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院子裏靜得就跟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許溫蒂倚在窗邊兒,眼光從百葉窗的的縫隙望出,敏銳地留意著院中的動靜。

若不是藏在暗處早就知道楚萬庭不會坐車回來,沒準她也會與楚梵一樣被迷惑了。咳咳,不過現在看來,楚萬庭應該還糾結在妻子與兄長曖|昧不明,以及事態擴展如何收場之間。如果預料不錯的話,以楚萬庭的個性一定是棄妻保兄,沒辦法,人言可畏呀,這頂綠帽子他戴了太久,如果不趁機有所作為,一定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許溫蒂想著,不禁勾起唇角,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當初她不擇手段的將方皓雅趕離楚萬庭的身邊,可曾料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因為受到丈夫的嫌惡,麵臨被趕出豪門的危機。

哼!隻是趕出去,實在太便宜她了。雙眸微眯,一絲狠厲悄然劃過許溫蒂的眼底。

突如其來的意料之外讓每個人都措手不及,甚至連陰謀的主使者許溫蒂,也想不到,翌日一早還能看到周管家一臉的笑褶。

今天是周末,按照習慣,早餐比平日推遲半個小時。曆經昨夜變故,楚萬均已然學起了楚萬庭,開始了他為期兩日的閉門思過。郝麗莎無顏麵對丈夫,女傭上樓催了兩次都悻悻而返。

餐桌上唯有父女三人,各懷心事默默地吃著盤子裏的食物。

“二老爺,門還是叫不開,夫人不會出什麽事吧,要不要撞開門進去看看?”周管家得了女傭的回複,借著傳菜的空檔走過來輕聲詢問。

“不需要。”楚萬庭繃著臉冷聲說道。

聞聽父親話裏無情,一直低頭不語的楚梵緩緩抬起眼光,眼角晶瑩似是忍著淚。

許溫蒂雖然吃得沒心沒肺,但是這些細節她都有瞧進心裏。楚萬庭生氣了,楚梵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裏已經原諒了母親,周管家一臉坦然,八成精瘦男的事兒已經有人替他擺平了,而解決精瘦男的人,楚萬庭有最大嫌疑。

試想,獨處了將近一個小時,什麽不該說的應該也都說了。

周管家好心被噎,臉上的笑容也跟著僵了一僵,斜睨了一眼楚梵,見小主人沒有使眼色過來,便就悄悄地退到了椅子後頭。

“吩咐廚房做些清淡的送到大老爺房裏去。”拾起餐巾,楚萬庭輕輕地擦了擦唇角,繼續說道,“還有,大少爺回來的時候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是。”立刻有人答應著退出了餐廳。

唔,楚家要變天了?!許溫蒂抿了口咖啡,心裏偷偷地想著。

家裏出了這麽大事楚然會一點都不知道嗎?除非是楚萬庭想要他不知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楚家的老狐狸不僅楚萬均一個,一向悶不作聲的楚萬庭才是大BOSS,到底是自己小覷了他。

“她以為不做聲就沒事了嗎?你去告訴她,除非永遠把自己鎖起來,否則該怎麽做她比我更清楚。”楚萬庭將餐巾拍在桌麵上,雖然帶著火氣,但是禮節使然,聲響不大。

這話是朝著楚梵說的,說的楚梵的一張俏臉,不經意地從白變成了紅。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比伸手打在臉上還難過。楚梵抿著唇,眼淚在眼眶直打轉。父親話裏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他不肯原諒母親,所以才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數落了母親的不是。

“爹地,媽咪是做錯了一些事,但是念在她為楚家付出了這麽多年的份兒上,求您聽聽她的解釋吧。”楚梵抽了一下鼻子,嗓音略微有些哽咽。早上問過周管家了,父親回來後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連母親的麵都沒有見過,經過這樣一夜,母親一定傷心極了,失望極了,沒準已經不想解釋什麽了。

“她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想聽,你見到她的時候順便也把我的這個意思帶過去。”楚萬庭陰著臉,麵對女兒的哀求無動於衷。

楚梵不再說話了,默默的解下餐巾站起身。後麵服侍的女傭立刻走上來搬開椅子。就那麽樣的,一句話也沒有,少女垂頭喪氣地離開了餐廳。

一直目送楚梵的身影消失在餐廳門口,再斂回目光的時候許溫蒂發現一雙犀利的眼神正冷冰冰地注視在她。

若是換做前生,許溫蒂一定會犀利十倍的盯回去,但是此時此刻,她頂著人家女兒的名分,就算不是親生的,也得在眾人麵前給楚萬庭圓個麵子,因為日後還有好多事要仰仗這位“爹地”替她出手呢。

“今天的牛扒特別嫩,您嚐嚐看。”許溫蒂微微一笑,將周管家剛剛送上桌的牛扒雙手端起,輕輕地放在楚萬庭的麵前。

牛扒是許溫蒂昨晚吩咐要的,並且要求做成她最愛的五分熟。此刻她一口沒動轉手搭了人情,希望楚萬庭的疑心能稍微緩解一下,哪怕隻是表麵也行。

“我早上不吃太葷腥的東西。”楚萬庭低頭一瞧,恰好看到牛扒表麵難以掩飾的血絲,不由得蹙起眉心,露出幾許厭惡。

“哦,既然這樣……,周管家,把這牛扒撤了,以後早上不要上這麽葷腥的東西了。”許溫蒂微微提了提嗓音。

周管家微微一愣,旋即笑容尷尬,連忙點頭稱是。心裏卻在埋怨:“祖宗啊,你們都是祖宗啊。這牛扒可是按照你們的吩咐做的,咋還到了到了,落了我一身不是呢?”

看著周管家強顏歡笑地命人撤下牛扒,許溫蒂不由得心裏偷笑。凡事跟郝麗莎母女一個鼻孔出氣的家夥,她都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麵對這個“女兒”,楚萬庭本就不知道如何開口,現在牛扒一打岔,質問的話語反而有些說不出口了。

“爹地慢用,我先上樓了。”趁著楚萬庭皺眉發愁,許溫蒂趕緊起身要走。她不怕問,也備好的答對的詞兒,但是許溫蒂做人的宗旨一向是,不給自己找沒必要的麻煩。然,跟楚萬庭對話就是她重生以來覺得最麻煩的一件事。不說別的,就是這種蹊蹺的父女關係就夠她想起來頭痛的了。

“你等等,我有話問你。”楚萬庭默了三秒,還是決定開口了。他是從心裏不希望這個“女兒”有問題,但是一件件事實就擺在麵前,從她進入山莊那一天開始,楚家發生了太多的事兒。

該來的躲不過。許溫蒂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照樣一副笑臉看著楚萬庭,純粹的眼神看不出一絲雜質,至少許溫蒂認為楚萬庭應該看不出來她的心思。

“額,額……”麵對這樣一雙清亮的眼眸,楚萬庭再次猶豫起來。她會像他們說的那樣,來到楚家是為了複仇嗎?說到底,的確是楚家對不起方皓雅,的確是自己對不起方皓雅,如果不是自己立場不堅定,如果不是自己輕易屈服,也許就不會辜負了一個女子,也辜負了自己的心。

“爹地要問什麽?是昨晚的事兒嗎?”看他為難,又不肯放過不問,索性許溫蒂替他開口吧。

“昨晚你去果木林那邊做什麽?”楚萬庭沉聲問道,與此同時一雙眼光緊緊地盯著許溫蒂臉上的表情。

“女兒沒想過要去什麽果木林呀。隻是白天聽傭人說花圃裏的菊花要開了,便想著吃完飯去看看,誰成想路不熟,找到花圃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許溫蒂不太會撒嬌,於是乎,隻把聲音降下來,降到她認為屬於委屈的範疇為止。

楚萬庭本就憐惜楚翹無依無靠,此刻再聽到這般的柔聲軟語,怎能不為之動容,於是乎,問話的聲音也跟著柔和起來:“那怎麽又去了果木林呢?”

許溫蒂沒著急回答,而是挑起眼光四下瞧瞧,然後將頭朝著楚萬庭的方向近了近,壓低聲音說道:“我走著走著,覺得後麵有人跟著我,心裏一怕就亂了,一亂就走迷了路,本想往回走的,卻不知怎麽走反了方向,誤闖進了果木林。”

前前後後的事情拚湊在一起,楚萬庭細細一咂摸,並未覺出許溫蒂的話裏有什麽矛盾,於是點點頭,算是認可了。

許溫蒂可不是任人隨便質疑的性子,楚萬庭既然想掩飾傷疤,那她就非要再捅一下才算了,所以,少女眨巴眨巴無辜的大眼睛,說道:“我沒想到麗姨跟大伯會在果木林裏,隻覺得事情似乎有哪兒不對,所以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跑了。爹地,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麗姨為什麽會跟大伯在林子裏呢?是在談公司的事情嗎?”

幾乎話登時問的楚萬庭啞口無言。男人的自尊心立馬讓他意識到餐廳裏還有旁人,於是,似是而非的點點頭,又擺擺手,示意許溫蒂可以離開了。

許溫蒂故意裝做看不懂,仍然繼續趴傷口:“爹地,你說昨晚跟蹤我的那個人,是不是……,不是跟蹤我,而是想要抓大伯跟麗姨什麽把柄呢?”

天哪,想象力有時害死人哪!楚萬庭一時語塞,眼光飛快地掃了一下餐廳裏的每一副麵孔,但見沒有表情異常的,這才小聲說道:“沒有的事,是你看錯了。去吧,回房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