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辯方（小改）
夏小婉的目光落在藥碗上，吸了吸鼻子，空氣中總算是蔓延了她熟悉的中藥味。
隻聞味道，她自然聞不出這藥到底有哪些熬出來的。畢竟上一世，她也不過活了二十二歲。
“謝謝！”夏小婉禮貌的回了一句，拿起老人手上的藥碗，把裏麵的藥汁一飲而盡。
羅娟根本沒來得及阻止，心裏叫苦不迭，怎麽小婉亂吃藥啊，那東西，能不能治病不說，別千萬吃壞了肚子。
王醫生也挺無奈，卻隻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病人喝了那碗藥。他苦笑道：“邱老，您別瞎折騰行不，病人高燒不退呢，就一碗中藥能治好嗎？”
夏小婉舔了舔嘴，說道：“這不是我剛才開的藥方。”
老人錯愕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起來，稱讚道：“不錯不錯，竟然能嚐出藥材。你那藥方是好，不過現在犀角太貴，換成水牛角，療效又打折扣。我看你的藥方主治涼血，按照中醫來說，你屬於溫熱發燒。就開了這麽個方子，怎麽樣，不錯吧！”
邱老眉飛色舞，隨後又瞪了王醫生一眼，哼聲道：“小王，咱倆打個賭，明天晚上你這個患者的燒就能退。”
王醫生張了張嘴，歎息一聲。雖然邱老是中醫，但在醫院裏的地位不低，他也沒必要為了一個病人，跟邱老爭執，索性閉了嘴。
邱老瞧著王醫生的樣子，就如同一個打架打贏了的小孩子，又對夏小婉說：“感覺怎麽樣，還行吧！剛才我查資料看你也是個醫學生，你幹脆別學那西醫了，跟著我學中醫吧。這年頭能踏踏實實學中醫的年輕人實在是太少，也難為你能在生病的時候還記得清營湯這個方子。反正跟我學中醫，你也能在這個醫院裏就業，編製內的。不用發愁找不到工作。”
羅娟好不容易才弄清楚這個老人是醫院的醫生，王醫生既然沒阻止，自己女兒喝的那碗藥應該沒什麽問題。但是，現在這老頭竟然讓自己女兒放棄學業，去學什麽中醫。饒是羅娟有教養，也不能忍。
“老先生，我家小婉讀的是名校，現在才大二，也沒有就業壓力。以後還可能考研，出國留學。怎麽能為了學個什麽中醫，就不上學了。”羅娟有些激動，直接趕人了，“我女兒還病著，你們這些做醫生的，也不應該來打擾病者。”
邱老也覺得自己的要求太唐突，剛才他實在是太興奮了。中醫這一行，自清朝後，就沒落了。一般家庭裏的孩子會考慮就業問題，不會選中醫，最多也就選個中西醫結合臨床學。可拿東西，就是掛羊頭賣狗肉的。比如王醫生就是這樣，其實根本就不會中醫。剛才看到這個藥方，激動的查了一下病人的家庭情況，發現父母都算得上高級知識分子，又是搞電子科技的，家境不錯，就業壓力也不會太大。便覺得這病者應該是個好苗子，能培養。卻沒想到孩子的母親這麽不理解。
畢竟這孩子還在生病，暫時就不打擾了，反正瞧著這樣，還得在醫院裏呆到退燒。再怎麽也還得待三天。如此想著，邱老不急了，等這孩子的母親出去的空隙來好好做思想工作。
如此想著，心情大好。
“等等，別走，這個藥方有問題！”夏小婉抬起頭，臉色仍舊因為高燒而泛紅。
她的聲音因為喉嚨痛，有些小，不過醫院本來就安靜，大家也能聽到她的聲音。
看到這老先生不可思議的表情，夏小婉也有些無奈，“這個藥方其實沒問題。”她清了清嗓子說道，“隻是生石膏如果多用點的話，效果會更好，如果按照這個比例的話，我吃兩副藥就能好。”
邱老從剛才那種發現好苗子的激動中冷靜下來，沒有一口否定夏小婉，問道：“你認為，需要加多少。”
夏小婉應道：“您的藥裏用了四錢生石膏，倘若再加二兩六錢的話，退燒的效果更好。”
“嘶——”邱老倒吸一口氣，他在中醫圈裏，對於生石膏的用法，已經算是大膽的了。就比如現在這個方子，其他中醫用2錢，他敢用4錢。這已經是極限。
一加就是二兩多，那可是二兩，不是二錢。
“你可知道生石膏的藥性！”邱老拔高了聲音。
“生石膏，辛、甘，微寒。歸肺、胃經。生石膏清熱瀉火的效果很好。有些醫術上記載生石膏性寒，其實並不是這樣，生石膏的寒性並不大。在治療風寒感冒發熱之類的病時，效果很好，概因其他藥材相互搭配協調。而且……”
“以我現在隻是寒邪入表的症狀，隻需要白虎湯加減就行。用生石膏粉，知母，清半夏，竹茹粉。其中生石膏，還是用三兩。”
白虎湯……
邱老皺眉。
白虎湯雖然是退燒名方，但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主殺。意思就是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病情。太過犀利，對於一般的溫病來說，他並不主張用白虎湯。
何況，白虎湯已經夠解熱了，竟然還往裏麵加三兩生石膏。
知母性寒，跟生石膏搭配起來，太過寒涼，會傷身。
還有白虎湯原方中的炙甘草和粳米，竟被換成了清半夏和竹茹粉。最關鍵的，還是生石膏用得太多。
夏小婉現在就想病早點好，早點回家，早點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世界。當然直接甩出這個重磅炸彈。
“不行，這麽配藥太寒涼，會讓身體虧損！”過了許久，邱老否定道。
“老先生，您沒有試過，怎麽會知道！您先給我把脈，再確定我現在的病情到底如何！”夏小婉急促的說道。
邱老就是不信邪，給夏小婉把了脈，中醫望聞問切一個不差。夏小婉嘴唇幹裂，帶著血絲，舌苔黃厚，洪脈滑有力，是重熱，實熱。呼吸急促，顯然傷了肺，雖然是掉在水裏麵，引起的高燒。但現在並不畏寒，是溫病無疑。
最後的診斷的結果卻是再這麽發展下去，夏小婉的病肯定會惡化，但現在仍舊不敢用那麽犀利的處方。
夏小婉見邱老猶豫不定，又繼續說道：“按照理論來說，白虎湯加生石膏沒問題，您也就認為太涼。從古到今，哪個方子不是人試出來的。我年輕，身體底子好，就算受點涼，調理個十來天就好了。又不會加重我現在的病情。”
“小婉，別鬧了！”羅娟也急了，趕緊嗬斥了夏小婉，她還害怕自己女兒吃藥吃出病呢。這是什麽話，拿自己做試驗？就算學醫，也不能傷害自己吧。羅娟這一刻很後悔當初同意夏小婉考什麽醫學院。
被羅娟嗬斥了一句，夏小婉心虛的縮了縮脖子。對呀，她現在是這位夫人的女兒，不是張小婉，是夏小婉。哪個做母親的不擔心自己的女兒。
但她很清楚這個藥方真的沒問題。於是弱弱的說了句，“我就想自己的病趕緊好，然後回家。”
聽到這麽句話，羅娟如鯁在喉，又看看夏小婉可憐兮兮的樣子，終於還是決定不管夏小婉了，反正沒生命危險。
邱老思考許久，見羅娟都不反對了，沉聲說道：“好。如果這處方效果很好的話，你女兒就是英雄。”
說完，蹬蹬蹬的跑出病房。
夏小婉：“……”
她可不想當什麽英雄，就想自己的病趕緊好。
王醫生一個頭兩個大，這是他的病人啊。邱老怎麽用中藥來治。病人還在高燒啊，怎麽能當做實驗體。
“太胡來了，實在是太胡來了！”王醫生呢喃，卻不敢去阻止邱老，人家邱老是醫院的元老啊，他這個才來三年的，實在是太嫩了。再則，這事兒還是病者自己挑起的，自告奮勇的做實驗體。
但是……真的太胡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