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頓時姚豐收臉上變色。

冤枉啊——

那個代表明明今年過完年就給放出來了——

可是姚豐收不可能這麽回答群眾啊,即便沒有外國人和記者在也不能呀!

姚豐收氣勢餒了,這群眾可是更激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準備好的,不止是臭雞蛋,爛西紅柿、爛柿子也是應有盡有,西紅柿、柿子爛了一砸到就是稀裏嘩啦的湯子,混合上臭雞蛋的味道簡直堪稱人間極品。

雖然不會受傷,但是砸到身上也疼啊,再說這麵子已經不能用掃地來形容了,那簡直就是掉進了糞坑裏啊……

還好,黃濤也算是夠意思,拚著自己被砸的危險衝過來保護著姚豐收從人群中狼狽的逃離。姚豐收這才算是逃離苦海,從來沒被這麽欺負過的姚豐收真是淚流滿麵啊,同時那股子不該對誰發的邪火在胸口燃燒著,讓他心理都有點扭曲了。

隻是人群中又新起了混亂,因為要搶救姚豐收出來,警察們必然需要有些暴力手段,至少要分開人群吧?

這下是真的有人摔倒受傷了,有些克製不住的男人就動了手,一時場麵變得更加混亂起來。有人扯著喊:“姚豐收!你個大騙子!”

好不容易到達安全地帶的姚豐收,被這一嗓子氣得差點吐血。抹了把臉上的蛋黃、柿子汁,姚豐收覺得自己上輩子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正在姚豐收火大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人扭捏著問了句:“喲,姚書記,您這身上怎麽——呀,好臭!”

這不是當著和尚罵光頭嗎?

姚豐收一肚子的邪火瞬間就像是被人在火藥庫裏丟了個煙頭似的一下子爆炸了。

“滾開!”姚豐收猛地回頭嗬斥,他現在是被黃濤等一幹警察簇擁著的,所以姚豐收壓根也沒想過會是得罪不起的人。

可是等他回頭看清楚了是誰之後,姚豐收後悔了。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白白嫩嫩包子臉的西裝男人,這個男人正在拿手捂著鼻子,或許是沒想到姚豐收會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那張包子臉上表情十分複雜。

這個西裝男人正是舒娟的秘書錢誌國,當然,罵了錢誌國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問題是錢誌國的身邊還站著女縣長舒娟呢!舒娟的身旁另一邊還跟著半截鐵塔似的公安局長張鐵生。

舒娟跟張鐵生的臉色都挺不好看的,雖然姚豐收罵的是錢誌國,但是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在官場中,尤其要注意的就是慎言慎行,姚豐收爆粗口,這就讓舒娟跟張鐵生對他都有些蔑視。

姚豐收臉色變幻著,心裏十分委屈。他又何嚐不知道要慎言慎行呢?他為官半生,不說小心謹慎吧,至少也是沒落下什麽把柄於人。

可是今天這種狀況,姚豐收氣得都有些神經錯亂了。他可是縣委副書記啊!被人砸臭雞蛋爛番茄,這事兒擱誰身上不冒火啊?

舒娟冷著臉,看了一眼縣政府門口的紛亂景象,心中十分憤怒。她這是剛跟張鐵生趕回來,看到出了這事兒舒娟對姚豐收意見大了。

怎麽就能搞成這副場麵的呢?縣委領導都是吃幹飯的嗎?

“怎麽回事?”舒娟問姚豐收,她雖然是個女人,但是遇到事情上卻比一般男人都沉得住氣。

姚豐收憋著氣,其實挺想不理舒娟的,或者說現在的他誰都不想理。可是不理又不行,姚豐收長出一口氣,調整著自己的心態盡量平和一些:

“一些來上訪的群眾……不知道什麽事情讓他們很激動,我剛從海邊回來,不太了解情況,就上前去想解決問題,有些冒失了……”

姚豐收本來是想誇大事態來掩飾自己的無能來著,可是轉念一想,又故意把事態給平常化了。

現在在場的最高官員是舒娟,這下當然是要舒娟出麵嘍。姚豐收沒提有外國人,也沒提有中原都市報的記者,更沒提這些群眾是有組織有紀律的。

姚豐收對這些複雜情況隻字未提,他是盤算好了就地陷害舒娟一把。既然自己已經丟了麵子,不拉個墊背的怎麽行?

要是舒娟也出了醜,那也就遮掩了姚豐收的丟臉了。姚豐收相信舒娟對今天的事情並不知情,這一點從舒娟的樣子就看得出來,確實是從外麵剛回來意外遇到的。

而且舒娟是昌龍縣本地人,她上哪裏去認識外國人去?至於中原都市報就更不可能了,中原都市報的關係在省裏,舒娟要是那麽有能耐,還能之前被自己跟鄭俞聯手壓製了?

再說自己跟鄭俞聯手打壓舒娟不是一次兩次了,舒娟更多的是隱忍,因此姚豐收可不認為舒娟會是能做出這種陰險事情的人。

舒娟皺了皺眉:“鄭書記呢?”

“鄭書記啊——”姚豐收又抹了把臉,陷害人時的興奮心理讓他都忘記了渾身的惡臭:“我從海邊趕回來,到縣城時接到鄭書記電話,然後鄭書記知道了我到縣城,就說讓我順便處理了。”

他這是擺明了要擺鄭俞一道,他就不信舒娟知道了會不生氣。而且這話就算傳回到鄭俞那裏去姚豐收也不怕,因為這話是舒娟問到的。鄭俞真敢把他怎麽低,姚豐收豁出去大不了臨陣倒戈和舒娟聯合把鄭俞搞下去,他就不相信鄭俞真看不出這利害關係。

反正剛剛的事情讓姚豐收大受刺激,姚豐收就跟條瘋狗一樣,恨不得見誰咬誰。要不是你鄭俞要我處理,我也不會出這麽大醜!還有舒娟你既然看到了我出醜,那你也就陪我一起吧!反正你們誰都別想得好!

舒娟聽說這情況,心裏確實很不高興。這大門口都鬧翻天了,你鄭書記還在自己辦公室裏穩坐釣魚台,搞什麽啊搞?

“行了,我知道了。”舒娟回頭招呼一聲張鐵生:“老張,隨時準備應付突**況。”

“是。”張鐵生應了一聲,他的態度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可是姚豐收卻是心中一震。他和張鐵生也經常打交道,比較熟悉,張鐵生跟人說話什麽態度姚豐收還是知道的。

張鐵生的態度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在於張鐵生說的“是”!

竟然隻回答了一個“是”!

這代表了什麽?

姚豐收知道在此之前,即便是縣委書記鄭俞,跟張鐵生說話,張鐵生都是回答“哦”或者“行”、“好的”,卻從沒有說過“是!”

因為“是”,代表了服從!

曾經市局的局長下來視察,張鐵生就和今天一樣,回答了簡短有力的一個字“是”!姚豐收對那一刻印象很深,因為他當時心裏在想:還以為五大三粗的張鐵生是個誰都不鳥的混不吝呢,原來還是要分人的呀……

可是沒想到,在縣裏一直都是中立派的張鐵生,竟然跟舒娟表示了服從!這,這是正麵的表示了兩人已經結盟了麽?

不,不是結盟!這是——服從!

姚豐收十分眼熱,要知道即便是他親手提攜過的黃金海岸公安分局局長李海強、旅遊局局長王再興,對他的態度是諂媚、是巴結,但絕對不是服從……

鄭俞站在窗台邊,俯視著大門口發生的一切。他暗自慶幸自己剛剛把姚豐收推出去處理這件事是正確的,否則的話,如果臭雞蛋、爛番茄砸在自己的頭上,那自己也就沒臉在昌龍縣混了。

保住了自己的名譽就好,鄭俞長舒一口氣,至於姚豐收的麵子,鄭俞相信姚豐收是個識時務的人。

鄭俞今年還不到五十,運氣好的話,或許再進一步也是有可能的,這就讓他更加的愛惜羽毛。凡是可能失敗、擔責任或者損害名譽的事情,鄭俞是能避則避。

當然,鄭俞因此而在大眾麵前建立的形象也還是很正麵的。其實單看相貌的話,他也十分像一個盡心盡職的公仆。有著一張農民的臉,那臉上許多深刻的歲月痕跡,給人一種成熟又值得信賴的感覺。

至於是否真是如此,鄭俞覺得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那位靠山眼裏,自己是不是可以值得信賴。

看到舒娟回來,然後姚豐收也不知道跟舒娟說了幾句什麽,舒娟就向混亂的人群走去。鄭俞忍不住笑了,不錯,看來姚豐收這裏自己事後還是得好生安撫一下才是。

鄭俞從來不相信官場之間會有真正的友誼,當然,也就不會有真正的仇恨。在利益麵前,一切都是可以化解的。所以姚豐收一定會很高興的接受自己的安撫,並且重新“惺惺相惜”。

端起保溫杯來,鄭俞愜意的喝了一口茶水,等待著看舒娟的出醜。他不擔心這事兒會解決不了,實在不行還有警察呢對吧?但是如果能夠借此打擊到舒娟,那失去紹明這個得力臂膀的損失,也就將就算是彌補了吧。

無論是上麵,還是鄭俞自己本人,都希望能夠看到的是,班子裏形成一個相對平衡的局麵。而現在,此消彼此之下,舒娟顯然已經變得強大到讓鄭俞感覺到威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