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了這個消息的時候,江敏的手一頓,就感覺這心都揪絮了。馮誌彬被緊急電報催回去,而現在就開始打仗了,那麽,這說明了什麽,真是太清楚不過了。
梁二珍聽到廣播裏的消息,一邊縫著被單,一邊還感歎了一句,“哎呀!打仗了!”
“是啊!也不知道怎麽樣?”江恒水接話道。
可是,屋裏還有第三個可以發表意見的大人啊!江恒水夫婦都把目光轉向江敏。可是,女兒的表情怎麽這麽難看啊!還是江恒水首先反應過來。
“小敏,誌彬是不是去打仗了?啊?”
江敏呆呆的看向父親,連回答問題都覺得沒有力氣了。她這一不說話,江恒水夫婦可是傻掉了,這說明,女婿真的可能在戰場上。梁二珍當時就哭出來了,“哎呀!這可怎麽辦啊?”
江恒水心裏更是煩躁,也沒有那個心思去管老婆坐在那裏嚎哭了。梁二珍的哭聲很快的就傳到了江富兩口子的耳朵裏,都趕緊過來看,多麽嚴重的事情,能讓梁二珍哭泣而不是怒吼呢?然後,他們也聽說了馮誌彬要上戰場的事,都沉默了,一家人,都沉默了。江恒水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趕忙把收音機拿過來。希望可以在廣播中聽到有用的消息。小收音機很小,能聽的台子有限。所以都又著急又失望。其實大家心裏也明白,就算是聽到消息又能怎麽樣呢?
此時的馮誌彬,已經到了駐地,其實,從去年開始,他們就已經開始全麵做戰備工作了。這一年的戰備施工任務格外緊張。全師的兵力基本都投入到師主要防禦方向的永備工事的施工。主要是步兵排、班坑道,炮兵單炮洞,防炮深壕等待。
到了十月份,開始進入了緊張的冬訓。新兵提前補充進來·老兵停止複員,特務連一擴為二。原特務連有七個班分別為警衛、偵察、工兵、通訊、總機、外線、電台。分開後,警衛、偵察、工兵擴充為排,又增加了一個防化排·其餘班擴充為團通訊連。部隊突擊提拔了一大批幹部,有的已經在泡病號準備回家的老兵,連自己也沒想到還能提幹。而在這樣的條件下,馮誌彬被正式提拔為營長。63式自動步槍換成了56式半自動步槍,重機槍、迫擊炮等步兵重武器見了天日,一進入12月份,空氣明顯緊張·訓練強度明顯加大,軍營裏充滿了臨戰的氣氛。體能訓練開始加強,部隊拉練進入預設陣地開始頻繁起來。
就在這樣的時候,馮誌彬病了,急性的胃出血,醫生建議他休息。馮誌彬的政治嗅覺別其他人要敏銳的多,在上次見過幾個軍校的同學之後,他就更加確信了。上戰場是必須的·是責無旁貸的。趁著這個養病的機會,馮誌彬和領導提出,要回家養病的要求。一樣都是修養·那麽在哪裏都是一樣的。就這樣,馮誌彬帶著自己的診斷書,回了家。白天的時候,他說去看望戰友,其實是去醫院打針吃藥了。為了不讓江敏知道,他盡量在打字的時候,都選在了胳膊上的靜脈。吵架了,和好了,這些都沒有什麽,他隻是珍惜和妻子孩子在一起的幸福時光。
直到他接到了緊急歸隊的電報。江敏的反應他都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從離開的那一刻起,除了工作,就是想念江敏了,甚至比想孩子還要多。想起第一次見她,想去她的笑·她的紅圍巾。還有,她在月光下晶瑩剔透的肌膚和迷蒙的雙眼。
晚上躺在坑道裏厚厚的幹草上睡覺,真是累得不行,戰前訓練不是鬮著玩兒的,馮誌彬過去掛著副營長的職位,隻帶著一個連隊,如今升官兒了,管的人也就多了,自己的老部下當然沒得說,馮誌彬愛鑽研,和許多老革命打過交道,馮誌彬因為江敏的影響,尤其關注在戰場上的一些細節,這一項,就給馮誌彬的部隊減少很大一部分的傷亡。
馮誌彬在軍校的戰術學習也很合用,而且他的注重的是實戰。這又成為了一項優勢。馮誌彬這來來回回,不十幾天的時間。可是,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部隊的訓練都已經安排好了,作為主力幹將,領導們也很清楚馮誌彬家裏情況,老婆在上大學,而且還是大一,最大的女兒才四歲,兩個小孩子還沒滿半歲呢!要想馬兒跑,得讓馬兒吃得飽,這個特例也就開了,更何況馮誌彬是真的病了。
部隊給每個戰士重新測了血型,要求都記在領章後麵。除了必備的生活瘌具和衣服外,其餘物品都要打好包,包上寫好家庭地址後,交到連部。大家都知道,這是準備犧牲後的事了。緊接著,連裏又要求大家都要寫請戰書,表達自願上戰場的心情。這不知道是哪一級機關規定的。漸漸地,師、團首長們出行,也在腰間挎上了手槍。
在上戰場之前,每個戰士都要寫《戰士戰備檔案表》,表格中有幾個問題,例如,你最喜歡的書什麽?你喜愛的戰鬥英雄是誰?而最後一項,是要求戰士寫一封家信,題目是‘假如我犧牲後,。
馮誌彬也寫了家信,他也要囑咐妻子一些話,還要給自己的孩子們留下一些話,馮誌彬是背著別人寫信的,提起筆來,他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了。想到年輕的媳婦,想到自己的孩子還那麽小,想到如果自己犧牲了,他們將要承受什麽,馮誌彬的心就好像刀割一樣。可是,他還得寫。
小敏:我的妻子,我最親愛的,如果,我沒有出現在凱旋的隊伍裏,請你不要傷心,你要相信,直到我閉眼的那一刻,我的心裏,裝的滿滿的都是你和孩子們。小敏,如果我死了,我父親就交給弟弟撫養吧!如果,你的生活實在有困難,也可以把孩子交給誌國。無論怎樣,隻要你和孩子好就行。父親我是不擔心的,我雖然不能再盡孝了,但是,他還有一個兒子,幫我拜托一下弟弟吧!
你和孩子一定要保重,告訴孩子們,他們的父親是為了祖國,為了人民戰死疆場的,死的堂堂正正。告訴孩子們,我愛他們,我可愛的茜茜,我的心肝寶貝女兒,還有我那兩個那麽小的兒子,我寄予厚望盼了多年的兒子。
小敏,孩子們交給你了,交給你了。
記得上軍校的時候,一個學究給我們講了這麽一個故事,清朝的時候,一個民婦臨死之前,給家人留下這樣一幅對聯,‘奴別良人去矣,大丈夫何患無妻,願後日再訂婚姻,莫向生妻言死婦。
兒依嚴父艱哉,小孩兒定仍有母,倘他時得蒙撫養,須知繼母即親娘。‘
小敏,茜茜,平平和安安,好好保重,我去了,可是我心裏永遠愛你們,我一定在天堂囑咐你們,我最愛的人們!
馮誌彬的信,是江敏在回到學校一個星期之後接到的,江敏聽說有自己的信,這心就開始砰砰的跳得厲害,希望是馮誌彬的來信,可是又怕是他們部隊的來信。顫抖的手從同學的手中拿到信,看得是自己熟悉的筆跡,江敏才放鬆了心情。也沒背著人,直接就打開了。等看了馮誌彬的信,江敏二話都沒說,就那麽昏過去了。
江敏昏過去了,什麽都不知道了。李雨晴和岑陽他們幾個正好跟著江敏一起下課出來,看到江敏在看信,就走在了江敏的身後一步遠的位置,當江敏昏過去了,大家都嚇壞了,趕緊過來搶救,又找來路過的男生背著江敏到醫務所去了。信就這樣扔在了地上,被後邊趕過來的幾個男生看見了。
這樣的一封信,沒有什麽華麗的詞藻,可是也足以讓大男人流淚了。幾個人圍著看,然後又圍上來一圈,等他們把信送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就這麽一天的時間,馮誌彬的這封信,流傳的非常的廣。
江敏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湧入腦海中的,第一個就是馮誌彬的信,江敏根本沒有辦法去深究馮誌彬的言下之意,她隻得到一個信息,他真的上戰場了,而且是九死一生!心啊!怎麽就這麽痛呢!疼得喘不上氣來。那種憋在心裏,逼得人馬上要崩潰的悲痛,讓江敏頭暈目眩,根本沒有辦法從病床上起身。
在家裏,剩下了梁二珍和周大媽在看孩子,江敏一直沒有回來,梁二珍就開始著急了,等了很久,終於有人過來告訴梁二珍,江敏病了,暈倒了,現在還在學校的醫務所裏。一聽這個消息,茜茜哇哇的大哭起來,她已經知道了,爸爸上戰場了,可能再也看不見爸爸了,現在媽媽又生病了,她害怕,真的很害怕!她想要爸爸,想要媽媽。聽到茜茜的哭聲,兩個小的也哭了起來。屋裏的大人,都是眼中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