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六章 山賊內訌

夥夫是一個悲催的職業,尤其立誌做一個保持身材的夥夫,就是悲催中的悲催——悲劇,天還沒亮,吳天宇就被黃京拉著起床來去做早飯,沒辦法,山上好幾百口人的吃食就等著吳天宇他們做呢。

黃京作為一個好小弟,一邊幫吳天宇打洗臉書,一邊說道:“老大,你們城裏人可真講究,每天都要洗澡,還要洗臉,會不會有點不正常?”

“老子還想刷牙呢!娘的,連片綠箭都沒有,還有哪個女的願意和我更靠近?”吳天宇白了黃京一眼,瞧這話說的,合著在這山賊窩裏混,不洗臉、不洗澡才叫正常?老子已經是如此不講究的一個人了,難道你們聞不到你們身上已經餿了嗎?吳天宇不滿地說道:“狗屁的城裏人,現在農村戶口可比城市戶口值錢,老子還等著做拆二代呢!”

作為夥房裏唯二的兩個男性,優待還是有一些的,就比如吳天宇每天上班都要遲到,換作現代,就這態度,工資估計早就扣光了,有可能還得倒貼老板一些。還是現在好,遲到再久也不會扣工資,因為根本就不發工資。

黃京在外麵劈柴,吳天宇則是坐在灶頭前生活,眼光裏閃爍著橘紅的光芒,吳天宇歎了一口氣,這當山賊的日子,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

吳天宇忽然身子彈了起來,趕忙跨前一步,陪著笑臉說道:“呦,這不是馬大哥嗎?你可是咱們廚房的稀客!”

來人正是當初逼著吳天宇跳湖的馬連順,摸著自己的肚子,對吳天宇說道:“嗎的,餓醒了,你這有什麽吃的嗎?”

“咱們廚房哪能沒吃的呢?”吳天宇笑著指著鍋裏說道:“馬大哥來得實在太巧了。這糊糊湯剛開,要不你先來一碗墊吧墊吧?”

馬連順皺著眉說道:“這光喝糊糊湯哪頂餓呀?饅頭熟了沒有?”

“早就熟了,就在隔壁擱著呢。”吳天宇討好地笑道:“那啥,馬大哥,今天早上還做了幾個肉包子,要不我給你拿兩個?”

馬連順一巴掌差點沒拍得吳天宇岔過氣去,笑道:“那還等什麽,快去給我拿兩個,好幾天沒吃到肉了,嘴裏都能淡出個鳥來了!”

“好嘞!”吳天宇笑得跟個狗腿子一樣。歡快地答應一聲,就出了門。

老子真是太他嗎有天賦了!不對,老子明明是少爺的身,怎麽有一顆狗腿的心。吳天宇忽然折返回來:“馬大哥,你還要一點小鹹……菜嗎?”

吳天宇的話語硬生生被自己折成了兩半。因為他看道了驚人的一幕,隻見馬連順從懷裏掏出幾個紙包。然後將紙包裏的粉末一股腦的都往鍋裏倒去。吳天宇屏住呼吸。看著馬連順的動作,心裏立刻活泛開來,想必他手中拿的應該就是行走江湖的神器——蒙汗藥了。隻是為什麽他要往眾人吃的糊糊湯裏下藥呢?吳天宇忽然想起一些事情,那就是胡子曾經說過,這個馬連順跟他們不是一路人,莫非現在馬連順準備先下手為強了?

吳天宇悄悄地站起身來。自己可沒打算去告發。為什麽要告發?老子擺脫山賊的身份,這次看來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機會。吳天宇嘴角掛起一絲冷笑,得想個辦法,最好讓所有人都迷倒。包括馬連順這一夥人,到時候再劫持一個人,護著自己走下這山,這計劃簡直天衣無縫啊。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不多時,吳天宇就端來了兩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一臉熱情地對馬連順笑道:“馬大哥,你要的肉包子,我怕你光吃包子膩,還特意給你端了點小鹹菜來,你嚐嚐,可香了!”

馬連順也不客氣,接過吳天宇手中的包子,就著提前盛出來一碗糊糊湯,如風卷殘雲一般,吃完了一抹嘴,拍了拍吳天宇的肩膀,笑道:“不錯,不錯,小吳做的飯菜比那些娘們做的還要香上幾分。”

“多謝馬大哥的誇獎!”吳天宇彎著腰笑道:“我這人也沒什麽本事,就喜歡琢磨做些吃食,馬大哥喜歡吃,那是我天大的福氣。”

馬連順哈哈大笑,拍著吳天宇的肩膀說道:“小吳啊,做人要往前看,你記住了,跟著你馬大哥混,包管讓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哪還有窩在這窮山溝裏喝糊糊湯啊!”

“那是,那是!”吳天宇一個勁地點頭道:“不瞞馬大哥,其實當初我一見到馬大哥,就被馬大哥身上那種豪氣幹雲的氣度給吸引住了,馬大哥就是傳說中的綠林豪傑,忍不住讓人有膜拜的衝動啊!”

馬連順摸著自己的胡子,雖然聽不太懂吳天宇說的都是些什麽,但是聽說這吳天宇以前也是念過書的人,這話聽起來也的確挺舒服的。

馬連順前腳剛走,胡子後腳就來了,對吳天宇說道:“小吳啊,當家的召集大家議事呢,你這裏的東西都做得了嗎?做得了就趕緊端上去,大家夥都餓了。”

“都好了,我這就端過去!”吳天宇答應一聲,心裏卻是有些想笑,這幫山賊搞得挺正規呀,居然有事還會在一起商量,難道民主的春風最先是從古代的一處山賊窩裏吹起的?

山賊們議事的地方叫做聚義廳,一聽就知道是很爛俗的名字,聚義廳是整個山賊我裏麵最好的一所大木屋,在山賊窩的眾多木房子中居於中心個置,占地也比較大,當然這裏也不光光是山賊們開會的場所,同時還兼著餐廳和夜校的作用。吳天宇好幾次還看到當家的跟著自己的狗頭軍師努力學習文化知識呢,好幾次吳天宇都想進去過一把當老師的癮,懂不懂什麽叫漢語拚音?這麽死記硬背,一天才能學幾個字?

好吧,扯遠了。此時屋裏已經人滿為患,眾山賊亂七八糟地或坐或站,摳腳丫子的。吐口水的,大聲罵娘的,不一而足,搞得原本有些清雅意味的大屋子烏煙癢氣,活像高級餐廳裏忽然飛進了一堆以吃屎為生的蒼蠅,要多惡心有多惡心。吳天宇抬頭看看屋內掛著的大大的“義”字,覺得要是自己是那塊木牌,非得自己找把斧頭把自己劈了當柴燒。

當家的靜靜地坐在木牌下的一張椅子上,閉目不語,秀眉微蹙。似乎在想著什麽煩人的愁事,對周圍的喧囂充耳不聞。她的身上仍穿著那件大紅色的勁裝,在土匪們縱情的叫罵談笑聲中,她柔柔弱弱地坐在那裏,就像一隻溫順的綿羊走錯了道兒。不小心進了狼窩似的,整幅畫麵非常的詭異莫名。

山賊們本就是有組織無紀律的典型。隻要老大沒發話。他們也沒有那種主動閉嘴做個乖寶寶的覺悟,所以誰也沒有停下自己嘴巴的意思。見吳天宇他們端著早飯進來,一個個如餓狼撲食一般,一哄而上。

喧鬧聲中,當家的眼睛終於睜開了,靜靜地打量了一眼廳內大聲叫罵、談笑的手下。“都給老娘解嘴!你們這群王八羔子,有東西吃還堵不上你們的嘴?嗡嗡的,跟一群蒼蠅一樣,還讓不讓人過了?誰他娘的再呱噪。老娘掐了他的卵蛋!”當家的徹底變身,絕美的容顏頓時布滿了猙獰,望向眾山賊的目光凶狠異常,像一隻殺氣騰騰的雌虎盯著一群瑟瑟發抖的土狗。

平地驚雷,如同吵鬧的鳥林中忽然暴發出一聲獅子吼叫,廳內所有山賊都乖乖的閉了嘴,剛才吵鬧的像個菜市場的大廳頓時鴉雀無聲。山賊們無論坐姿還是站姿立馬都變得筆挺端莊,而且臉上個個都保持著嚴肅的神情,如同在開著一場決定國家生死的高級別軍事會議。

“噗……”原本懶洋洋地倚在回廊柱子邊啃饅頭的吳天宇,一個不小心就笑了出來,原來這當家的骨子裏依舊是個唱搖滾的,千萬不要被她忽然來了一首哀怨的情歌而欺騙。

“是誰?”當家的一招獅子吼,震得眾人的耳膜生疼:“給老娘滾進來!”

山賊們齊刷刷地將視線轉向吳天宇,吳天宇指著自己,不敢相信地問道:“我嗎?”

不是說山賊這個群體是最講義氣的嗎?後麵那個大大的“義”字,難道你們沒看見?吳天宇懷著悲憤的心情,在山賊們同情的目光中,誠惶誠恐地來到當家的麵前,哈著腰笑道:“當家的,你找我?可是今天的早飯不滿意?有什麽不滿意,我回頭就改!”

“我來問你,剛才是不是你笑了?”當家的目光緊緊地盯住吳天宇。

“沒有啊!”吳天宇臉不紅,氣也不喘地說道:“正吃早飯呢,笑什麽?”

“以後給老娘小心一點。”不知道是不是當家的有親戚拜訪,今天似乎也沒有糾纏的意思,指著吳天宇說道:“以後管好你的窟窿眼,老娘說話的時候,不準笑!”

眾山賊懷著無比熱烈和欽佩的目光,看著吳天宇在當家的麵前全身而退,然後整齊地埋頭造飯,場麵之熱烈,如同豬圈裏的豬搶食一般。

這時,馬連順忽然湊到當家的麵前,問道:“當家的,前幾天青龍寨楊大當家的派人來拜山的事情,當家的想好沒有?”

當家的秀眉一蹙,將嘴裏的食物咽下去之後,冷哼道:“那件事情,想也別想,郝伯伯將清風寨交到我手上沒幾天,我不會讓山寨在我手上被別人吃掉的。”

馬連順繼續說道:“當家的,其實楊大當家開的條件真的非常不錯,這件事還可以再考慮考慮。”

當家的眼睛眯得隻剩一條縫,目光中露出幾分殺氣,充滿了危險的意味,可她的語氣卻愈發溫柔平緩甚至還帶著幾分柔媚入骨的酥意:“馬大哥,是不是姓楊的那混蛋給你許了什麽好處?”

馬連順笑道:“楊大當家的好處那是給兄弟們的,他說,如果入了他的夥,青龍寨二當家的位子便給當家的你留著,咱們兄弟們入了青龍寨,,以後兄弟們幹買賣可以不受限製,而且是咱們兄弟得一半,他們的人得另一半。這條件真的不錯,當家的還是再考慮考慮把!”

“要是我不答應呢?”當家的杏眼一掃,看著正豎著耳朵聽的人,冷哼一聲道。

“當家的!”馬連順忽然一拍桌子叫道,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當家的,咱們這清風寨都是當年咱們這些老兄弟跟著郝老大辛苦打下來的。郝老大在位,咱們兄弟都服他!”說到這裏,馬連順忽然冷笑道:“可是郝老大不在了,卻將這清風寨的基業傳給了你這個新入夥的。咱們都受過郝老大的恩,他指定誰了。兄弟們照樣磕頭便是。可是當家的,自從你帶領咱們這些兄弟以來,定了多少規矩?什麽劫財不劫命,劫財不劫色,老弱婦孺不劫。家有老人待贍養的不劫,家有妻小待哺育的不劫。當家的。咱們是土匪,是山賊,不是開善堂的土財主!兄弟們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也不過是求碗安樂飯吃,可是照你的規矩來辦,這天下還有什麽人是咱們能劫的?兄弟們豈非都要餓死了?兄弟們看看。咱們清風寨以前雖然算不得有多富有,但是頓頓有酒有肉的,現在都吃些什麽東西?咱們又不是兔子!”

馬連順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頓時讓所有人都鴉雀無聲。整個大廳裏靜得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吳天宇是個愛看熱鬧的,忍不住將腳步往前挪了挪。

當家的沉默了好半晌,才說道:“咱們是山賊沒錯,我爹當初也是胳膊上能跑馬的好漢,他不識字,也沒教我識字,不過他跟我說過,盜亦有道,就算捧的是下九流的飯碗,心裏的那根繩也不能歪。”

“當家的!”當家的話還沒說完,馬連順就冷笑道:“葉老大的事跡,咱們兄弟們也都聽過,心裏對他也佩服得緊,可是葉老大現在人呢,還不是死在了官府的刀下?既然吃了這碗飯,還講究那些幹什麽?咱們都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人,沒那麽多良心給別人。”

“既然這樣,那也什麽好說的了!”當家的冷冷道:“隻要我一天還是清風寨當家的,就絕不允許有人打咱們清風寨的主意。”

“當家的,我奉勸你還是識相一點,要不乖乖帶領我們去投奔楊大當家的,否則就別怪兄弟們別客氣了!”馬連順也毫不客氣地說道。

“哦,是嗎?”當家的嘴角扯起一道詭異的弧線:“我倒是要看看你們打算怎麽對我不客氣。”

“當家的,好話呢,咱們也已經說盡了。”馬連順說道:“我最後再問你一遍,當家的到底跟不跟我們幹?”

“不幹,又怎麽樣?”當家的站起身,瞪著眼睛道。

“既然如此,當家的,也不怪兄弟們不講情分了,少不得要借你的腦袋用一用,就當是交給楊大當家的投名狀!動手!”馬連順忽然喝道。

隨著馬連順的一聲令下,他原本的手下,立刻站在了他的身後。當然,當家的也是有死忠分子的,也紛紛站到了她的後麵。

雙方一觸即發,這個時候,人多的一方總是占點優勢的,當家的和馬連順又同時將目光裝向那些醬油山賊。在這兩個大佬的逼視下,剩下的山賊也隻好開始各自選邊站,往兩邊集合。

到最後,原本萬眾一心的山賊已經變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中間空出了大約一見方的空地,隻剩下吳天宇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

涇渭分明的兩方,紛紛抽出兵器,指著對方相互謾罵。吳天宇可憐兮兮地站在中間的空地上,像一隻被群狼環伺的小綿羊,無辜而惶然,大廳內沒人說話,殺氣像一雙強而有力的夫手,死死的掐住了每個人的脖字,讓人感到窒息,空氣中的火藥味濃鬱異常,隻消一個不起眼的小火星,整個大廳就會爆炸。

吳天宇站在中央,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人生啊,真尼瑪的是寂寞如雪啊。想象一下,幾百多把兵刃對著自己,雙方大戰一觸即發,那麽首當其衝的,自然是站在最中間的吳天宇,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他將是第一個挨刀的,這與他的立場無關,隻與他的位置有關。吳天宇心裏直罵娘,你們吃個早飯,至於將家夥都帶在身邊嗎?喂,那位老兄,能不能把你的方天畫戟收一收,看得讓人蛋疼!

兩邊的人同時將目光轉向唯一一個沒有選邊站的吳天宇,“小吳,你還站在那裏幹嘛?你到底選哪邊?”

你以為老子願意站這兒怎麽著?老子是嚇得不敢動啊!我他嗎的招誰惹誰了?吳天宇都快哭了,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各位好漢,我就是一個打醬油的,你們打你們的,不關我的事情啊,要不你們打,我還是回廚房裏做飯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