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人情

平心而論,羅家和羅小燕的條件都很不好,就算是一般的人家,隻怕也不會喜歡這樣的婚事。,!何況是連守義和何氏。這兩口子可不是什麽老實、厚道的人。他們雖然答應了親事,但是肯定對羅家,還有羅小燕都不會有好臉色。

羅小燕來磕頭,這兩口子給她下馬威,這是可以預料到的事情。

“咋她弟弟哭了,她那?”連蔓兒就問連葉兒。

“沒哭出聲,不過我看她眼圈都紅了,是強忍著,還一個勁給她弟弟使眼色,好像怕她弟弟鬧起來。”連葉兒回憶著當時的場景說道,“芽兒她爹娘,一句好話都沒有,就是數落她。那些話,我都學不來。”

不用連葉兒說,連蔓兒也能猜出來一些。連家老宅裏,連守義可以說是得了周氏罵人本領的真傳。隻是在老宅,他一直沒怎麽施展開,不過偶然那麽一兩嗓子,已經露出了苗頭。而何氏那個人,說話也從來是個不吝的,而且一直都想著學周氏那樣,擺出婆婆的款兒來欺壓兒媳婦。

可這有什麽法子。這年代就講究嫁出門的閨女,那就是婆家的人,別說負責照看弟妹,就是她爹娘的養老她都沒有責任的。羅小燕這樣,她自己本身就有把柄,而老羅家自己撐不起門戶,要讓出嫁的閨女拉著姑爺一起幫著撐,幫著娶兒媳婦,他們也直不起腰來。

連守義和何氏絕不會放過這個譏刺羅家和羅小燕的機會,自然也會粘帶上羅小鷹。

但是,無論如何,這一關她們都得過。要不然,說二郎和羅小燕成親了,也不名正言順。

“那現在他們走了沒?”連蔓兒就問。

“我出來的時候還沒。”連葉兒就道,“芽兒她爹娘還沒讓羅小燕起來那,他們還沒罵完,我懶得看了,就回來了。”

“他們是在上房屋裏,當著咱爺的麵罵的?”連蔓兒想了想,又問了一句。

“不是,是上他們自己屋去,讓羅小燕給他們磕的頭。”連葉兒道。

“哦。”連蔓兒點了點頭,要是當著連老爺子的麵,連老爺子好歹會說句話,不會讓他們太過分。

她們正說著話,就見小慶從外麵飛快地走了進來。

“姑娘,那個羅小燕往咱們這來了。”小慶進來,向連蔓兒稟報道,“好像是要來給老爺和太太磕頭。”

新媳婦進門,要給叔叔、嬸子磕頭,這也算是在禮上。

“你去看看,她往葉兒家去了沒?”連蔓兒吩咐了一句,將小慶打發了出去。

隨後,連蔓兒就往張氏這屋裏來。張氏也得了外麵的稟報,知道羅小燕來了。

“你爹也不在家,咱也沒個準備。”張氏就對連蔓兒道。二郎和羅小燕沒有辦婚禮、請酒席,即便是自家的小宴也沒人給張羅。大家都忽略了,羅小燕會往這邊來磕頭。

又或者說,這本來就不是件大事。

“她不來咱也不說啥,她來了,娘,你就見見唄。有啥事,看著辦就行。”連蔓兒就道。

連守信和五郎不在家,不過這又不是大事,還有連蔓兒在,張氏自然就有了主心骨。

一會工夫,小慶又跑了進來。

“姑娘,我出去看了,她沒去葉兒姑娘家,直接到咱們家來了。現在就在前頭,我讓她等一會。”小慶向連蔓兒稟報道。

連蔓兒想了想,就低聲向小慶囑咐了兩句,一邊叫她出去,將羅小燕領進來。

連枝兒和連葉兒聽到了消息,也從西屋走了過來。張氏在炕上正位坐了,連枝兒、連蔓兒和連葉兒都在旁邊陪坐。

少頃,小喜和小慶在前麵帶路,領了二郎並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一進門,二郎就領著那個女人撲通一聲在張氏跟前跪下來,一邊叫著四嬸,一邊蹦蹦蹦,就磕了三個響頭。二郎磕頭磕的很實在,那個膚色微黑的女人,自然是羅小燕,竟然也磕的一樣的實在。

他們的動作很快,一進門就磕頭,小喜和小慶甚至沒來得及在地上鋪上墊子。

“快起來,快起來。”張氏連忙就道。

二郎和羅小燕這才站起身。

連蔓兒在旁邊,少不得打量羅小燕。連葉兒說的不錯,羅小燕是個高個子,模樣並不算漂亮,不過也還端正,眼睛不小,卻是單眼皮。再看她周身的衣裳,都是半新不舊的,不過也還整潔利落。

張氏也是第一次見羅小燕,因此也將羅小燕上下打量了一番。張氏看羅小燕,和連蔓兒看的重點還不一樣。張氏覺得羅小燕長的還順眼,粗手大腳的,一看就能幹活,而且胯骨很寬。

“應該是個好生養的。”張氏心裏暗道。

“別站著,來,炕上坐。”張氏就招呼二郎和羅小燕道。

二郎憨厚地答應著,不過並沒有立即就坐下,而是在看羅小燕的眼色。

“四嬸,俺們成親,也沒辦酒席啥的,就過來給四叔、四嬸磕個頭,認個門。”羅小燕說話嗓門並不高,聲音還略微有些沙啞,“這是俺兄弟,羅小鷹,今天送俺過來的。小鷹,過來給四嬸磕頭。”

羅小鷹和羅小燕長的有七八分想象,身材比羅小燕略矮。他聽了羅小燕的話,立刻就也跪下,蹦蹦蹦磕了三個響頭。

受二郎和羅小燕的頭也就罷了,羅小鷹竟然也跟著磕頭,張氏一邊說著“這可怎麽好,”一邊讓他們都坐下。

羅小燕還是沒有坐,眼睛往連蔓兒幾個身上瞟了過來。

“這幾個,都是你妹子。”張氏就介紹道,“枝兒、蔓兒,這兩個是我閨女,那邊的葉兒,是你三叔家的閨女。”

羅小燕就忙屈膝,朝三個小姑娘萬福。莊戶人家,禮節粗疏,羅小燕這個福禮就行的很不像樣子。膝蓋彎的太過,手臂僵硬,身體扭轉,毫無美感可言。

想來是很少用到這樣的禮節,這怕還是現學現賣的。

連蔓兒幾個都忙起身,向羅小燕還禮。三個小姑娘的福禮都行的極為規矩,看上去賞心悅目。這一比較,差距就出來了。

羅小燕微黑的臉上隱隱透出些紅霞來。

“嫂子快請坐吧,小喜、小慶,還不快點上茶。”連蔓兒一邊讓羅小燕坐下,一邊吩咐旁邊伺候的兩個丫頭道。

連蔓兒並不會因為羅小燕的禮行的難看,就看不起她,或者嘲笑她。一個莊戶人家的閨女,又不曾有人教過她,這並不是她的錯。

莊戶人家的女人,除了一定的場合要給長輩磕頭,同輩之間是不講究行什麽禮的。

二郎、羅小燕和羅小鷹都在炕沿上坐了,小喜和小慶端了香茶和點心進來。

二郎和羅小燕這親結的尷尬,大家並沒有什麽話題可聊,張氏隻是笑著說客氣話。

“你爺、你奶,還有你爹、你母親那都磕了頭了?”張氏笑著問道。

“已經磕了。”

“你三叔、三嬸那去過了沒?”張氏又問。

“還沒。”二郎答道。

“一會就去。”羅小燕道,“從村裏出來,一步就到了四嬸這。二郎總跟俺說,四叔和四嬸對他特別好。”

連蔓兒趁著她們說話,就招呼了小喜從東屋出來,一會的工夫,她帶小喜走回來,小喜的手上托了兩個尺頭。

一個是大紅焦布,另一個是毛青布。

“娘,”連蔓兒就走過去,在張氏身邊坐了,低低的聲音說了一句。

張氏見連蔓兒拿了東西出來,已經會意。

“……頭一次見麵,嬸子我也沒啥準備。這兩個尺頭,一個給你裁件衣裳。另一個給你兄弟。這孩子看著本等。”張氏就笑著道。

本等,是遼東府這邊的鄉村土語,意思大概是舉止穩重,為人本分的意思。這是鄉村人家對人最為樸素的評價和誇獎。

羅小燕忙擺手推辭。

“俺們是晚輩,啥也沒孝敬四叔、四嬸的,也沒啥東西給兄弟、妹子們。俺沒臉拿四嬸的東西。”

“你這孩子,別說這客氣話。你們好好過日子,比啥都強。”張氏就道。

“四嬸放心,俺們以後一定好好過日子。”羅小燕立刻就道,“四嬸,讓二郎幫著俺家,俺知道,外麵有老多不好聽的。可是俺沒法子。……俺不是那光吃不做的,俺也能幹。俺以後肯定心疼二郎,俺把二妞妞當俺親閨女疼。”

羅小燕這些話說的極為順溜,表情很誠懇,還略有些緊張。連蔓兒細想,這些話,想來是她演練了許久的,想要說給連守信和張氏聽的。

“你四叔和你兄弟有事出去了,這離的也不遠,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麵。”張氏又道,終於還是強著讓羅小燕將兩個尺頭收下了。

二郎和羅小燕又坐了一會,就都站起身,說還要去連守禮那。

“去吧。”張氏見他們這麽說,自然不會阻攔,“一會別急著回去,晌午飯就在四嬸這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