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許溫蒂想了一下午,晚上躺在床上還在拚命的糾結。要怪就怪她的仇家太多,想破腦袋也無法確定,不過,她可以確認,罪魁禍首若不是熟悉她的人,那就一定是收買了她身邊的人。

她死了,誰會得到最大的利益?很快,兩個人不置可否地閃進了她的腦海。她的丈夫,那個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男人,整日裏擺弄花草,品茗賞畫,安逸享受的居家男人;她同父異母的弟弟,雖然身有殘疾,但是眼神中卻透露出無比清醒的小子。

男人會沒有野心嗎?更何況還是個有些家世的男人,她聽說過,結婚之前,他已經獨自打理家族生意快十年了,所以,他會甘心守在家裏,看著自己的妻子在生意場上光彩奪目嗎?或許,她當初就不該同意這場婚姻,耽誤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而另一個,自小生活在一起,直到她十五歲出國留學才分開的弟弟,他給自己最深的印象應該就是那份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吧,不到十歲的孩子,勇敢的令人發指。在她記憶中弟弟的人生似乎就是麵對一次一次的手術,而他為了不傷害大腦,堅持不用麻藥,她都不敢想象,那麽小的孩子是怎麽一次又一次挺過來的。又是十年,再見麵,小男孩兒已經長成了個帥氣的男人……

想到這兒,許溫蒂的心好像被什麽紮了一下,她不願意質疑自己的親人,可是,除了親人就是與她最親近的人了,會是他嗎?還是他?

在床上翻騰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主謀是誰沒想出來,但是許溫蒂做了個決定,那就是她要離開漁村回去她前世所在的城市,人命關天,她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不會放縱真凶,人生博弈,是誰讓她的死如此不堪,他的最終目的又是什麽?既然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那且看看誰才是最後的贏家吧。

還有一個月,仲嘉南就要返校了,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帶自己離開漁村。許溫蒂舉著鏡子,半個月了,這張陌生的臉她已漸漸熟悉,可是,他們並不熟悉,也不會相信她已重生的事實。

她感覺自己就像被洶湧的浪潮衝上海岸的貝殼,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阿婆!阿婆?”堂屋跟院子裏都沒有人,許溫蒂立在門口不由得皺起眉頭。阿婆眼睛不好,最近很少出門了,難道是還沒起床?

抬眼瞅瞅頭上的日頭,往常這個時候,阿婆已經熱好了米湯跟饃饃,擺上鹹魚等她吃早飯了,現在桌上空空的,鍋台也是涼的,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許溫蒂不敢再往下想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她幾乎是踉蹌著腳步來到了阿婆的門前,敲也沒敲,直接伸手推開了房門。

陽光從窗孔照進來,暖暖地鋪了一地、一床,床鋪上躺了一位老人,閉著雙眼,麵色安祥,斑白的發髻在陽光下微微籠了一層銀光。距離如此之近,卻絲毫感受不到她的氣息與胸腔的起伏。

許溫蒂扶著門框,許久才走進房間,腳步很輕,仿佛怕吵醒老人一般。

“阿婆……”不知為何眼前突然泛起一層水霧,許溫蒂哽著嗓子喚了一聲,然後悄悄地將手指探向了老人的鼻間……

房間很暖,指尖很涼。突然,許溫蒂失卻了全身的力氣,雙腿一軟,跪倒在床前,眼淚刹那間洶湧而出,無法抑製。

與此同時,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發自靈魂深處的心痛,痛徹心扉,無以附加。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怎麽止也止不住。不知過了多久,內心的悲痛慢慢抽離,震驚過後,許溫蒂驟然醒悟,剛才的不能自已很有可能是這具身體的殘留意識,她忘不了,那一瞬,自己的心髒在緊縮,似乎流到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不能流回來一般。

她應該是這世上最愛翹翹的人吧,現在,她們可以在天堂團聚了。許溫蒂跪在阿婆的靈牌前,雙手合十,默默地在心裏祈禱。這個時候她多麽希望真的有天堂存在,那麽今世的缺憾都可以終成圓滿。

“翹翹,你以後怎麽辦呢?”仲嘉南蹲下身,憐惜地望著眼前的少女。她一定傷心壞了,所以才會從阿婆離世到海葬完畢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許溫蒂沒有答話,隻是睜開眼盯著仲嘉南看。現在應該是最佳時機吧,請求他帶自己離開漁村,可是,該說的話哽在嗓子裏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你先看看這個,是在阿婆的枕頭裏找到的。”仲嘉南從口袋裏摸出一隻信封,聲音略微有些發顫,“我聽阿娘說過,漁村裏的老人若是無兒無女,臨走之前會把遺囑縫進自己的枕頭,我想這該是阿婆留給你的。”

接過信封捏在手裏,薄薄的,裏麵有東西,好像是……,照片?

打開信封,還真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對年輕的戀人,依偎在一起,郎才女貌,甚是般配,背景是一間叫做“皓雅”的畫廊。

許溫蒂大致掃了一眼,又將目光落回那對兒戀人的臉上,眉心一斂,不禁在心裏犯起了嘀咕:這兩個人怎麽看上去都有點兒眼熟呢?

“咦?這個女人長得跟你很像啊,該不會是你的親生父母吧?”仲嘉南的眼中一亮,登時發現了問題。

唔,他說的沒錯。這個女人跟翹翹的相似度絕對在百分之六十以上,可是她身邊的這個男人,怎麽長得那麽像……

“我知道了!阿婆是想讓你去找到親人,然後跟他們一起生活!”仲嘉南興奮得莫名其妙,激動勁兒比當事者還要高昂。

“是這個意思嗎?”許溫蒂瞄了一眼仲嘉南,目光再次落回到照片上。如果翹翹的親人真想要跟她一起生活的話,又何必把她寄養在漁村呢?

不過,這張照片還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漁村了。

“皓雅”畫廊?若是這裏有網絡就好了,她可以查查這個畫廊在哪座城市,不過,沒有網絡更好,她說它在哪個城市它就在哪個城市。於是,在翹翹腦子清楚之後不久,又破天荒地想起了來漁村之前的事情,想起了她母親的名字——皓雅。

三日之後,仲嘉南自告奮勇,帶了全村人的囑托,陪著許溫蒂踏上了漫漫尋親路。

徒步加汽車,許溫蒂上輩子沒吃過的苦頭,重生後都嚐了個遍,在漁村的時候,雖然住所簡陋、食物單調,但是總好過日夜奔波,現在的她是吃不好,睡不好,更糟糕的是還要時不時地忍受汽車上刺鼻的汗臭味兒,這太考驗人的道德底線了。

折騰了兩天一宿,兩個人總算登上了開往目的地的火車,還有十七個小時,她就可以重新踏上熟悉的土地,盡情的呼吸混雜著汽車尾氣的空氣,久違的霓虹,久違的繁華,她,許溫蒂,就要回來啦!

“城裏不比漁村,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車,你一定要跟住我。”這些話仲嘉南好像交代N多遍了。

“嗯,我知道了。”許溫蒂不耐煩地應了一聲。眼光厭惡的白了眼對麵的胡茬男子。或許這就是漂亮女人的無奈吧,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碰到色狼。

“算了,還是我拉著你比較保險。”仲嘉南將手裏的袋子使勁往背包裏塞了塞,空出一隻手緊緊地握住許溫蒂。

火車晚點,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仲嘉南拉著許溫蒂隨著人潮擠到了出站口,隔著落地玻璃,瞧不見夜空中有多少星星,倒是霓虹燈光爭相呼應,把整座城市點亮得好似白晝一般。

“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明天天亮再出去找。”仲嘉南好歹在大城市裏待了三年,所以知道火車站附近肯定有旅館。他一路拉著許溫蒂,找了間看起來比較幹淨,價錢又合理的旅店住了下來。

因為許溫蒂沒有身份證,所以仲嘉南跟老板娘磨了半天,才肯給他們一人開了一個單間。

唔,這下全了,連小旅館都住過了。她的重生經曆還真是豐富多彩,變幻莫測啊。

許溫蒂這邊還沒想好怎麽聯係上自己以前的親信,仲嘉南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拉著她滿城去找那間畫廊了。

最後,事實證明,東西可以亂吃,話千萬不能亂說。隻能老天跟你開玩笑,若是你敢打老天的主意,那後果絕對是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當許溫蒂端著照片站在一座二層小樓的跟前,她的的心情是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平靜。

蒼天啊!這裏真的有一間叫做“皓雅”的畫廊?!許溫蒂一遍又一遍地確認著,眼前的這個建築物雖然比照片上的舊一些,破一些,但是補補漆,修修瓦,簡直是一模一樣,童叟無欺。

“哈,太順了吧,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仲嘉南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他們隻問了一次路,坐了一趟公交車,就站到目的地的對麵。

沒錯,真是順利得令人發指。許溫蒂恨得在心裏直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