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整治

“聽說是給拿了不少東西,大包小包的,比過年的時候給的都多。”張氏就道。

周氏為什麽一直將大閨女連蘭兒抬舉的高高的?這可不僅僅是出於感情,出於對比兒媳婦和孫女們的優越感。周氏這麽做,是有著極精明的打算的。

嫁出門的姑奶奶,尤其還是居長的姑奶奶,在娘家的一些事物上麵是有著獨特的話語權的。舉例子來說,一戶人家的老爺子、老太太要由兒子媳婦們負責發送,也就是辦理後事,而姑奶奶們是最有權力挑眼的,而且風俗裏也縱容這種挑眼。

姑奶奶們並不負責娘家老人的養老和發送,但是她可以指摘兄弟和兄弟媳婦們。即便你已經盡力做的很好了,可要是有姑奶奶不滿意,那麽輿論就很可能導向姑奶奶那一邊,事情就會變得不好辦。

當然,這也是事在人為,有的人家的姑奶奶根本就不濟事,而有的人家的姑奶奶們則被抬到很高的位置,在娘家有相當的話語權。

周氏一直抬舉連蘭兒,就是為了轄製兒子和兒媳婦們的。而連家的眾媳婦中,還的說原來的古氏最為精明。古氏把和連蘭兒的關係處理的相當好,肯花心思、撒錢,那也是她原來在連家那樣如魚得水的原因之一。

隻是,從連秀兒的事情上,連蘭兒讓周氏失望了,因此周氏對連蘭兒的心也淡了一些,但是該有的禮節周氏還是一直保持著。現在,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連蘭兒又終於哄好了周氏,而周氏也需要一個位置高高在上的“姑奶奶”來進一步保證她在連家至高無上的地位。

裝裹衣裳這件事,本不該周氏來鬧的,而是應該由連蘭兒來鬧。可連蘭兒卻是個人精,她並不肯正麵得罪連守信和張氏一家,而且,她想鬧,立場也沒那麽穩當。連老爺子和周氏的裝裹,連蘭兒可是什麽都沒出。

因此,便由周氏出麵鬧了,還特意在連蘭兒走後忍了一天才鬧,以為這樣大家就不會想到連蘭兒身上去了。

隻可惜,這樣的遮掩,根本就瞞不過任何人,即便是老實的張氏都瞞不過去。就這麽幾口人,誰不了解誰那。

張氏說以後還有的麻煩,就是怕連蘭兒以後再一次次地挑唆周氏鬧騰。一個拿捏兒子兒媳婦出神入化的周氏,再加上一個在縣城生活多年,頗見過些世麵的連蘭兒,可想而知,會造成怎樣的煩擾。

現在有連老爺子在,在裝裹衣裳這件事上,連老爺子堅決不要棉綾,隻這一樣,不用別人說什麽,就已經將周氏比到極不堪的位置上去了。那以後,如果連老爺子走在了周氏的前頭,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

不能這樣放任了,必須得找出一個解決的法子來。

連蔓兒並沒有跟張氏說什麽,而是往前麵書房,單獨找了五郎說話。

“哥,咱得想個法子。”連蔓兒對五郎道。

以後五郎必定會走上仕途,然後就是小七。官聲在這個年代是十分重要的,而官聲包括的不僅僅是處理公事所得到的評價,還包括家事。有個隔三差五就要跳腳鬧騰的奶奶,即便大家都知道是她不對,五郎的臉上也好看不了。

要真正的解決問題,當然要從根本上來。

“哥,你說她這麽攛掇著老太太鬧,圖的是啥?”連蔓兒問五郎。

隻是為了給她們家添堵,給她自己出氣?不,顯然不是。這一年來,她回三十裏營子的次數比以前幾年回來的次數都多,又肯花錢給連老爺子和周氏買東西,當然不會隻想要給人添堵、給自己出氣。

“圖的當然是好處。”五郎想了想,就道,“要不咱受不了老太太三天兩頭的鬧騰,知道她在老太太跟前說話算數,咱上趕著找她。那以後,她在咱這就算有了功了。咱能不給她好處?要不,就是事情鬧的不像話,她主動出頭來說和,自然得向著咱說和,這樣,也是對咱有了功。外頭人也得說她好,咱再對她帶搭不理的,人家就該說咱做的不對了。”

“沒錯。”連蔓兒點頭,五郎將事情看的很透徹,和她想到了一處去。

“想的是挺好,可咱們也不是那麽好拿捏的。”五郎冷笑道。

“可老太太發話,咱們就被動了。”連蔓兒就道,尤其還有一個連守信,那是無論連老爺子和周氏對他們怎麽樣,都對這老兩口子有感情的。

“是啊,我也再想。法子也不是沒有。”五郎就道,“還挺容易就能辦得到。”

“那就去做。”連蔓兒就道,“咱們什麽都不做,還真讓人當咱們是泥捏的了。總該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讓他們再不敢打咱們的主意。”

連蔓兒和五郎低聲地商量了半晌,最後兩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那就見點真章吧。”五郎就道,“雖然說,打從心底裏,我不願意這麽做。”

“這也是沒辦法。”連蔓兒道。

人間正道是滄桑,一心想做一個好人,也沒必要一定將自己束縛在一個框框裏麵。連蔓兒還記得她前世看過的某個喜劇片,那裏麵的一句話其實說的很有道理,想要做一個好官,那就要比貪官、惡官更聰明、更“奸”。

麵對好人,同樣做一個好人,甚至比她更好。麵對惡人,那就做一個惡人,比她更惡。

周氏她老人家是不能動的,但是能動的人很多、很多。

連蔓兒和五郎相視而笑。

當天,五郎和魯先生就坐馬車去了府城,管事韓忠和兩個小廝隨行。路過鎮上的時候,五郎還帶上了吳家興。第二天一早,連守信也帶著陳掌櫃和另外一個管事出了門,牧場那邊有些事,需要連守信去處理。

連守信和五郎都出門了,連蔓兒一家立刻緊閉門戶。當家的男人們不在家,女人們自然要更加謹慎,閉門做針線,不聞門外事。當然,小七依舊還是去念園讀書的。

趙氏和連葉兒過來幫著做活計的時候,就看見張氏有些悶悶不樂的。

“五郎得去書院,魯先生跟著一起去了。昨天下晌就走了,估計在縣城住一晚,這個時候差不多能到府城了。得好幾天才能回來。那邊牧場又出了點事,孩子他爹帶人過去,也得個兩三天的工夫。”張氏告訴趙氏道。

丈夫和大兒子都不在家,張氏的心裏還是有些空落落的。

外麵天氣炎熱,屋子裏卻陰涼許多,張氏帶著連枝兒和連蔓兒做了半天的針線,吃過了晌午飯,娘兒三個就都各自去歇晌午覺。

連蔓兒睡的正香,就聽見外麵急促的腳步聲響。那響聲去了東屋,一會的工夫,又往西屋來。

是丫頭小喜。

“姑娘,醒醒,出事了。”小喜叫醒了連蔓兒,說道。

“小喜,有啥事?”連蔓兒坐起身,問道。

“是老宅那邊的繼祖大*奶來了,說是城裏的大姑太太那邊出了啥事,正在老宅,老太爺和老太太叫太太過去。婢子看太太挺為難,就趕緊來叫醒了姑娘。”小喜向連蔓兒稟報道。

“你做的對。”連蔓兒忙整理衣裳,下了炕。

連枝兒這會工夫也醒了,和連蔓兒一起往東屋來。

東屋裏,蔣氏正和張氏坐在炕沿上說話,見連枝兒和連蔓兒走了進來,忙欠身起來。

“……正歇晌午覺吧,是不是我這動靜太大了,把倆妹子給吵醒了。”蔣氏陪笑說道。

連蔓兒的眼睛彎了彎,蔣氏終究是蔣氏,聰明會做人。雖然是有急事過來,不知道剛才對張氏是怎樣的神情,但是在連蔓兒跟前卻是一點都不顯。甚至還顧慮道是否吵醒了連蔓兒和連枝兒。

“大嫂,快往炕裏坐。這是啥風把你給吹來了,平常想請你都難。”連蔓兒笑著問道,就和連枝兒在蔣氏的身邊坐了。

“難道我不願意來嗎,實在是脫不開身。”蔣氏就苦笑著道,卻並沒有多做解釋,因為根本不用,她脫不開身的理由,張氏、連枝兒、連蔓兒都清楚的很。

“這些日子苦了你了。”張氏也道。

“苦什麽,都是應該的。”蔣氏就道,說話的時候,她的手腕動了動,就有個鮮亮的東西從她的袖口露了出來。

“大嫂子,你帶的這是啥?”連蔓兒好奇地問。

“這個?”蔣氏抬起手,就笑著從袖口裏掏出四個打好的絡子出來,遞給連枝兒和連蔓兒看。

駟個絡子,打的都極精巧,其中兩個是一模一樣的大紅色的雙喜字,另一個是桃紅的同心方勝,還有一個銀紅色的攢心梅花。蔣氏手巧,會打許多花式的絡子,在這上麵,張氏都自愧不如的。

連枝兒和連蔓兒將絡子拿在手上,讚了一番,然後交給張氏去看,張氏也連連點頭。

“不是我做嬸子的誇你,這十裏八鄉,要說手巧,絡子打的好的,也就是你了。”張氏將四個絡子遞還給蔣氏,說道。

蔣氏並沒有接那兩個絡子。

“四嬸這麽說,是心疼我。這絡子,是我給枝兒妹子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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