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敏接過來一看,差點沒暈過去,定定神,趕緊跑去了係主任的辦公室,簡單的說了自己的情況,要求請假,係主任對江敏是很熟悉的,直接批準,還說了,有什麽困難就提出來。江敏什麽都想不起來,也什麽都顧不得了,趕緊的回家收拾行李。

江敏騎著車子到家,進了門,就衝進了臥室,“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老媽和周大媽都在,現在生意上的事有周大叔和鐵漢他們忙活,用周大媽的時候少了,她就經常過來幫江敏看孩子。

“部隊來電報了,誌彬受傷了,正在後方醫院,我得去看他。”江敏一邊說著,一邊找大旅行袋,“什麽?嚴重嗎?”梁二珍急得跟在閨女身後轉悠,“應該沒事,都到了後方醫院了,再說了,如果真是有事,就會直接通知我了。”這是江敏在安慰老媽,也是在安慰自己。

“我知道了,你去吧!我把你爸也叫來,幫我看孩子。”

江敏停下動作,看著老媽,“又得麻煩你和老爸了。”

“你這孩子,竟是說這些沒用的,趕緊走吧!”

“好!”江敏一邊低頭抹眼淚,一邊從衣櫃裏找衣服。

江敏把家裏所有的錢都找出來,給老媽留下貳佰,剩下的四百多都帶走了。看見江敏的動作,梁二珍趕忙張羅著要給閨女在內褲上縫上一個口袋,江敏也怕被賊惦記,同意了。張羅完這些,江敏親親兩個傻呼呼的兒子,又跟周大媽交代一下生意上的事,這才離開。

坐上電車,江敏趕往火車站。這一路上,真是心急如焚,萬分懷念過去顏色鮮豔的出租車·可以直達,咱們這電車,不知道要繞多久呢!等江敏到了車站,先去問了到南邊的火車什麽時候有·一問,嚇了一跳,還有四十多分鍾就開車了,如果錯過了這一趟,就要等兩天以後,這怎麽行。江敏拎著大旅行包就去買票。

到了售票大廳裏,江敏就傻眼了·這是什麽情況,為什麽有這麽多人要坐火車啊!其實,江敏不知道的是,不是很多人像她一樣要出遠門,坐短途車的也很多,一個四個買票的窗口,雖然有寫著軍人優先售票,但是·沒寫軍屬也可以啊!看看四個長長的隊伍,江敏快哭了。眼看著快沒時間了,江敏也不矯情了·索性拚了。

三兩步走到窗口,對著正要買票的一個大男人說道,“大哥,幫幫忙吧!我要坐的車快開了,能讓我先買嗎?”

還沒等麵前的漢子開口,身後的一群人就都不幹了,大家辛辛苦苦的在這裏排隊,憑什麽你上來就要先買啊!那個男人身後站著一個五六十歲的大媽,這個時候的女人就非常好鬥,吵的最大聲·

“你怎麽回事兒啊?占便宜占習慣了吧?”

江敏這下子可是犯了眾怒了,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說著她。

江敏慌忙的從自己的兜裏掏出來部隊拿過來的那份電報,眼裏含著淚水,但終究是忍著,沒有讓它掉下來,“我丈夫在南邊的戰場上受傷了·現在正在後方醫院裏,大家請幫幫忙,如果我趕不上今天的火車,我隻能再等兩天以後的車了。”

前排的幾個人看那份電報可是看的很清楚的,頭一個要買票的男人馬上往後讓,“你先來,你先來。

江敏還是不敢動,看看身後的人,希望他們也可以諒解,不要引起暴動被揍一頓。這回大家誰都不吵了。本來江敏以為最難搞的那個女人,此時也是一臉惋惜和同情的樣子,“你先買!”

“謝謝大家了!”

江敏給大家鞠個躬,然後買票,臨走時,這眼淚也終於下來了。身後滿滿的歎息聲,江敏對這樣的方便之門真的很不適應,心裏更難受了。

火車上,江敏連著兩天都沒吃什麽,最後一天,現在自己下了車要照看病人,不能讓馮誌彬看自己變老了,變醜了,這樣想著,江敏買了兩個茶葉蛋和一個燒餅,就著白開水喝下去,然後,到廁所去換了衣服,南邊的天氣很熱了,江敏換上了一條淺灰色的褲子,一件藍白相間的帶領結的襯衫,江敏自己做的衣服,很合體,樣式簡介大方,本來是去年做的,一直沒有機會穿,如今穿在身上,竟然顯得這樣單薄了。是啊!自從馮誌彬離開之後,又出了這麽多的事,江敏過的日子,可以說是重生以來最艱難的了。

下了車,江敏馬不停蹄的找車站,她現在就想趕緊見到馮誌彬,不知道他的情況到底是怎樣,是傷到哪裏了,嚴重嗎?

此時的馮誌彬還沒有醒,江敏走進來,一眼就看見了他,馮誌彬的頭上、臉上都纏著紗布,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另外一張床上,躺著一個陌生的男人,這才讓江敏確信了躺在這裏的是自己的丈夫。

悄悄的走過去,放下行李,搬過凳子,就那麽看著他,想要握住他的手,可是他的手上,根本都已經被紗布包滿了,沒有自己下手的位置。江敏的眼淚就這麽掉著,捂住自己的嘴,就怕被他聽見,江敏此時就是一個感覺,心疼,那種疼痛蔓延這個胸部,就好像得了心髒病,或者是被打樁機捶了胸口,這個時候,江敏恨不得去找那些敵人拚命,好半天,嘴裏才喃喃的說道,“你這樣不是要了我的命嗎?”

說完,蹲在地上捂住嘴巴,哭了出來,眼淚就跟開了閘門一樣,江敏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馮誌彬,可是那模糊的身影就跟帶著魔力一樣,徹底的將江敏擊倒。眼前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哪裏還是她那個高大威猛的丈夫啊!肩膀上**出的部分有燒傷,槍傷,身邊繃帶上還帶著血,他的嘴唇微微的張開,根本就是沒多少活氣兒了。這一刻,江敏的頭腦有些發脹,她想到了馮誌彬受傷的情景,如果自己在旁邊看著,恐怕得瘋掉吧?她甚至想到了,馮誌彬也許······

感覺到馮誌彬似乎是哼了一聲,江敏馬上屏住呼吸,深怕吵醒了馮誌彬。才緩過來,悄悄的站起來去找醫生,她得去了解馮誌彬的情況。

接待江敏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夫,帶著黑框的眼鏡,皮膚黝黑,“是馮誌彬同誌的家屬吧?快請坐。”

江敏的眼睛還是紅紅的,止住了淚水,卻連一絲禮貌的笑容都擠不出來,“我是江敏,馮誌彬的妻子,我想問一下我丈夫的情況。”

醫生無奈的歎了口氣,“馮誌彬同誌的情況基本穩定下來了,頭部有彈片造成的傷口,已經縫合了,腹部有貫穿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的話,應該可以恢複。”

“意外?這是什麽意思?醫生?”

“馮誌彬受傷之後,因為在戰場上,所以沒有及時的得到治療,失血過多,同時也有感染的可能性,他最近兩天還在發燒。但是這種情況如果控製住了,就應該沒有問題了。

江敏沉默了,看著醫生,經驗老道的醫生,從他嘴裏的病情,永遠都不會有肯定的字眼。他的話根本無法給江敏任何的保證。一切都還是未知數。江敏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病房。

馮誌彬還沒有醒過來,江敏就那麽呆呆的坐著,偶爾有護士來,看看輸液,看到江敏坐在這裏,就遞給她一個棉簽和一杯水,讓她可以給馮誌彬摸摸嘴唇。另外一個床上躺著的人手臂是被包著的,看那繃帶的厚度,應該很嚴重,他一直的看著江敏。在冷靜下來之後,江敏也把注意力轉向了他。

那人見江敏有些恢複了,開口說道,“他早上的時候曾經醒過,他在喊你的名字。”

“嗯!”江敏點點頭,感覺氣血翻湧,好像隨時都會倒地不起,神經繃得很緊。

過了好半天,那個人又說道,“我們都知道你,過去他從來不肯多說家裏的事,但是這次在戰場上,他經常提起你,提起孩子。我見過你的照片。”

“你是?”江敏聽出他應該和馮誌彬很熟悉,低聲的問道,“馮誌彬是我的把兄弟。他是老三,我是老五。我叫沈邦吉,坦克連連長!”

沈邦吉長得很帥氣,個子應該也不小,聽他說話的聲音,應該不是他們北方人,眼睛是單眼皮,鼻梁挺高的,他的臉上還帶著傷痕,但看上去要比馮誌彬好多了。

竟然是這麽親密的戰友,江敏頓時覺得親切起來,“你還好嗎?家裏人也會來看你嗎?”

“沒有!家裏遠,而且,有什麽好看的。”

“你的手怎麽樣了?”

“骨頭碎了,這條胳膊能不能用還不知道。”

江敏的眉頭一皺,轉換了話題,“你是老五?那其他人呢?”

“老大犧牲了。”說完,沈邦吉是似乎是陷入到自己的回憶裏,江敏也沒有再問,轉過身繼續盯著馮誌彬,她在等著,等著她的丈夫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