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質問

馬車一路疾馳,楊雁回卻還在道:“再快一些,要快。隻要別撞了人,能多快就多快!”

趕車的馬夫便依著她的意思,快馬揚鞭,馬兒跑得更快了些。

楊雁回仍舊低聲歎道:“希望來得急才好。九兒怎麽這麽想不開呢。有我們家裏人在,她這是出的哪門子頭啊。”這麽拚個魚死網破,有什麽好處呢?

雲香道:“夫人,我聽聞那順天府尹是個官場老狐狸了,平日裏誰也不得罪,隻怕九兒一個丫頭,落不了什麽好。那順天府尹隻要捏住了九兒身為奴仆,卻膽敢狀告主子這一點,便可光明正大不受理此案,反倒要痛罰九兒。他若要這麽判案,誰也不能說他什麽。”

翠微道:“何止如此。九兒手裏怎會有霍誌賢作惡的證據?到時候,若再問她一個誣告朝廷命官……”

她們說的這些,楊雁回自然也都清楚。那順天府尹若不是個老油條了,他定然也做不了這順天府的大尹。她道:“無論如何,我也要將九兒帶出來。”隻是等她們趕到順天府衙後,也不知這起官司已審到什麽地步了,九兒有沒有被用刑。

……

楊雁回等人一路趕到順天府衙時,已有許多人圍在那裏看大尹審案。圍觀百姓有閉目不忍看的,也有竊竊私語的。

“一個丫頭,都賣身給人家了,竟然來告發自己的主子,圖的什麽?”

“你們說這丫頭說的是真話麽?那威遠侯,為何要謀害楊秀才?”

雲香和翠微看著嬌嬌弱弱,卻在前頭分花拂柳一般,為楊雁回撥開一條路,來到最前頭。

楊雁回一路走過來時,便已聽到裏頭壓製不住的慘叫,待看到公堂裏的情形時,嚇了一跳。

九兒跪在堂下,已被人上了夾棍,也不知已經被敲了多少下,那些衙役還在敲,端坐在堂上的順天府尹,根本沒有半點命令衙役停手的意思。

九兒慘叫連連,一張臉白的像紙一般,卻仍舊在叫著:“我……我說的句句屬實……啊……啊——我,是……是霍誌賢要強占我,將我擄去了他房中。結果——啊——我聽到——聽到有人來向他匯報消息——我親耳聽到的——我今天就是死在這裏——也要將實情說出來——霍誌賢謀害京郊青梅村秀才……楊鶴……我親耳聽到的……”

楊雁回瞧的心驚膽戰,隻覺得自己一雙手都好像要跟著疼起來了。

秋吟湊在楊雁回耳邊,急道:“姑娘,這可如何是好啊,快救救九兒吧。她看著太可憐了。”

楊雁回本來就看的受不了,又被秋吟在耳邊催促,當下也顧不得那麽多了,高聲道:“錢知府斷案不公!”

堂上的錢知府聽聞底下有人指責他,怒道:“什麽人大聲喧嘩,擾亂本官斷案?將她帶上來。”

秋吟生怕楊雁回受委屈,連忙擋到她身前,道:“我們奶奶是當朝命婦,不用跪下聽審,你們也不能對她用刑。”

錢知府問道:“朝廷命婦豈會來這裏聽審?”

秋吟又道:“我們奶奶是……”她本來想說,是陝榆衛俞僉事的夫人,想了想,還是換了個更了不得的人來嚇唬錢知府,“是蕭夫人的兒媳婦。”

錢知府聞言,立刻對兩邊衙役道:“先停一停。”蕭夫人的兒媳婦,那不就是公主嗎?

衙役一停手,九兒疼得跪都跪不穩,頭一栽,昏了過去。

楊雁回覺得她還不如早點昏過去呢,還少受些罪。

雲香立刻道:“《大康律》明文規定,不得將犯人刑訊致死,何況這位姑娘隻是告發本朝威遠侯的惡行罷了。”

有衙役上前,按下九兒的人中,片刻後,九兒這才醒轉。

錢知府也在這檔子想明白了。來的人怎麽可能是永寧公主呢。若不是永寧公主,那就是冒充的。他一拍驚堂木,對兩邊道:“將那冒充永寧公主的刁婦押上來。”

秋吟忙道:“哪個冒充永寧公主了。我們夫人是蕭夫人的義子,陝榆衛俞僉事的娘子,是朝廷封過兩回的誥命。”

翠微也道:“這位是楊恭人。也是堂下這位九兒姑娘口中的青梅村秀才楊鶴的胞妹。錢知府這下可容我們夫人說句話了?”

既然對方有誥命在身,還是個正四品恭人,錢知府便不好將人押到公堂上來受審了。這樣的身份,別說隻是聽審,哪怕就是受審,也是不用跪不用受刑的。

楊雁回如今在京城官眷裏,那名聲口碑是相當差的,但是在老百姓這裏,便又大有不同。老百姓沒那麽多規矩,大家隻知道,這是李傳書啊!

李傳書都站到衙門前說錢知府不公道了,那錢知府似乎,應該,就是有問題的吧?楊秀才人都死了,怎麽錢知府不去抓凶手,反而要刑訊弱女子呢?堂下百姓便開始議論紛紛起來,都說錢知府這案子斷的確實不公道。

錢知府聽聞堂下亂作一團,便拍著驚堂木,道:“不許大聲喧嘩!”

待眾人安靜了,楊雁回這才走入公堂,雲香、翠微、秋吟,也都跟了進去,站在楊雁回身後兩側。

楊雁回當眾高聲問道:“錢知府,我二哥確實在西川封龍峽一帶遭人謀害,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這位九兒姑娘來告發害人者,有何不對?”

錢知府根本不敢問是誰害了楊鶴這種問題,否則他豈不是要去霍府拿人?那霍誌賢可是二等威遠侯,聖上寵妃申淑妃的外甥。他可不想招惹這樣的人物。因而,錢知府便隻道:“堂下所跪梅九兒,自稱是霍府婢女。身為奴仆,狀告主人,理當受罰。她雖是女子,也該知道‘容隱’二字,更該知道親親相隱,奴婢為主隱。先莫說她的話是真是假,便是真的,身為奴仆,怎能告發主人?這與子孫狀告父母、祖父母,又有什麽區別?這等惡仆,理當被罰。本官顧念她是女子,並未當眾動用杖刑,已是寬仁待下了。”

錢知府說的很是光明正大,其實心裏卻隻盼著楊雁回快些走開吧。雖然他知道,這事兒估計不可能。一邊是蕭桐的兒媳婦,又是朝廷封的正四品恭人,另一邊是威遠侯霍誌賢。這可真是讓他頭疼!

呸!楊雁回在心底暗暗唾棄錢知府,真真是個偽君子。她道:“既然如此,梅九兒已經受罰,錢知府怎地還不去將威遠侯鎖拿來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