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來,裴舒芬對兩個孩子非常上心,隔三差五地回娘家去看他們。以前裴老爺和夏夫人刷還欣慰,隻是自從大半年前,裴老爺不知因了何事,再不肯見裴舒芬。一一就算她回娘家專程求見裴老爺,也總是閉門不納。
夏夫人並不知原因,一直嗔著萊老爺神神叨叨,讓孩子模不著頭腦。
裴老爺心裏有事,也不好跟夏夫人說,隻好默認了夏夫人的話。
這天裴舒芬回到裴家,見了兩個孩子,裴舒芬先拿了兩份赤金項圈,底下掛著從大覺寺求來的寄名符,送給他們,當作是跟鎮國公夫人上契的見麵禮。
夏夫人在旁邊看著,笑著讓人將寄名符和金項圈收了起來,對兩個孩子道:“怪沉的,誰家天天戴著?一一收起來以後過年過節的時候再戴吧。
楚謙益和楚謙謙都乖巧地點點頭,且對那金項圈和寄名符也不感興趣。
他們跟裴舒芬也無甚可該,兄妹倆坐在夏夫人身邊,不時眉來眼去的自得其樂,倒顯得裴舒芬像個外人。
裴舒芬笑眯眯地看著他們,也不生氣,對夏夫人道:“這倆孩子調皮,這幾年勞煩母親了。”
夏夫人慈祥地看著楚謙益和楚謙謙,頭也不回地道:“小孩子就是要調皮些才好。天天跟個悶薊蘆似的,沒病也掙出病來了。”
楚謙謙不耐煩再坐在這裏,抱著夏夫人的胳膊搖來搖去道:“謙謙想去後花園給外祖母摘花去。”
夏夫人一聽就頭疼拿手指點了點楚謙謙光潔的腦門兒,道:“小祖宗,你別又去禍害你外祖父哪些蘭花,外祖母就謝天謝地了可不敢讓你這位小祖宗幫我摘花兒。”
楚豫謙抿了嘴笑,拉了拉夏夫人的胳膊,讓夏夫人附耳過來,在她耳旁輕聲道:“外祖父搬到書房去的那三盆蘭花,都是謙謙拔出來又種回去…”
夏夫人眉梢挑了兩下,想起裴老爺對那三盆蘭花的寶貝程度有些無可奈何地道:“你呀,也要個人好好管你才是。”
楚謙謙從椅子上蹦了下來,對夏夫人道:“謙謙出去了!”然後又對裴舒芬笑了笑,道:“母親,謙謙出去了。”倒是比以前有禮的多。
裴舒芬正好有話要對夏夫人說對楚謙謙揮揮手,道:”去玩吧。”又問楚謙益:“要不要跟去照顧妹妹?”
楚謙益點點頭,從椅子上下來,對夏夫人和裴舒芬都行了禮才拿著楚謙謙的手,以前往門外走去。
兩人的丫鬟婆子和乳娘趕緊跟了上去。雖然隻有兩個小孩子,卻是前呼後擁的一大群人跟著伺候。
夏夫人眼看著兩個孩子一大一小遠去的背影,心頭突然湧起濃濃的不舍之情。
裴舒芬也盯著兩個孩子的背影出了會兒神,又在腦子裏整理了一下今日想說的話,才開。道:“母親今日舒芬過來是有要事要跟父親、母親通個氣兒。”
夏夫人想起裴老爺近來對裴舒芬冷落的態度,歎了。氣,道:“有話跟我說吧。你父親現在忙著呢恐怕沒有空聽你說話。”
“可是這事兒,同聖上有關。”裴舒芬笑著道,就不信父親還能坐視不理。
“這樣啊?”夏夫人為難了,叫了自己的大丫鬟過來,道:“去看看老爺在做什麽,若是實在忙,就說隻耽桐一盞茶的功夫。”
那大丫鬟領命而去,過了一會兒,回來道:“回夫人的話,老爺說,有什麽話,跟夫人說是一樣的,老爺那裏走不開,就不過來了。”
裴舒芬微微挑起眉毛,正色問道:“你可把我的原話說與父親聽?”
那大丫鬟點點頭,道:.,奴稗都說了。”
裴舒芬還要發問,夏夫人已經攔了她的話頭,又對屋裏伺候的丫鬟們道:“都下去吧。”
裴舒芬看見夏夫人這幅樣子,知道複夫人是不打算再讓人去叫裴老爺去了,心裏對裴老爺的不滿又多了三分。
“有話你跟我說吧,我會原原本本轉告給你父親的。”夏夫人心裏雖然嗔著裴老爺,卻是知道這事強求不得。不過她也該問問裴老爺,到底是怎麽啦。
裴舒芬定了定神,對夏夫人字斟句酌地道:“前兒舒芬進宮去見皇後娘娘,正好碰到聖上也去娘娘那裏閑坐。娘娘就說起了益兒和謙謙,說他們都大了,老是在咱們裴家也不是事兒。特別是益兒是寧遠侯府的世子,以後是要承繼寧遠侯府的,是不是還是應該多回寧遠侯府住一住?”夏夫人心裏一緊,忙問道;”那聖上怎麽說?”當初楚謙益和楚謙謙回到裴家,是聖上的旨意。若是要再送回寧遠侯府,一定也得有聖旨才行。
裴舒芬笑著道:“聖上說,娘娘說得有理。隻是孩車還小,再等一陣子吧。”暗示聖上已經鬆了……
夏夫人手捂著胸。,有一刹那的怔忡和難過,看著裴舒芬道:.,聖上可說了等多久?”
裴舒芬搖搖頭,道:“沒有。舒芬也不敢妄擬。”
裴舒芬走了之後,夏夫人在廳裏一個人坐了好久,才起身來到裴老爺的書房,道:“看來聖上打算讓兩個孩子回寧遠侯府了。”
裴老爺坐在書桌後麵的紫藤大圈椅上,眉頭皺了起來:”她還說了些什麽?”
夏夫人便將裴舒芬說得話,原原本本轉述了一遍。
聽完夏夫人的話,裴老爺的眉頭皺得更緊,喃喃地道:”聖上到底在想什麽……,?”
夏夫人靜靜地坐在一旁靠窗的羅漢床上,手裏抹著象牙雕的晶瑩骨牌有些帳恫地道:“這幅骨牌,還是舒凡在的時候,托人給我帶回去的。你還專門寫信去勸她,莫要做得太出格。”
裴老爺起身在書房裏來來回回走了幾圈長歎一。氣,聖心難惻,聖心難惻啊!
“給益兒和謙謙收拾東西吧,既然聖上有意讓他們回去,我們再阻攔也無效,反而對這兩個孩子不好。”裴老爺對夏夫人勸道。
夏夫人一下子就哽咽起來拿帕子捂了嘴,鳴咽道;”真的沒有別的法子?益兒才七歲,謙謙才三歲,下個月才滿四歲…”
裴老爺不知該如何跟夏夫人解釋“自從皇貴妃生了兒子之後,聖上就馬上扒了裴舒芬誥命夫人的打銜,算是安撫了皇後娘娘這邊,也是給三個嫡出皇子臉麵。
最近聽大兒裴書仁說,皇貴妃最近又複寵了。為了兩宮單衡,聖上拿益兒和謙謙當作棋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裴立省曾是三朝首輔,對皇帝的心思並不陌生。他知道,帝王心術,製衡為上。隻是如今的宏宣帝,有一點讓他不明白。
在他看來,如今其實是皇後這邊看上去更勢大一些。特別是自從鎮國公夫人跟益兒和謙謙上契之後,外麵的人都已經把鎮國公府看作是站在皇後這邊的人馬。聖上怎麽還會讓益兒和謙謙回到寧遠侯府,繼續加大寧遠侯府的籌碼呢?一一這樣做,真是不像聖上一貫的手筆。又或許,其中有什麽事,是外麵的人還不知道的?
裴立省撚須沉吟半晌,想起了鎮國公的態度。對於他夫人同益兒和謙謙上契的事,他可是大力反對的。後來反對不成,就隻讓他夫人跟兩個孩子上契,他自己倒是置身事外,兩不相沾的樣子。還有那個奇怪的鎮國公夫人,你說她莽撞吧,可是她事事有後手。你說她深謀遠慮吧,她卻在益兒和謙謙這件事上,完會不按常理出牌,隻是憑著一己喜好,任性妄為,根本不顧此舉會給他們鎮國公府帶來多少麻煩。
也許聖上態度轉變的根子,其實是在鎮國公府?
“對了,益兒和謙謙要回寧遠侯府的事,也得讓他們的誼母鎮國公夫人曉得一聲。”裴老爺對夏夫人吩咐道。”要不。你明日就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去拜訪一下鎮國公夫人?一謙謙昨日不是還鬧著要去找她誼母說話來著?”裴老爺想起楚謙謙玉雪可愛,又古靈精怪的小模樣,忍不住嘴角微翹起來。
聽裴老爺說起楚謙謙,互夫人的眼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牆腳那三盆貴重的蘭花。一盆金吞素,此時應該葉子上已經有了黃斑。一盆翠一品,已經無精打采地垂了下來。還有一盆張荷素,已經出了雜色斑紋。一一看來這些蘭花,的確被謙謙動過手腳了。
看見裴老爺嘴角舍笑的樣子,複夫人的話在嘴邊溜了一圈,又咽了下去,點頭道:.,明日太著急了。明兒讓人遞個帖子,後日上門拜訪吧。、聖上也說了,益兒和謙謙還小,等過一陣子再說。聖上貴人事忙,一時半會想不到我們益兒和謙謙這裏,也是有的。”
裴老爺沒有反駁夏夫人的話,點頭道:“你說得也有道理。如今聖上那裏也是諸務繁忙,不說民生,就說西北那地兒,沒子總兵,可得早做打算才是。”
夏夫人聽見這些朝堂上的事就腦仁兒疼,聞言忙笑著起身道:“老爺自己琢磨吧,我去後花園看看益兒和謙謙去。”
裴老爺置若周聞,坐回自己的圈椅上,拿了張宣紙出來,開始筆走龍蛇。
夏夫人臨出門的時候,實在忍不住,回頭笑道:“老爺也別緊著寫折子,還是找人來瞧瞧那三盆蘭花吧。”說完,笑著出去了。
裴立省寫完一篇奏折,才想起來夏夫人的話,覺得怪怪的,起身到牆腳看了看。這一看不打緊,裴立省心裏幾乎要吐血,立時就把管書房的小廝拉過來要痛打一番,那小廝不敢再瞞,將楚謙謙做得”好事”一五一十全招了出來。
裴立省哭笑不得,到底晚上還是將楚謙謙叫過來訓了一頓才罷。
楚謙謙垂著頭站在裴立省麵前,做出一幅十分悔根的樣子,一言不發地聽完了外祖父的訓,便立剩猴上外祖父的膝頭,攬著外祖父的頭,撒起嬌來。
這一招百試百靈,裴立省還想再板著臉,可是一看楚謙謙瑩澈的大眼睛裏,有大大的眼淚盈盈欲滴,裴立省立刻心軟了,自責不已,忙又哄著楚謙謙。
楚謙謙立刻破涕為笑,道:“外祖父不惱謙謙了?”
裴立省苦笑道:“給外祖父十牟膽子,也不敢惱我們謙謙啊!”
楚謙謙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小人兒要麵子,當著大家的麵不肯認錯,可是私下裏,隻有她跟裴立省兩個人的時候,還是悄悄地對裴立省陪了不是,還道:“外祖父放心,誼母說她家有好多好看的花兒,等謙謙去誼母那裏給外祖父多要幾盆蘭花過來。”說得裴立省懺然心動,悄悄囑咐楚謙謙道:“跟你外祖母去鎮國公府的時候,偷偷問問你誼母,有沒有金吞素、翠一品和張荷素這三種蘭花。如果有,讓你誼母開個價。”
楚謙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第二天,夏夫人讓人送了帖子去鎮圍公府給賀寧馨,言道明日要過府拜訪。
賀寧馨這幾日在家裏接待了遠道而來的長興侯陳亮一行人。長興侯陳亮便是簡飛揚姑母簡士芸的夫君。自從陳宜嵐入宮做了貴人,長興侯陳亮便立時將家裏的謝氏夫人處置了,當作外室養了起來。自己帶了隨從上京,一來是想通過簡士芸的外甥簡飛揚謀個實缺,二來是想打聽一下,女兒陳宜嵐在宮裏過得如何。
簡士芸對長興侯餘怒未消,並不想見他,所以前是賀寧馨同簡飛揚一起出麵招呼。
賀寧馨跟長興侯陳亮接觸了幾次,便看出這人華而不實,好高鴦遠。若是留在京城,不僅對鎮國公府,而且對陳宜嵐在宮裏麵,也是禍非福。因此她跟簡飛揚商議了,隻在長興侯的家務事上做文章,隻打算尋個錯處,將他的氣焰先打下去。結果經過多方打聽盤問,居然讓她從長興侯從隴西帶過來的幾個得臉的丫鬟婆子那裏,打聽到那位讒姨娘真正的下落,居然是從侯府當家的妾室,變做了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