭桐此次帶了幾個侄女同行,楊雁回心說,裏頭坐的應該是方家幾位小姐。再往後頭,跟著十來輛青油湘簾小車,楊雁回心說,裏頭應該是服侍蕭夫人和眾位小姐的丫鬟婆子。

車隊兩側隨行三位騎著高頭大馬的少年公子。他三個皆是一身華服,頭戴束發紫金冠,各個眉清目朗,身姿挺拔,儀表堂堂。最年長的那位,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最小的那個不過十一二的樣子,看著和楊雁回差不多大。中間的那個,約莫十三四歲模樣。

無論是拉車的馬,還是人騎的馬,一水的白色,連根雜毛也難見,銀鞍彩轡,脖掛金鈴,神駿非常。

這一行,便是活生生的寶馬雕車香滿路!偏除了車輪馬蹄人行聲,硬是再無半點聲息。世家豪門,果然好大的規矩,好大的氣派!

三位公子大約是不習慣被人當猴兒一樣圍觀,各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目不斜視,嚴肅板正。

楊雁回很同情這三位被人指指點點的公子哥兒。她其實也很不理解,為什麽蕭桐探親要鬧這麽大的動靜。當年她回京時,也隻是悄無聲息就來了。雖說這一行並無逾製,但到底平民小戶難見,加之蕭桐的名頭,定要惹來許多人觀看的。據聞,前頭有些村莊和地方官,已在必經之路上鑼鼓喧天的迎接女侯了。青梅村這一帶還算是好的了。

縱然侯府的人馬安靜,可圍觀的百姓難免聒噪,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喊起來忠烈侯萬安、蕭夫人萬福雲雲。一時人聲鼎沸,此起彼伏,一波一波的傳了開去,聲聞數裏,直衝九霄。

那八寶車的車窗處,青帷忽被兩根玉指掀開,一個妝飾華麗的中年美婦人探出頭來,向眾人微笑致意。尋常貴婦自是不敢這般拋頭露麵的,但是車裏的是忠烈侯,那就兩說了。

這一下,人群更是躁動起來,百姓恨不能衝破侍衛隊,與蕭侯爺執手相看一番。偏隨行侍從得了令,要與百姓秋毫無犯,不得傷了一人,擋得很是辛苦。

楊雁回也不由激動起來了。她本以為此行最多看看蕭桐的車輪子,再吸點黃土塵煙便可回去了,沒想到竟能一睹女侯真容。

人潮隨著車子的方向湧動起來,楊雁回也跟著小跑起來,一直在揮手嚷著:“蕭夫人,蕭夫人!你慢一些,讓我多看幾眼嘛!”

她的聲音自然被淹沒在人聲裏。

恍惚中,楊雁回覺得蕭桐衝她笑了一笑,便激動得對身邊的秋吟道:“快看快看,蕭夫人對我笑了。”

秋吟緊緊跟著楊雁回的步子,不滿道:“我覺得蕭夫人是在對我笑哪!”

有挨著她二人緊緊的村民聽到這話,便好笑道:“分明是在看我。”

楊雁回:“……”

蕭桐放下青緞帷簾,坐回原處,對車內一個隨身服侍的老嬤嬤道:“方才看到一個極美麗的少女,想不到這鄉野之地,竟有那般標致的人兒。我總覺得天下美人出西川,旁的地方,沒有一處比得上咱們老家的姑娘。什麽蘇杭維揚秦淮女子,我便瞧不上。不想這京都郊野,也有這樣的人物。”

說著,蕭桐便又去掀簾子,道:“要多看幾眼才好。”

老嬤嬤忙道:“是哪個姑娘,夫人指給老奴看看可好。”

“咦?那小美人去哪裏了”蕭桐放下簾子,回頭對老嬤嬤道,“驚鴻一瞥,便不見了。”

秋吟也在奇怪呢,她不過分了片刻心神,她家小姐怎麽就不見了呢?她想去找一找,可是身後的人潮擁著她一直往前去了。

楊鶴和小石頭在官道另一側。初時蕭桐車隊未至時,小石頭非拉著他到了這邊來,說瞧著這邊人還少點。他一直在看著小石頭,但也沒忘了瞅一眼妹妹。猛然發現楊雁回不見了,不由一驚。偏此時小石頭被人一腳絆倒了,幸虧一隻手還被楊鶴牽著,眼看著後麵的人群就要踩上來,嚇得楊鶴連忙拉起小石頭,也不敢停,隻扯著小孩子,順著人群湧動的方向行去,直到後麵的人一波一波擁過去,人流漸少後,才找準空子,斜著向前幾步,安全避開了人群。

小石頭嚇得哇哇大哭,直說以後再也不來了。楊鶴忙哄了小石頭別哭。

楊雁回此時卻在追趕莊秀雲。

原來她追了會蕭桐的馬車後,情知是追不上的,再說追著車跑也怪沒意思,便放慢了步子,怎奈身後人潮一直推搡著她向前去,連秋吟都不知擠到哪裏去了。楊雁回情知不好,便瞅準空隙,一徑往斜裏方向鑽,直到安全出了人群,她已經給踩了好幾腳了。

她還沒來得及感慨村民們的熱情勁兒,便瞧見了莊秀雲。

其實莊秀雲距離這裏很遠,她們之間隔著大片平整肥沃的莊稼地。她那邊的村民早已稀稀疏疏了,人都沿著馬車的方向跑到這邊來了。

就連莊秀雲的模樣,楊雁回都一點也看不清,隻遠遠瞧著那小小的一點身影,在藍天碧野間的小徑上移動,仿佛天地間一個小小蜉蝣一般。但衣衫的顏色,熟悉的身形,她怎麽瞧都像是莊秀雲。

楊雁回猛然想起前兒個胡喜梅說得話來,心中突突直跳。莊秀雲今早平和的神色也顯得不正常起來,分明就是故作平靜。莊山和夫婦都在家,她沒法子來個投繯自盡,但卻盡可借著這人人爭往官道上瞧熱鬧的時機,避過所有人去投河。縱有熟人偶然在路上看到,也隻會道她是去瞧熱鬧的。

看她所去的方向,未必是運河,倒像是連著運河的會寧渠。那裏更近,隻是水流慢一些,水淺一些,但此時那邊四下無人,趁這時候跳下去,要淹死個把人還是很容易的。

楊雁回連忙追了過去。

還得多謝那場雹子,此時青梅村西邊的莊稼地,不如以往這個時節高,不然她還瞧不見莊秀雲呢。楊雁回在莊稼地裏一陣猛跑,邊追邊喊路人一起幫忙攔秀雲:“快來人呀,有人要跳河!”

怎奈人群亂哄哄的,根本無人注意她。漸漸的,她便距離官道遠遠的了,更是瞧不見人了。

莊秀雲走得雖慢,但終歸比楊雁回先一步到了河邊上。

四下裏寧靜秀麗,會寧渠如往常般,波光瀲灩柳條柔,數裏遠的水麵上,似可見輕舟蕩漾。

楊雁回已是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後頭急得直叫:“秀雲姐,你回來!”

莊秀雲卻好似沒聽見一般,一聲不吭,步子都沒停一時片刻,徑自跳入河裏,竟連一絲掙紮也無。

河水泛過幾圈漣漪後,便無聲無息了。

真是死得毫不猶豫,可見這念頭在她心裏轉過了多少回!

會寧渠轉瞬吞噬了一個女子。可水麵上依舊是波光粼粼,河畔芳草青青,樹蔭鬱鬱。哪管他天地間那許多冤情,兀自一派風流旖旎!

“秀雲姐!”楊雁回驚得身形一滯,雙目圓睜,急跑之後再受驚,整個人一陣眩暈。怔了一下,這才又向河邊追去,怎奈腳下不穩,踢到一塊石頭,身子向前一撲,竟摔在地上了。

正在六神無主,又驚又怕之際,身後一雙手一把將她拉了起來。楊雁回還沒看清來人是誰,一道靛衣身影幾個起落,便“噗通”落入了河裏。

楊雁回呆住了,等她反應過來,急急跑到河邊後,那個著靛色長衣的少年,已將莊秀雲從河裏拖了上來。兩個人皆是全身透濕。

楊雁回根本顧不得去看救人的是誰,隻是急急撲到莊秀雲身畔,卻見她雙目緊閉,一絲氣息也無。

“秀雲姐,你別死啊!”楊雁回想哭,但又哭不出,想救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救。

“楊姑娘,勞你讓一讓,莫妨礙我救人。”

少年直接單腿屈膝跪地,拉過莊秀雲,讓她的身子橫趴在他大腿上。莊秀雲衣衫單薄,又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得她玲瓏曲線畢現。

救人的少年在她口鼻處略撥弄了一下,便開始給她壓背。莊秀雲很快迷迷糊糊吐出許多水來。

楊雁回整個人的魂都驚飛了。這一幕若給人看到,莊秀雲即使能活下來,還得去死呀。這個人是要幹什麽啊?把人救上來不就行啦,幹什麽還要在秀雲姐身上摸來摸去。

這人不光拍秀雲姐的背,他還……一隻手解開了她頸間的衣衫……

真是禽獸不如啊!

楊雁回上去,一把推開少年:“哪來的登徒浪子,走開!”

她細瞧了少年一眼,更吃驚了:“俞謹白!”這賊亮賊亮的一雙眼,能把杜氏姐妹比成瞎子。她無論前世今生,隻在俞謹白臉上見過這樣的眼睛。

俞謹白笑道:“小妹子眼神怪好的。我上次把臉塗成那樣,你都能認得我。”他就說他和這個小姑娘有緣嘛!他不過是想瞧瞧熱鬧,再買幾條魚回去,就給他遠遠瞧見了這件事。

想起上回見到他們兄妹二人,人家的大哥哥那叫個一表人才。相比之下,他第一次出現在小妹子麵前時,那形象實在是太差了。咳咳,這下他的形象總算高大起來了吧?在小妹子六神無主,萬分無助之際,他的出現簡直好像是天神下凡吧?

不過看起來,楊雁回似乎並不這麽認為。隻見小姑娘護在那個“秀雲姐”身前,很警惕的瞪著他:“你要幹什麽?”

俞謹白長臂一伸,自楊雁回身後穿過,探了下莊秀雲鼻息,發現她仍未有呼吸,便歎了口氣:“我要非禮良家婦女。你快轉過頭去,莫偷看。”

楊雁回還沒反應過來,俞謹白已繞了過去,將秀雲放平,卻依舊是讓她俯趴,頭偏於一側,枕在一條手臂下,另一條手臂向外伸開。然後,他……他他他,兩腿屈膝,跪在了秀雲大腿旁……竟然跨在了秀雲身上。

楊雁回已經快讓這個混賬東西氣暈了。怎麽可以這樣乘人之危呢?幸好這時候四下裏再無他人,不然可怎麽是好?

楊雁回估摸了下自己和對方的體力差距,準備找根棍子來,從這廝後麵將他敲暈,救下莊秀雲。

她的計劃還沒開始實施,就見俞謹白又開始上上下下的揉、捏、推壓秀雲的後背了,竟然還沒停手的意思了。

“俞謹白,你禽獸不如!”楊雁回喊了一嗓子,撲過去想推開他。

莊秀雲卻輕嗽一聲,接著便有了呼吸。楊雁回乍聞嗽聲,身形便僵了一僵,停住了。

俞謹白並不介意楊雁回撲過來,見她不撲了,深感遺憾,歎道:“你怎麽不撞我懷裏呢?”

剛非禮了秀雲姐,又來調戲她,楊雁回真想揍他。但是想想他的武力,她覺得自己還是智取比較好。

俞謹白並不想存心嚇人家小姑娘,便起身略整理了下衣衫,不過已經濕透了,怎麽整理都不舒服。他又俯視還坐在地上的楊雁回,正色交待道:“待她醒來,隻說人是你救的。”不然這個躺在地上,不知道是大姑娘還是小媳婦的女人,非要哭哭啼啼讓他負責,他該怎麽辦呀?這救人還真是一件苦差事。

楊雁回有些傻愣愣的。這到底怎麽回事呀?這小禽獸怎麽忽然又這麽規矩了?

俞謹白又道:“若再有人溺水,便這樣救,楊姑娘可懂了?”

他好意思說他剛才是在救人?楊雁回忍不住冷笑。可是好像……莊秀雲確實是他救的。

見她不回話,俞謹白苦惱道:“楊姑娘,你記得我說的話了麽?”

楊雁回呆呆的點了下頭,又忙去將莊秀雲翻過來,給她係好衣衫。不消片刻,莊秀雲果然悠悠醒轉。

俞謹白心說,小妹子就連呆頭呆腦的樣子瞧著也怪討喜的。

另一邊廂,楊雁回見莊秀雲醒了,一陣傷心,不知怎麽的,就哭開了:“秀雲姐,你怎麽這麽傻?你為什麽要死呀?”

莊秀雲隻道自己是被楊雁回救上來了,便低聲泣道:“我活不下去,又死不成,到底要我怎麽辦……七堂嬸說,我們莊家,從未出過棄婦。”

楊雁回再顧不上傷心了,怒道:“莊七奶奶這個老妖婆,你莫聽她胡說八道。她整日裏欺負兒媳婦,也不比文家那個老妖婆強到哪裏去。那麽多好話你不聽,做什麽非要聽這些排揎人的話。你若死了,讓你的爹娘兄弟怎麽辦?他們傷心欲絕你不顧,反倒是旁人一句話你到往心裏去了?”心裏卻想著,非要逮著機會收拾這個老貨不可!

眼看莊秀雲一副傷心欲絕生無可戀的樣子,楊雁回又道:“你若死了,是不用接休書、和離書了。可文正龍吞了你的嫁妝再娶新婦,你的屍身他不管葬,連個牌位也不給你。文家人那麽作踐你,你就這麽放過他們?”

“我活著也是給爹娘丟人。有我這麽個姐姐,小石頭臉上也無光,死了還能……”

“不要再說什麽死不死”楊雁回氣呼呼道,“我昨兒個晚上幫你想了個法子。讓你和離後,反倒還能給你爹娘長臉。你再這樣,我不告訴你我的主意了。反正我算看透你了,左右是個扶不起來的,再好的主意告訴你了你,你也使不出來。”

莊秀雲也顧不得難過了,撐著身子坐起來:“你可是說真的?”

俞謹白聽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教一個十七八的小媳婦和離,覺得這情形又詭異又有趣,幹脆坐在一個斜歪歪生在水邊的老柳樹的樹幹上,看起好戲來。誰知楊雁回卻不說了,很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拉起莊秀雲就要走:“咱們先回去。這裏不安全。”

莊秀雲這才發現,不遠處還坐著個陌生少年,立時大驚失色。楊雁回卻自顧拉著她向前走,隻道:“大伯和伯母發現你不見了,一定急死了。”

莊秀雲此刻卻哪裏走得動,隻能一步一踉蹌被她扯著,艱難前行。

俞謹白跟了上去,笑問:“雁回妹妹果真不用我再幫忙麽?”

楊雁回瞪了他一眼,小臉漲紅,急急道:“你走開,別跟著我們。”莊秀雲現在正迷糊著,她可不迷糊。萬一給人家看到莊秀雲衣衫不整渾身透濕,旁邊還有個同樣濕噠噠的衣衫不整的陌生男子……太讓人浮想聯翩了。

居然這般沒良心?剛得了他的大力相助,就想把他一腳踢開?作為懲罰,俞謹白決定再跟著她走一段路。

楊雁回走了兩步,發現這個家夥還在跟著她們,於是又跟揮蒼蠅似的趕他離開:“你怎麽還不走?”

“奇怪,這路難道是你們楊家修的?你走得,我就走不得?”

楊雁回簡直要給他急出來一腦門子汗:“你一個大男人,纏著我們兩個女人做什麽?”

蒼天啊,真冤枉啊,他何曾纏著女人了?俞謹白笑道:“這樣吧,你給我唱支歌以表謝意,我便不跟著你了。”

楊雁回看著他嬉皮笑臉的樣子,真想照他臉上打一拳,讓他再笑不出來。這種時候,她怎麽會有心情唱歌?

隻聽俞謹白又道:“你那首《擊壤歌》唱得甚好。我本就喜歡,再聽你唱出來,隻覺得更好聽了。”

“……”楊雁回隻覺得腦子裏轟然一聲。果然她那天看到的人就是他。可是他怎麽會在呢?他既然在,怎麽又一直沒露麵,隻躲在暗中偷聽呢?

“你……你你你……”楊雁回指著俞謹白道,“你肯定偷我們家桃吃了!”

做的醜事被揭破,俞謹白麵上頗有些窘態。他決定報複回來,也讓這小丫頭羞一羞,便道:“好歹我總算認識你們家果園在哪裏。總比不知道那園子在哪強些。以後再去偷,也不會走錯了地方。何況你們家那桃,也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想偷。”

楊雁回:“……”這個家夥實在是太討厭了!

遠遠的,忽瞧見一波人影往這裏走來。楊雁回忙對莊秀雲道:“定是莊大伯帶人來尋你了。”

莊秀雲心知,若真被父親帶回去,便死不成了。她抓著楊雁回的胳膊,又急切切問道:“雁回,你……你莫不是在哄我吧?到底有什麽法子,先跟我說清。”

楊雁回道:“姐姐你糊塗了麽?我知道你素來不愛讀書,但你連《列女傳》都不讀嗎?那裏邊,自有教你和離的好法子。”

《列女傳》會教女人和離?莊秀雲有些暈暈然不知所以。

眼看著那群人越來越近,打頭的是莊秀雲的堂兄,楊雁回忙又去趕俞謹白離開。一回頭,卻發現這小子早已拐上另一條小徑,走得遠遠的了,仿佛和她們並非同路。

總算他還懂點事!

楊雁回舒了口氣,又去看莊秀雲,重新幫她整理了下淩亂的衣衫。雖然她全身還是濕漉漉的,但幸而今兒個這太陽甚好,又有和風吹拂,衣裳已不是緊緊裹著身子了。

俞謹白走在另一條小徑上。他多年習武,耳聰目明異於常人,自然能聽到楊雁回和莊秀雲的話。於是,忍不住回頭看了那小丫頭一眼。

怎麽會有這樣的小姑娘?教唆別的女人主動跟夫君和離,還要搬出《列女傳》來壓人。這是讓她的“秀雲姐”主動和離,還能落個貞潔烈婦的名聲?好可怕的小姑娘!不過她就算可怕起來,也還是讓他覺得很可愛呀。

隱隱約約聽見莊秀雲又問:“雁回……剛才好像……一直有人……跟著我們。是誰?”

“一個小流氓罷了,我也不認識,你不用理。”

俞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