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五章 第一把火
楊淩出京之前，沈老頭曾經仔細點撥過楊淩為官之道，以前在京城，楊淩有各種人脈護著並不需要太過煩心，現在為官一任，自然要時刻注意了，沈老頭的這套理論總結下來就是六個字——立威、立德、立功。立威很好說，就是給人下馬威，讓人怕自己，不敢隨意欺負自己；立德的話也簡單，當官怎麽說呢，肯定有敵人，有敵人就會有朋友，就是打擊敵人，拉攏住自己的朋友，楊淩在溧陽的話，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那自然就是一目了然的了；最後立功就是要求自己必須兢兢業業完成皇帝交待的任務，這個是當官最重要的一點。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此刻的楊淩正坐在大堂之上籌備著自己的第一把火。楊淩也準備實踐一下沈老頭的理論，先立立威好了。
“東翁，注意一下儀態，畢竟現在是一縣堂尊了。”諸葛師爺跟一個管家婆一樣在楊淩耳朵邊嘮叨著，實在是因為楊淩真的不像話，一身官服好像從狗屁眼裏拖出來的不說，讓天下所有人都為之眼紅的烏紗帽，更是被楊淩摘了帽翅，在仔細把玩著，一雙腳更是直接翹到了辦公桌上，端的是坐沒坐相，站沒站相。
楊淩幽怨地白了一樣自己這個跟祥林嫂一樣的師爺，老子這叫戰術，懂不懂？先是一種二世祖的模樣，讓底下那幫人放鬆警惕，然後忽然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想想這幫人會是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楊淩就覺得暗爽。
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咳嗽聲。緊接著就有一幫子人進門來拜見楊淩這個新任知縣。在最前麵的是三個人，穿著筆挺的官服。目不斜視，不過楊淩卻能捕捉到他們眼中淡淡的嘲諷之意。最前麵的那個人。年紀有些大了，想必就是那個馬縣丞了，刁主簿的話，楊淩昨天已經見過了，在刁主簿後麵還跟著一個滿臉凶相的人，想必就是王典史了，楊淩就奇怪了，成朝對於官員的選擇有一條變態的要求，那就是儀容要好。不說長得像楊淩這般禍害天下婦女這麽帥，最起碼不能有礙市容呀，這王典史也不知道是怎麽過得了吏部遴選那一關的。
眾人在楊淩麵前站定，規規矩矩地行禮：“參見縣尊！”
楊淩擺擺手：“都免禮了，本官最煩的就是禮儀了，行了，行了，起來說話，那個本官初來乍到的。有什麽不懂的，還需要你們多多指教啊。”
“不敢當！”馬縣丞出列拱拱手道：“上任縣尊調職，我等一直盼望著新任縣尊到任，實在是事務繁雜。有負聖望，今日能見到縣尊，實在是三生有幸。”
話雖然說得挺漂亮的。不過楊淩也不會天真到這幫人就巴不得自己上任，尤其是這個馬縣丞。楊淩不在，他就是整個溧陽最大的。估計這混蛋心裏巴不得自己路上摔死。楊淩笑了笑，親切地問道：“馬縣丞既然姓馬，不知道跟本地的馬家可有什麽淵源？”
“沒有，大律規定，官員不得在本地任職。”馬縣丞老老實實回答。
“這樣啊，那行，既然話也敘完了，咱們也開始交接！”楊淩說道。
“是！”馬縣丞從邊上的人手裏接過幾冊賬本，恭恭敬敬地放在楊淩的麵前：“這是本地縣庫的賬冊和鑰匙，請縣尊收好。”
“好！”楊淩隨意地從桌上拿起賬冊看了起來，這一看不要緊，楊淩恨得那叫一個牙癢癢啊，溧陽好說也是非常富裕的一個縣，這倉庫裏居然隻有銀子三百二十三兩，銅錢六十五貫有四十二文錢，其餘的還有絹多少匹，生絲多少擔，茶葉又多少擔，名目雖然看起來很好看，但是這數量嘛，楊淩的心情隻有兩個字，嗬嗬！
楊淩一項一項地看著，並沒有什麽異常，看得可以說非常仔細，馬縣丞見楊淩不說話，不禁心裏有些犯嘀咕，雖說賬冊上的數目是對的，但是裏麵貓膩可不少，楊淩這麽一個少年，居然見到這寒酸的賬冊，沒有立即發火，這讓一幹人心裏奇怪極了。
楊淩看賬冊看得入迷了，隻可憐這幫人沒有楊淩的命令，又不敢擅自離開，隻好一動不動地在那等著，也不知道楊淩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諸葛師爺幾次提醒楊淩，都被他視若無睹。
好嘛，一幫人一站就站了一個時辰，別人還好說，這馬縣丞上了年紀，有些吃不消了，隻好開口叫道：“縣尊，縣尊……”
“搞毛啊，老子不是說了，看賬冊的時候都不準打擾我的嗎？還懂不懂規矩了？下個月工錢沒有了。”楊淩忽然叫道，搞得馬縣丞很是尷尬。
楊淩抬眼看了看一臉訕訕的馬縣丞，歉疚地說道：“對不住啊，那個本官以前經常看賬本，有這麽一個規矩，一時之間就忘了，還以為自己是在京城呢，馬縣丞不要在意啊。對了，馬縣丞呼喊本官有事嗎？”
“那個，縣尊，你看你還有什麽吩咐？沒有的話，我們就出去忙去了。”馬縣丞笑道。
誰料楊淩卻擺擺手道：“不急，三位大人不妨坐一下，本官還有好多疑問呢，至於其他人就忙去，總之你們要牢記五個字，為百姓服務，我一會去檢查你們的工作。”
眾人無奈，隻能依言散去了，隻留下孤獨的三位大人留下來陪楊淩。楊淩看著自己的三位副手，按照現代的級別來看，自己是市長，這些人就副市長啊，麵子還是要給的。楊淩對諸葛師爺吩咐道：“諸葛先生，麻煩你去泡一壺茶來，就用我帶來的那個茶葉。對了，不介意的話，再幫我找一個算盤來，這賬啊，看得我腦袋都疼。”
“不要麻煩了，縣尊有什麽要問的，盡管問好了。”馬縣丞開口婉拒道。
“這有什麽麻不麻煩的，我跟你們說啊，這茶葉啊，還是我偷偷截留下來的，要不非得被我家老頭子，哦，就是你們口中的沈相國給喝光不可。”楊淩很是客氣。
不一會，諸葛師爺就端來了茶水，還有一個算盤，楊淩客氣地請眾人喝茶，自己則是算起賬來，其實按照楊淩的數學知識，這賬根本用不到算盤，拿這個算盤，不過為了顯示自己還是比較專業的。
眾人隻見楊淩在白紙上畫了一些奇怪的符號，卻不明白楊淩幹什麽，過了一會，楊淩伸了個懶腰，嘴裏抱怨道：“這誰記得賬啊，可算是累死我了。”
楊淩抬起頭看了看有些局促的三位副手，笑道：“三位大人，這賬冊似乎有些不對？”楊淩心中冷笑，現在用的單式記帳法，什麽收入支出都密密麻麻地寫上一大串，看上去賬目做得精細，但是裏麵那些東西可以重複記賬的，想忽悠一般的縣令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畢竟那幫書呆子雖然《九章算術》什麽的也學，但是頂多就是個課外讀物，這眼前的三個混蛋顯然忘記了楊淩的出身，居然妄想用這種方法試圖蒙混過關。
聽到楊淩的這句話，在場的三個人臉色一變，諸葛師爺也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提醒楊淩注意影響，不要忘記自己昨天跟楊淩說的話。昨天晚上諸葛師爺就對楊淩說了，這賬本有出入那是肯定的事情，天下皆如此，千萬不能為了出氣，而拿這種事當由頭，影響上下團結啊。沒想到楊淩答應得好好的，卻在這個時候有提起來。
楊淩早就想過了，自己要立威，這樣的突破口那是再合適不過了，不用就是**了。楊淩的目光越過馬縣丞，落在刁主簿的身上，笑道：“刁主簿，如果本官沒記錯的話，本縣的錢糧一事，應該是你主管的？”
“是！”刁主簿隻能站起身來回答，聲音都有些變形了。
“正好，我這邊有些問題要請教一番呢。”
“不敢，請縣尊垂詢。”
“是，這樣的。”楊淩頭也不抬：“今夏，本縣重新加固了河堤是嗎？”
“是的，今夏雨水較多，所以組織民夫加固了河堤，同時又清淤了一番。”刁主簿隻能硬著頭皮答道。
“嗯！”楊淩指著賬本又問道：“去年不是加固和清淤過了嗎？為何今夏又要再來一次？難道去年都是做得無用功？”
“這個……”刁主簿都快哭了，這天底下的事情不都這樣嗎，何必呢，大家快快樂樂做官多好：“今夏雨水多，瀨水是我縣重要的命脈，是以不得不小心應付，為了以防萬一，所以又重新進行了一遍。”
“好啊！”楊淩誇讚道：“諸位時刻都不忘本縣百姓，真是令本官欽佩啊，而且工程質量想必也比以前更好了，你看這治水一項的支出，居然比去年整整多了一千兩銀子，想必明年是一定不需要再修了，你們是不知道啊，陛下命我每年上繳十萬兩銀子，我現在真是一個銅板都恨不得掰兩瓣花呀，好呀，好呀！”
雖然楊淩說得客氣，這三個人卻聽得冷汗直流，這劇本有些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