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夢寒正在琢磨楚華朱帶出來的話,對楚華瑜說得話有些′在焉,隻是接了一句:“是聖上親自遞給你的?”
楚華瑜樂滋滋地點點頭:“當然,聖上從托盤裏取了南瓜糯米糍,親手遞到我手裏的。”咂了咂嘴,回味無窮的樣子,“很好吃,真不愧是四皇子最愛吃的糕點。”
柳夢寒腦子裏咚得一下,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轉過頭問楚華瑜:“你說什麽糕點?”
“南瓜糯米糍啊。——京城裏人人都知道,四皇子最愛吃的糕點。外麵的糕點鋪子也有做的,我吃起來,都沒有宮裏做得好吃呢。”楚華瑜意猶未盡地道。
柳夢寒蹙起一雙柳葉般細細的眉毛,拉過楚華瑜的手,仔細打量了打量,有些躊躇地問他:“是隻給你一個人吃,還是宮裏頭的人都吃了?”
楚華瑜奇怪地看著柳夢寒,撇了撇嘴,道:“………………都吃了。”
連宏宣帝都吃了一塊,姐姐楚華朱吃了,連宮裏麵伺候的有頭臉的宮女、姑姑們也都吃了。
柳夢寒鬆了一口氣:還好,大家都吃了,應該是無事的………………
楚華瑜見柳夢寒沒有話再吩咐下來,便問道:“姨娘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先回去了。”想回自己的院子去。
柳夢寒笑著讓他去了,叮囑道:“晚上記得早些過來吃晚飯,做了你最愛吃的海參燉魷魚幹,加了最嫩的豬肉裏脊做湯。”
楚華瑜笑著點點頭,回自己的院子裏去了。
這一去,柳夢寒就沒有等到楚華瑜再過來吃她專門給他做得海參燉魷魚幹。
那是快到掌燈時分的時候,柳夢寒發現自己房裏又被翻得亂七八糟,又聽身邊的人道,中瀾院的小廚房裏出了狐仙,不知道是不是跑到她們慈寧院裏來了,就很是生氣。
柳夢寒一向對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嗤之以鼻…便叫了幾個最長舌的婆子過來責罰了一頓,又命身邊的人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盯著自己的內室,免得有心人居心叵測的人渾水摸魚。
這樣一來,從楚華瑜的院子裏跑來報信的小丫鬟便被嚇住了…在外麵逡巡了半天,才被柳夢寒的心腹婆子看見,問她有什麽事,那小丫鬟才結結巴巴地道:“回………………回柳太姨娘,我們少爺肚子痛………………”
那婆子了一聲,慢悠悠地走到屋裏對柳夢寒回報:“柳太姨娘,少爺有些不舒服。”
柳夢寒沒有在意…處理完自己院子裏的婆子,才對身邊的人道:“去少爺院子裏看看。”便帶著丫鬟婆子,去楚華瑜的院子。
等柳夢寒看見楚華瑜的時候,他已經在床上滿床亂滾,嘴邊流出血來,正是中了毒的樣子。——從表麵上看起來,頗有些像柳夢寒當初托人帶到宮裏麵,讓嵐淑妃身邊的大宮女紅綢給皇子下得毒………………
柳夢寒嚇得魂飛魄散…顧不得仔細思索楚華瑜為何會中這樣的毒,趕緊命心腹婆子去取了解藥過來。
那婆子也知道不好,飛奔回去取了解藥…送到柳夢寒手裏。
柳夢寒顫抖著手,輕輕將解藥放到楚華瑜嘴裏,低聲安慰道:“快吃,吃了就沒事了。”
楚華瑜勉力咽了一下,將解藥吞下肚裏。
柳夢寒一口氣還沒有呼出來,卻見本來應該已經“解了毒”的楚華瑜四肢一陣抽搐,五官都流出黑血,沒有掙紮兩下,便在柳夢寒懷裏斷了氣。
柳夢寒一時傻了。
她做了這麽多的事,費了這麽多的力…包括將唯一的女兒送進宮裏,就是為了這個兒子。
這個兒子怎麽能就這樣死了?!
她還準備了好多後招,要為兒子襲爵鋪路的!
他怎麽可以就這樣死了?!
是誰這樣大膽?!
柳夢寒一時憤怒,一時痛苦,一時長嚎,一時悲泣…神智都有些魔障了。
柳夢寒的心腹婆子看了大急,忍不住對柳夢寒道:“太姨娘,得罪了!”說著,掄起大巴掌左右開弓,打了柳夢寒兩個大耳刮子。
臉上的劇痛讓柳夢寒清醒了下來,她抱著楚華瑜,仰頭看著身邊的人,道:“去請大夫……”
那婆子輕聲對柳夢寒道:“柳太姨娘,少爺已經去了………………”
柳夢寒脖子一梗,對那婆子怒道:“你是大夫嗎?你不是大夫,怎麽知道他去了!”
那婆子不敢再強嘴,趕緊出去命人請大夫。
過了沒多久,大夫背著藥箱進來,看見屋裏都是女眷,忙轉身想出去,卻聽見柳夢寒陰側側的聲音道:“都什麽時候了,還裝腔作勢!——趕緊過來給我兒診脈!”
大夫隻好連忙回轉過來,來到床前,拿出脈枕,放在床邊,又將床上那婦人抱著的孩子的胳膊抽了一隻過來。
大夫剛搭上三根指頭,就連忙縮了回來,哆哆嗦嗦地道:“這………………這…………這是怎麽回事?”
這位大夫是常來寧遠侯府的,知道柳夢寒的身份,又問道:“柳太姨娘,少爺已經沒有脈息了。”
柳夢寒不死心,將楚華瑜的另一隻胳膊也抽了出來,放到大夫麵前,道:“大夫再診診?”
大夫隻好又搭上三根手指,隻診了一瞬,便縮了回來,對柳夢寒道:“柳太姨娘,容老朽看看少爺的眼斂?”
柳夢寒木然地將楚華瑜的身子轉了過來,麵對著大夫。
大夫雖然見多識廣,可是看見滿臉黑血的楚華瑜,還是全身一激靈,差點站不穩。
柳夢寒橫了大夫一眼。
大夫隻好仲出手,又掀開楚華瑜的眼皮看了看,便對柳夢寒拱手道:“柳太姨娘,準備後事吧。”背著藥箱就想走。
柳夢寒叫住大夫,問道:“大夫可否瞧一瞧,他到底是怎麽啦?怎麽會突然就沒了?”
那大夫頭也不回地道:“欲知死因,柳太姨娘去問忤作吧!”
柳婪寒抱著楚華瑜的屍身,坐在他的床上,呆呆地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柳夢寒的婆子過來向柳夢寒請示的時候,發現柳夢寒一頭黑發已經變得花白。
柳婪寒一向最注重自己的容顏,特別是頭發。
如今這個樣子,倒是跟她的年齡差不多了。
“柳太姨娘要不要報官?”那婆子問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楚華瑜的死,明顯是被人投毒而死。
柳夢寒咬牙切齒地道:“報!當然要報!”
報官要先給寧遠侯楚華謹和外院管事秦力生說一聲。
楚華謹接了信,十分驚訝,趕緊過來慈寧院看個究竟。
看著楚華瑜一臉黑血的樣子,楚華謹心裏的感覺十分複雜,站在那裏細問到底出了何事。
柳夢寒便沉著臉,將楚華瑜昨天的去向,一五一十地說給楚華謹聽。
楚華謹聽了,半天才道:“三弟昨日去了宮裏頭,回來到了晚上才發病?”
柳夢寒恨聲道:“中毒!他是中毒!—哪裏有什麽病?!”
楚華謹冷笑一聲道:“既然是中毒,太姨娘就去向順天府喊冤去吧!”說著,拂袖而去。
柳夢寒又急又氣,終於暈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又到了晚上。
柳夢寒一時迷糊,對身邊的人問道:“海參燉魷魚幹做好了沒有?少爺最愛吃的。一會兒記得讓少爺過來。”
柳夢寒身邊的婆子哭著對柳夢寒道:“太姨娘醒醒!醒醒!——少爺已是去了!”
柳夢寒如夢初醒,想起了昨日發生的事情淚如雨下。
哭了一會兒,柳夢寒將別的人都遣出去,問身邊最擅用毒的婆子:“你看,少爺到底是不是在宮裏中的毒?”
想起宏宣帝“親手”遞給楚華謹的那塊南瓜糯米糍,柳夢寒總有些心驚膽戰的感覺。可是如果是同一種毒,怎麽會隔了那麽久才發作?
柳夢寒身邊的婆子也點頭讚同柳夢寒的想法,低聲道:“柳太姨娘說得對。如果真的是那種毒,當時就毒發身亡了,斷斷等不了從宮裏頭回府,又一直到了晚上才發作。——若是真的這用毒的人的本事,實在已經是出神入化,可以開山立派了。依奴婢看,宮裏頭並沒有這樣的高手。若是有,也不會等到如今才動手。”
還是不認為是宏宣帝動的手。
柳夢寒仔細想來想去,也覺得不會是在宮裏麵中的毒。這樣烈性的毒藥不可能隔了這麽久才發作。—總是不信山外有山,人外有那就是回府之後中的毒?
“去查一查,少爺從宮裏回來之後,都吃了些什麽,喝了些什麽。”柳夢寒吩咐道,已經恢複了往日的鎮靜,隻是聲音還有些嘶啞,似乎在極力掩飾自己真實的感覺和心情。
那婆子領命而去,調查了一番,回來對柳夢寒道:“少爺回府之後,隻喝了一杯茶,吃了一碗槐花蜜而已。”都沒有什麽特別。
那婆子猶豫了一下,又對柳夢寒道:“不過咱們院子裏的婆子都說,少爺是不是衝撞了狐仙………”就將中瀾院的小廚房,和柳夢寒內室的怪事又說了一遍。
柳夢寒本來對這些事嗤之以鼻,此時卻漸漸有了絲不好的聯想。——也許作亂的不是狐仙,而是某個據說逃出詔獄的女人!
難道裴舒芬其實是躲在寧遠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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