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芬在一旁看著皇後在幾個名字上迅速畫了圈,有些好奇地問道皇後娘娘可是認得這幾家人?”
皇後滿意地看著那名冊,指著頭一個“陳宜嵐”道她雖是長興侯的嫡長女,可是長興侯家,是出了名的妾室當家。她這個嫡長女,連定親的夫婿都被庶姐奪了去。——她這次出來參選,也是想搏一搏的意思吧。既然她有所求,娘家又不能幫襯,挑進宮裏,說不定是個好的幫手。”說完又有些惆悵,到底是不能回到當日在西南一夫一妻的美好日子了。
裴舒芬察言觀色,忙安慰皇後道娘娘,有一得必有一失。皇後娘娘還是看長遠些,隻要得比失大,就是好買賣。”
這句話引得皇後笑了起來,嗔道好買賣!——你一個大齊朝最大的書香世家出來的女兒家,也跟販夫走卒一樣說起買賣來了,真是不知說你好!”
裴舒芬滿不在乎地陪笑道娘娘不知。買賣做得好,才能有財物支持。不然,這天底下的事,成與不成,都脫不了一個‘錢’字。”如果要奪嫡,錢財當然不能少。裴舒芬已經盤算了好幾條賺錢的計策,要顯顯不同時下一般無知內宅婦人的本事。
這話皇後倒是聽明白了,聞言點頭沉吟道這樣說也未嚐不可。——我就將寧遠侯府交給你了。”竟是要全力支持她,在寧遠侯府大展拳腳的意思。
裴舒芬大喜。有了皇後的支持,她在寧遠侯府就立於不敗之地了。侯爺不管內院之事,而時時喜歡惡心她的太,估計這以後,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張膽。
“大嫂,你如今不在了,本宮就如同少了一條臂膀。希望你能不負本宮的期許,接替你,成為本宮得力的左膀右臂。”皇後與其說是對裴舒芬寄以厚望,不如說是對裴家寄以厚望。
裴舒芬嘴裏雖然謙遜了幾下,心裏卻在暗自得意:的見識並非這裏一般的婦人能比,如今皇後這樣的處境,哪裏需要她拿出當年看過的那些手段?九龍奪嫡這些人大概聽都沒有聽過……
兩人寒暄了一陣子,又說到了皇貴妃的早產上。
裴舒芬歎息道七個月就生了下來,可是要費一番功夫呢。”裴舒芬的前世裏,雖然醫學發達,可是早產兒都要在特製的保溫箱裏養幾個月才罷。這個世上,也不知早產兒都是活下來的。
皇後笑道七活八不活。其實皇貴妃這個早產的日子,倒算不。你不,宮裏的禦醫裏,有一位專治早產兒的瞿大夫,已經被聖上派到皇貴妃宮裏去全天候著去了。”
裴舒芬眨眨眼,笑道還有這種大夫?——娘娘可得幫妾身一個忙,將來若是有用得著這位大夫的地方,還望皇後娘娘給個體麵。”
皇後意味深長地笑道你急?——你不是要四五年之後才能生嗎不跳字。
裴舒芬臉上一下子漲得通紅。看來是寧遠侯太進宮的時候跟皇後說起過了,裴舒芬雖然羞惱,卻無可奈何。無論皇後,還是太,都是她惹不起的。忙轉了話題,問起皇貴妃那一跤到底是摔的。
裴舒芬聽皇後說起始末,又說宮裏的裁事房尋到兩個“罪魁禍首”,原是皇後宮裏的人,心裏咯噔一下,緊張地問道那聖上有沒有對娘娘怎樣?”有沒有問話?有沒有讓皇後辯白?
皇後彎著雙腿,跪坐在紫檀木夔紋四足矮桌前,專心地拿了鳳仙花汁染指甲,一邊染,一邊對裴舒芬道本宮是這麽蠢的人麽?——再說本宮有三個皇子,大皇子都快納妃了,至於跟她那個在肚子裏不知是男是女的討債鬼過不去嗎?依本宮看,她就算能生出來,以後也養不大!”最後一句話,倒是極為惡毒。
裴舒芬半信半疑,思索了半天,還是提醒皇後道娘娘容稟。如今皇貴妃早產,聖上看在咱們寧遠侯府和皇後的麵子上,將此事不了了之,但是一定會對皇貴妃更加憐惜。皇後娘娘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皇後染著指甲的手頓了一頓,過了半晌,看向裴舒芬,點點頭,道大嫂言之有理,本宮就按兵不動,先把這些貴女弄進宮裏再說。——男人啊,隻要變了心,就好對付了。”
裴舒芬強笑了一下,又寒暄了幾句,便離宮回府了。
皇貴妃的鳳栩宮裏,看護早產兒的禦醫瞿大夫每天給四皇子紮針,又用專門的湯藥給他沐浴淨身。十來日,居然一天天地長大了,也能吃得多了,一次病都沒有得過。
四皇子越來越胖,皇貴妃卻熬得瘦了下來。
眼看就要到九月初一了。宮裏新進了一批貴人,聖上左擁右抱之餘,龍顏大悅,下旨要帶宮裏的人和勳貴武將去京郊的皇家獵場秋獵。
皇貴妃還在坐月子,自然不能去。別的宮裏的宮人都在忙忙碌碌地給主子收拾,就鳳栩宮靜悄悄地。
皇貴妃的大宮女紅丹悄悄地走進偏殿的暖閣,看見皇貴妃午睡方醒,一幅怔忡的樣子,輕聲問道娘娘,夷陵長公主在殿外求見。”夷陵長公主便是如今宏宣帝唯一的異母妹子。
皇貴妃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低聲道……不見,就說,本宮身子不好,剛吃了藥,歇下了。”
紅丹領命,又問道夷陵長公主要跟聖上、皇後,還有各宮的貴人一起去秋獵,問皇貴妃娘娘有沒有話對聖上說。”
皇貴妃嗤笑一聲,道聖上每日都一趟,本宮有話,不親自跟聖上說,要她傳話?”擺擺手,道以後別搭理她,離她遠點。”
紅丹不明所以。依她看,夷陵長公主的娘親對聖上有恩,聖上又對夷陵長公主恩寵有加,看,都是一個大大的助力。皇貴妃娘娘不籠絡這個助力也罷了,居然把人趕得遠遠地,這不是得罪人嗎?
可是她也沒有辦法,她隻是個得臉的宮女而已,哪裏敢摻和主子之間的事情?——她還想平平安安活到二十五歲,好放了出宮跟家人團聚呢。
想到此,紅丹隻好一個人出去,陪著笑對夷陵長公主解釋了半天。
夷陵長公主不是傻子。她對皇貴妃示好,不是一日兩日了,卻一次也沒有得到回應。惱羞成怒之餘,暗道:給臉不要臉,咱們走著瞧!
夷陵長公主盛怒而去,紅丹惴惴不安地給皇貴妃複了命。
皇貴妃卻一點都不在乎,擺擺手讓她下去了。
寬敞的暖閣裏,皇貴妃望著屋頂的七葉攢花藻井,想起了剛才做得夢。那時候的事情,依然曆曆在目,如此清晰明澈。
那時候,曾經在以為勝券在望,聖上下旨廢後的前夕,皇後的大嫂,寧遠侯原配裴舒凡力挽狂瀾,突然以一個連環反間、嫁禍江東之計,將這一派徹底打垮。
聖上震怒,將打入冷宮,終身不得出,最後抑鬱而終。而的皇兒卻被立時賜死,身首異處,還將這一邊的鎮國公簡飛揚下了天牢。若不是有安郡王豁出性命為他求情,他也早被賜死了。可是他的下場,也不比賜死好多少。最後被奪爵貶官,流放南疆三千裏。鎮國公的爵位,便讓他的弟弟簡飛振襲了。他高貴的妻子,在他被流放之後,跟他義絕,另嫁了高門。一代名將,最後隻落得個困死南疆的下場,連個孩子都沒有留下來,算是絕後而終。
要說“栽贓嫁禍”這種事,當初對皇後也不知做過多少次。可是現在想起來,都是小打小鬧,比不得皇後有寧遠侯裴舒凡在後麵布局,教她隱忍,教她退讓,然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直接將對手打得再無還手之力。——上一次最虧的,就是沒有裴舒凡這樣的大嫂……
隻是這一次,好象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首先,寧遠侯的原配裴舒凡,居然沒有挺過兩年多前的大劫,早早地死了。還記得,那時候,裴舒凡的爹娘本來在東南祖籍老家尋得奇藥,親自送上京來,治好了她的痼疾。
還有鎮國公簡飛揚現在的妻子賀寧馨,明明應該兩年多前溺水身亡的。簡飛揚那時娶了她的牌位過門,又守孝三年,到了今年十月金秋才大婚……
想起鎮國公簡飛揚上一次那位高貴的妻子,皇貴妃心情十分複雜。就是因為那位貴女,簡飛揚才站在這一邊,才落得那樣的下場。這一次,早早地疏遠了那位貴女,一切都應該不一樣了吧?無小說網不少字
上一次,還是技不如人,比不過裴舒凡的大才,其實怪不得別人。——奪嫡這回事,看來真是沒有金剛鑽,就不要攬瓷器活。在冷宮三十年,親身經曆過血淋淋的教訓,才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這一次,雖然裴舒凡已經死了,也不能掉以輕心。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特別是寧遠侯又續娶了裴家的庶女為填房,以裴家人的聰敏睿智,焉知這位庶女是不是又一個裴舒凡呢?還是吸取教訓,不要再卷進去為好。
再說絞盡腦汁,甚至不惜設局早產,就是為了避過以前的那個生日,好為他逆天改命。況且早產兒一般都身體孱弱,身體不好的話,很多雄心壯誌都成了過眼煙雲,隻有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就讓他做個閑散王爺吧,也好爭那些高高在上的。
若不是強求,的不會死得那麽慘,鎮國公簡飛揚也不會無後而終。
所以這一次,是報恩來的,不是討債來的。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