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晶晶爬上床,繼續保持著坐著的姿勢,盯著那扇門。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男人走了進來,然後看見坐在地上的白晶晶一愣,隨即露出笑容,“你,終於醒了!”
逆著光,白晶晶看不真切他的樣子,直到他走近自己,聽到他熟悉的嗓音,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你怎麽穿成這樣?”
那一身粗布獵戶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怎麽看怎麽覺得詭異。明明就是不染一塵的道長,偏偏淪落成獵戶,手中竟然還提著幾隻兔子。
“你忘了,我以前也這樣穿的。”他將手中的兔子擱在門的一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貼上了靈符,那幾隻兔子特別乖巧,連掙紮都沒有。
樓輕孟還沒有拜入天玄門的時候,隻是一個小村童,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或許他一輩子都隻能呆在閉塞的村子。
那次意外,樓輕孟的母親溺水身亡。
白晶晶眼神閃了閃,心中一陣難受,剛才樓輕孟眼神暗下去的時候,她就知道不好,他怕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把樓輕孟綁在樹上,或許悲劇也就不會發生。
白晶晶張開嘴,可是那句對不起始終出不了口。現在說什麽,都是無力且蒼白的。
角落的兔子發出“吱吱”的叫聲,樓輕孟終於回過神,揪住兔子的耳朵,“你睡了兩個月,一定餓了吧。我去給你燒兔肉,你等著。”
說完,直接推門而出。
門被合上的瞬間,她看見他眸子黯淡,腳步踉蹌。
聽著那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她對著門,默默道:“對不起。”
好冷,她縮了縮身體,隨手給房間布了一個結界,便盤腿而坐,開始調息打坐。
她倒是不怕有人暗中偷襲,隻不過這裏畢竟是鄉風淳樸的村莊,村民們走街竄戶也是常事,萬一有人進來,發現床上坐著一具白骨,還不把人給嚇死。
一具白骨盤踞在床上,它通體雪白,唯一不足的是,骨頭上有很多裂痕,肋骨也斷了幾根。
這兩個月來,樓輕孟雖有照顧她,但是畢竟非我族類,沒有實質性的療法。他輸出那麽多真氣,根本治標不治本。
況且,道妖的功法相衝,如果不是白晶晶體內有誅妖劍的話,說不定早就真氣紊亂,走火入魔了。
白晶晶一坐就是一上午,直到門口響起敲門聲,有濃鬱的香味飄進她的鼻子,她才收了手。
她低頭,骨頭的裂痕想必之前要小了不少,盡管看起來還是一樣的猙獰。她先變出人形,在撤了結界,“嗯,進來吧。”
樓輕孟端著一碗兔肉湯進來,見白晶晶的氣色比之前要好,不由鬆了口氣,“嚐一嚐我的手藝吧。”
她伸出手,準備接過他手上的碗,卻見樓輕孟直接舀了一勺子湯湊到了她的嘴邊。這是打算喂她?
白晶晶突然覺得這樣的樓輕孟有些陌生,怎麽瞧怎麽怪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怎麽了?難道有些燙?”他縮回手,對著冒著熱煙的湯吹了吹,又遞了回去。
她下意識地張嘴,好香,想不到樓輕孟的手藝還這麽好。她不由眯著眼,有些享受的模樣。
“好喝,你就多喝點,鍋裏還有很多。”
滿滿一碗湯很快裝進了白晶晶的肚子,趁著樓輕孟返回廚房盛湯的時候,她長鬆了口氣,摸著自己的臉,臉有些燙。
發燒了?
她臉通紅,之前還因為傷勢的關係身體冰冷,現在熱得都開始冒汗了。
她是怎麽了?
怎麽心跳得那麽快?
她心中還是疑惑,這時,樓輕孟又走了進來,手中依然端著一碗兔肉湯。
白晶晶嘴角抽搐,好想說一句:能不能給點兔肉呀,她不是水桶,光喝水就能飽了的好不好?
“晶晶,你怎麽了?臉這個紅,難道是發燒了?”他將碗擱在一旁,擔心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又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白晶晶一愣,被那聲晶晶給驚呆了。什麽時候,兩人熟到了都叫她晶晶的地步了。記得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是妖的時候,叫得最多的也是白姑娘。
也就在她發神的時候,有隻手貼在了她的額頭。
兩隻手的溫度明顯不同,白晶晶額頭的溫度比他低得低。
“你的體溫怎麽那麽低?”樓輕孟皺眉,想要再次確定自己的判斷,白晶晶卻縮了縮頭,躲過他的手。
說真的,她不習慣有人碰觸她的身體,“你忘了,我是白骨精,我們本來就不同。”一個是妖,一個是人,體溫當然不同。
樓輕孟一愣,那手僵在半空,好半天才道:“你為什麽會是白骨精…..”如果是人,多好。
這次,白晶晶心中居然沒了傷感,她以前一直以作為妖怪為恥辱,每次一提到這種敏感的話題,她就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可,此時,她的心居然是那麽平靜,莫非是做妖怪做久了,已經開始留戀這個角色了。哈,不科學呀。
她腦子中猛地閃過那張妖孽的臉,呸,怎麽想到了他?
該死的鳳二呆,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風流快活,說不定正在為拜托了自己這個麻煩而得意呢?
不知道為何,一想到這種情況,她就有些難過。
“對不起,我不該提……”樓輕孟誤以為白晶晶是因為身份問題在感傷,連忙致以歉意。
白晶晶猛地回神,“沒事兒,你說的本來就是事實。不管我在怎麽表現得像一個人,都不能擺脫我不是人這個事實。其實做妖怪挺好的,你看,我喜歡獻花就能變出獻花。”
說著,她一捏指訣,手中就多了一束香氣撲鼻的花束。
她笑了笑,手中的花又消失不見,“我還能變出人,和我一起玩。”
空空的屋子裏,突然多了一個人,一身紫紅衣袍的鳳斐揚,他目光柔和,溫柔得似乎要滴出水來。
白晶晶看得癡了,“鳳二呆”三字正要脫口而出,卻見鳳斐揚衝她伸出素白的手,“晶晶,你想玩什麽,我陪你。”
這麽溫柔的人怎麽會是鳳斐揚?如果是他,他隻會叫自己白癡,女人。
白晶晶猛地驚醒,一捏手指,鳳斐揚又消失不見。她摸摸自己的腦袋,難不成自己有受虐傾向。
她嗬嗬一笑,“看吧,其實做妖的好處很多。你喜歡吃什麽,我變給你,冰糖葫蘆,還是蘋果,香蕉……”
不消多時,白晶晶前麵已經堆了不少東西,隻可惜樓輕孟並沒有因為這些東西恢複好臉色,她不由收回東西,“怎麽,不喜歡?那我可以變其他的東西……”
樓輕孟連忙阻止,“不用了,我去看看火。”
說著,神色匆匆的離開。
他怎麽了?
白晶晶有些不明白,為何樓輕孟上一秒心情還很愉悅,下一秒就像是被雷給劈了一樣。人類,真的好善變。
這一刻,白晶晶果斷地忘了,曾經她也是個人。
她無謂地聳聳肩,端起櫃子上的湯,一飲而盡。說實話,這湯還真的挺不錯的。她砸吧砸吧舌頭,滿意地打了一個嗝。
村莊民風淳樸,尤其是對這些外來人,大家都十分友好。這不,隔壁的李大娘兒子在山上砍了不少柴火回來,李大娘就帶了一捆過來。
她剛一進來,就看見了院子裏的白晶晶,不由扯開了嗓子,“哎呦,你一定是白姑娘吧,你都病了好些日子,還說讓我家大牛去鎮上給你找個好點的大夫,想不到你都能下床了,臉色也好了不少。哎,閨女,你也可憐,怎麽就遇到了土匪了,如果不是福大命大,早就……哎,先不說,我家大牛弄了不少柴火,你們也挺不容易……”
這李大娘一席話如連珠炮彈,白晶晶連反應都反應不過來,她就把手中的柴火往她手上推了推,嘴中繼續道:“閨女,你有一個這麽好的未婚夫,真是八輩子修來的好福利,村裏有不少姑娘都盯著小樓……”
如果不是家裏沒有女兒,說不準李大娘都想讓樓輕孟當自己的女婿。畢竟,這種長得俊,又疼媳婦,關鍵是有一手好獵術的男人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之前就有好幾戶的人向李大娘打聽樓輕孟的事情了,可惜,這麽好的一個小夥子偏偏守著一個昏迷不醒的未婚妻,不離不棄。
盡管如此,那些人也不打算放棄,畢竟,那姑娘從那麽高的山崖跌下,沒有死也是萬幸,就算醒來,怕也是回光返照。
等這姑娘一去,上門的說親的還不是踏破門檻。
可惜,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姑娘居然醒了,還恢複得不錯,果然是老天開眼。之前,她也隻是遠遠看過著姑娘的影子,現在一看,這姑娘還真是俊俏呀,簡直和小樓是天生一對。
連隔壁村最美的豆腐西施都比不上這姑娘。
白晶晶覺得有些頭暈,這個大娘在說什麽?什麽病了好些日子,什麽遇到了土匪,還有什麽未婚夫?
她怎麽一句話都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