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口是心非
寧綰直直的站著內殿等著裴缺，低著頭心中甚為忐忑不安。
怎麽辦？裴缺會不會以為她……唔，太丟人了！
“綰綰。”聽到裴缺的聲音，寧綰的身形一顫，然後緩緩抬頭。此刻的裴缺已經沐浴完畢，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袍子，衣冠楚楚，堪堪入畫，哪有半分方才狼狽的模樣。
寧綰覺得自己的臉頰微微發燙，連耳根子都燒了起來，方才那畫麵，一直在她的腦海之中回蕩，久久不能散去。饒是她在身為阿九之時，曾看過裴缺沐浴，可是卻也沒有看過……那個地方啊。
小丫頭一身小廝打扮，臉頰紅彤彤的，像是染了胭脂一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的看著自己，既羞赧又直白，讓裴缺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是他自第一眼就認出，她就是綰綰。
寧綰此刻真的是局促不安，哪有姑娘家如此魯莽竟闖入男子的浴池的。
“綰綰你找我，有何事？”能見著她，裴缺心裏頭便是放心了，的確如楚雲深所言，她平安無事。隻不過這樣的見麵方式，委實有些出乎意料。
何事？她該怎麽說呢？難不成說是擔心有貓兒覬覦他，所以她忍不住跟著兄長偷偷溜進了宮？
自然不能這麽說了。
寧綰身子嬌小，站在裴缺的麵前，隻到他的胸口。裴缺看著眼前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麵色柔和，見她遲遲不語，便有些奇怪，“方才……”
“方才我什麽都沒有看見！”寧綰激動不已，脫口而出。
裴缺：“……”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寧綰簡直要被自己蠢哭了。許久才回過了神，聲音弱弱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裴缺音色如常。
寧綰此刻察覺到他的耳根子看起來有些紅紅的，心中便不再緊張了，而是走近了一步，抬頭看著他道：“我今日來見你是因為……我聽哥哥說，你很擔心我。”
裴缺一聽，處變不驚的麵容終於有了一絲動容，他輕輕咳了一聲，才道：“我自小就把你當成妹妹一般，你出了事，自然是關心的。如今見你無恙，我也放心。”
妹妹？口是心非呢。寧綰暗暗道：總有一天，我要讓你承認，阿缺你喜歡我喜歡的要命~
“那你就不關心，這段日子我遇到了什麽人，有沒有受欺負嗎？”寧綰雙眸靜靜瞧著裴缺，緩緩開口。
被欺負？
裴缺一怔，而後才對上寧綰的眼睛。可是這雙漂亮的眼睛滿是女兒家的俏皮，若真是受了委屈，哪裏會露出這副神態。裴缺彎了彎唇，“若是受了欺負，玉衡定然第一時間替你出氣。”如寧玉衡這般疼他的妹妹，怎麽可能讓綰綰受一絲的委屈。
得，這廝就說不出好聽的話來，寧綰耷拉著腦袋，徹底是泄氣了。
“上次在明秀山莊，你提到過新養了一隻貓兒，甚是乖巧，可否讓我瞧瞧？”她倒要看看，那貓兒究竟是阿九還是青璿。
若是後者……
她就……！！！
“喵嗚……”
寧綰伸手戳了戳。
“喵~”
籃中的小貓兒胖乎乎的，寧綰格外的熟悉，但是此刻這小貓兒卻是一臉的慵懶，見著自己，便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寧綰心中窩火，便是繼續用力戳了戳它的腦袋。
看起來真是一隻小蠢貓。寧綰心中暗暗發笑，怪不得裴缺老是說她蠢了。
“阿缺，它看起來好笨啊。”寧綰笑嗬嗬，衝著身側的裴缺道。
如此自然的稱呼，讓裴缺心頭一顫，待看到寧綰眉眼染笑，一副愉悅的模樣，便覺得自己的心頭也是暖意融融，欣然不已。
綰綰好像……變了好多。
可是偏偏，他享受此刻親昵的稱呼，就如回到了從前，那個調皮的小丫頭，一直在他的身邊嚷嚷著：阿缺阿缺。
“自昨日阿九摔著之後，便有些傷著了，所以看上去才會這般安靜，它平時調皮的很。”說起阿九，裴缺的臉上染上了笑意，他的小貓兒，不僅調皮，而且恃寵而驕，可愛的不得了。
明明知道裴缺說的是自己，但是如今見他這副滿臉微笑的模樣，她卻是有些不舒服了。見著她時，一副謙和溫潤模樣，說起貓兒，卻如此刻這般笑容洋溢——她都覺得自己吃味了。
裴缺怎麽能喜歡是貓兒的自己多過現在的自己呢？
此刻她還是辨認不出眼前的小貓兒是阿九還是青璿，突然想到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寧綰扭頭看著裴缺，一臉嚴肅道：“昨夜……昨夜這貓兒是不是爬到你的榻上來了？”
裴缺顯然沒有想到寧綰會問這個，頓時愣住了，但是看她這副緊張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滑稽，便失笑道：“自然不是。綰綰怎麽問這個？”
怎麽問這個？——當然是想知道你有沒有被別人占便宜了。
不過這個答案，她甚為滿意。
寧綰將籃中的小貓兒抱起，伸手撫了撫，小貓兒便是溫順的窩在她的懷裏，模樣看起來乖巧極了。這副可愛的樣子，怪不得裴缺會這麽喜歡呢。
“阿缺，這阿九讓我養幾日吧？”不管這貓兒是誰，她還是趕緊將它帶離裴缺的身邊，誰叫裴缺這麽喜歡呢，她才不放心繼讓它留在裴缺的身邊。
寧綰一臉的笑容熠熠，讓裴缺看的都有些恍神了，已經很久……沒有見她笑得這般的開心了。
見裴缺沉默不語，寧綰心中有些著急：難不成裴缺已經這般喜歡這貓兒了，舍不得讓它離開了？
寧綰擔心壞了，便伸手扯了扯去扯裴缺的袍袖，聲音又甜又糯：“阿缺……不行嗎？”
十四歲的少女，明眸如水，粉頰緋紅，看起來像一朵綻放的花兒，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他本就知曉自己對綰綰的感情，麵對這樣的綰綰，他根本毫無招教之力。
“可以嗎？”寧綰緊緊的抓著他的袍袖，抬頭看著他。
裴缺稍稍低頭，便可以看到拽著他袖子的那隻小小的、軟若無骨的手，淡粉色瑩潤的指甲修剪的很幹淨，沒有如平常女子一般染著豆蔻，看起來既可愛又水嫩。許是太過於用力，衣袖有些滑落，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嬌嫩如鮮藕一般，他忍住想去握的衝動，平複好情緒，半晌才道：“自然是可以。但是我怕這貓兒調皮，傷了你。”
原來是擔心自己啊。寧綰開心極了，心頭的擔憂頓時散去，拽著裴缺袍袖的手尚未鬆開，反而是湊近了一些，看著裴缺，笑吟吟道：“阿缺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它傷著我的。”
靠的太近，他可以清晰的聞到身側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待看到她露出的那雪白的細頸，便是下意識的將視線挪開……
“阿缺你怎麽了？”寧綰眨了眨眼睛，見裴缺的臉色有些奇怪。
“沒事。”裴缺沒有看她，隻是淡淡道了一句。
連看都不看自己。寧綰收起了笑意，而後將扯著他袖子的手慢慢的鬆開，他是不喜歡自己離他太近嗎？可是不可能啊，裴缺明明是這麽的喜歡她，喜歡到都不願意看別的女子一眼。
雖然一直以裴缺隻喜歡自己為借口安慰著自己，但是寧綰的心裏還是不好受的。以阿九的身份待在裴缺身邊的這幾個月，讓她覺得又滿足又溫暖，肆無忌憚的享受著裴缺對她的寵愛，可以想怎麽親近就怎麽親近，多好啊。
可是現在，她都沒法親近他了。寧綰苦惱極了。
交代了一些養貓的事宜之後，寧綰便沒有借口繼續留在這裏了，可是……她看著裴缺，滿臉的舍不得。
到了殿外，外頭已經開始下起了雪，柳絮般輕盈的雪花，紛紛落下，讓這個東宮顯得愈發的安靜悠然。
裴缺見寧綰衣衫單薄，便讓常安拿了一件狐裘。這是他的狐裘，寧綰的身量本就是嬌小，如此穿著，便是顯得愈發的嬌小可人，一看就知道是小姑娘，哪裏有半分小廝的模樣。
纖長的手指就在眼前，寧綰想起她還是阿九的時候，常常舔他的手，如今一想，便覺得有些臉紅，微微低眸，任由他替自己係好帶子。
“外頭路滑，慢慢走，可記著了？”
終於見他露出對自己的關切之情，寧綰心裏頭甜滋滋的，溫順的點著頭，模樣看起來頗為乖巧。
要走了呢。可是寧綰一想到今日自己連他的手指頭都沒有摸到，不由得心裏有些失落，明眸流轉，似是想到了什麽好主意，寧綰頓時眉眼染笑，卻隻是一瞬，斂起了笑意。
她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步，身子突然一滑，直直的朝著後麵摔去……
如她所料，身子被一陣暖意包圍，將她抱得緊緊的——這麽喜歡她的阿缺，怎麽舍得讓她摔倒呢？
寧綰滿足的將整個身子都窩在了裴缺的懷裏，聞著他身上熟悉的藥香，心中暗暗竊喜：還是被我抱到了吧，阿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