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途038
這是一場很悲情的戲,陳為沐的死敲響了陳家敗落的喪鍾。家裏所有人都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眼睜睜的看著他倒在地上,此一出驚心動魄。馬月舒一句話沒說,隻靜靜的淌著淚,陳為汐和陳為淮跪在旁邊,都是臉發青唇發紫。
眾人都被這壓抑的氣氛弄得神色低沉,顏心琪拍好這一場便一個人狂奔了出去,他說他需要發泄,不然會抑鬱而終的。大家被他逗樂了,鄭燁見舒文軒從身邊走過來,便笑問:“你呢,要不要也去發泄一下?”
舒文軒看一眼韓音,一邊給他擦拭嘴角的“鮮血”一邊說:“不用,我不早就盼著他出事嗎?正合我意,甚好,甚好。”
韓音白他一眼,自己出去找顏心琪,舒文軒被瞪得不好意思了,見田昕正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扶扶眼鏡,淡然一笑:“我弟弟脾氣大著呢,可不敢招惹。”
田昕也跟著笑了起來,打趣道:“你們仨還真像兄弟。”
鄭燁猛地聽到這句話,不禁坐在一邊沉思起來,這三個孩子是自己走在一起的,感情之好這些日子來也見識過,或者,這樣的組合才更有凝聚力嗎?
顏心琪坐在路邊一顆果樹下的石板上,安靜的望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麽,韓音走到他身邊站了會兒,終於蹲□問:“怎麽了?你這樣要是在那個年代,真被偷襲了也不知道,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顏心琪眼前都是韓音呼吸急促的在懷裏掙紮的情景,猛然聽到有人說話忙低下頭,便見韓音就蹲在腳邊,於是忍不住伸手撫上他臉頰。韓音嚇了一跳,急忙把他胳膊拍開,然後左右看看沒人,才吐了口氣:“你瘋了!”
顏心琪依然有點怔怔的,默默地看著韓音說:“沒。就是有點憋的慌,我這段時間好像魔怔了,感覺不拍戲的時候也走不出來,經常戲裏戲外的繞。韓小音,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不是在拍戲,而是在走不同的兩條路,那種感覺就像……像是我們的前世今生,剛才我抱著你,就覺得自己心死了一樣。”
韓音愣愣的聽著顏心琪對自己吐著心聲,終於明白了剛剛那一幕的震撼,當他抱著自己的時候那微微顫栗的身體,和那滴真實的眼淚,都在訴說著他的恐懼和悲痛。握住他微涼的指尖,韓音輕笑著安撫說:“這隻是一個故事,心琪,或者當年真的發生過,但是那個時候沒有你,也沒有我。聽我說,我也入戲很深,但這並不是因為我們跟那陳為汐陳為沐有什麽前世今生,隻是我們作為演員還不合格,而這又是我們的第一部作品,哪裏能沒有觸動?相信我,以後會好的。”
顏心琪搖搖頭,歎口氣說:“我知道,隻是有時候就會鑽進去,明明知道是假的卻根本走不出來,以後不準你躺在我懷裏演什麽生離死別!”
韓音笑了,說:“一個人隻能死一次,哥,接下來是我們小時候的故事了。”
顏心琪揉揉眉心站起身,把韓音也拉起來說:“算了,回去吧。”
兩人剛轉過身,便有人跑出來叫他們,說是導演催呢,叫他們趕緊回去。兩人對視一眼,加緊腳步跟上去,一起回到陳為汐和陳為沐的世界裏。
陳為沐停屍堂中,家裏的下人早已散得差不多了,那日本人卻再次找上了門。這一次,他甚至不給他們辯白的機會,直接用槍抵著胸口問到底要不要跟他走。陳為汐站在弟弟的屍體前,冷笑:“家弟屍骨未寒,讓我們跟你往哪裏走?”
那日本人一槍托將陳為汐打倒在地上,惡狠狠的說:“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馬上跟我走,走!”
陳為淮上前扶住陳為汐,陳為汐扭頭對他說:“我跟他走,你帶他們離開這裏,現在就走。”
日本人在陳為淮心口上踢了一腳,陳為淮一個趔趄倒在馬月舒肩上,馬月舒瞪視著這群恣意妄為的人,怒罵了一聲:“豬狗不如。”
那個日本人低下頭,這才注意到一身孝的馬月舒,見她杏眼桃腮,麵若梨花,長得實在好看,便邪惡的笑了:“豬狗不如?我這就叫你看看什麽叫豬狗不如。”
陳為汐掏出手槍擋在弟妹身前,嘭的一槍打在院子裏一棵樹上,罵道:“畜生,滾,都給我滾出去。”
那人連連退了兩步,見他來真的便終是沒再上前,隻帶著眾人和陳為汐離開,於是便把氣全撒在他身上,對他一路推推搡搡的。
陳為淮知道哥哥的脾氣,見他跟那日本人出去便感覺不妙,忙捂著胸口站起來,帶著馬月舒等人去了地下室。地下室裏有條地道,已經很有些年頭了,夜裏他和大哥查過一遍,地道的出口正在易水岸邊。
家裏的東西都是帶不走的,隻帶了些金錢細軟,每人收拾一個小包裹,竟是跟出門旅遊沒什麽兩樣。而當他們剛要關上地道的入口時,便聽得隱隱傳來一聲槍響。二姨太手中的念珠“嘩”的散了,馬月舒一個趔趄歪在牆上。
陳為淮站在地道口,最後向裏看了一眼,終是退了一步從外麵關上了暗門。他不能走,弟弟的靈堂還停在堂中,大哥生死未卜,如果走了,這一切誰來收拾?
而陳為淮剛回到大堂,便聽到“乒乒乓乓”的砸門聲,他覺得眼前黑了一下,從大堂裏出來走向角門。角門出去正是大街,走了沒多遠就找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大哥,他走上去,拭幹大哥臉上的血汙,替他合上眼睛,抱起他返回家中。
日本人終於撞開了陳家的大門,陳為淮坐在堂前,眼中隻有哥哥弟弟一左一右兩具屍體。那麽年輕的兩張麵孔,那麽平靜的睡顏,他們隻是睡著了吧?曾幾何時,兄弟三人承笑父親膝前,品茶賞菊,把酒言歡……
秋風四起,吹落了枝頭無數黃葉,飄飄搖搖散落滿地,放眼望去一片蕭瑟。那些喜怒哀樂的曾經,都似隻在昨天,昨天的人,昨天的事,都那麽活生生的,精彩,真實。天邊,一朵朵紅雲漸漸升起,散開,彌漫了天際,一眼無邊……
多年後,一個日本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在易水岸邊徘徊流連,她會講的漢語很少,但是大家依然聽得懂她的意思。她說,她要找她的男人,叫陳為汐,想問他為什麽不來接她,答應她的話,怎麽可以食言。
有人帶著那個女人到了一個幽靜的尼姑庵,庵裏隻有一位年過半百的女人,那人對她說:“你等著,等過幾天就有他家人過來上香了,到時候讓她帶你回家。”
……
韓音說,這隻是一個故事,但是他們在故事裏喜過、傷過、掙紮過。隨著這個故事開始,陪著這個故事落幕,那真的,是一種無言的傷。
鄭燁說很成功,拍拍舒文軒的肩表揚他,最後一場表現非常不錯,連眼神都非常到位很透徹。舒文軒卻一把撕掉了頭上的孝,忽的站了起來:“不被崩了我也要抑鬱而終了,讓我去透透氣。”
“哈哈哈……”有了顏心琪上一次的事件,此時他剛走出去,身後便笑成了一團,韓音和顏心琪坐起身,也笑了起來。能讓舒文軒也覺得糾結,看來效果是真的有了,兩人擠到鄭燁跟前看回放,剛看到那滿地的黃葉便轉身跑了,才不想找虐。
韓音、顏心琪和舒文軒頭頂頭趴在果樹底下的石板上紮金花,鬥得你死我活,任憑誰都請不回去,鄭燁氣呼呼的衝出來,看了一把也加入了戰局。於是一群大小神們圍著四個人歎息,裏麵靈堂還設著呢,這是什麽跟什麽呀!
沒人知道該怎麽辦,隻能幹等著,這一等卻把顏心遠也等來了,他圍著四人轉了一圈,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看著周圍一圈苦逼的臉,顏心遠有辦法,一屁股坐在了韓音腰裏,韓音哎呀了一聲便扔了手裏的牌,哼哼唧唧的求饒。
顏心遠覺得坐得挺舒服,倒不想起來了,得寸進尺的在韓音屁股上拍拍,問:“是誰每天跟我訴苦來著?就這麽個苦法?”
“我錯了,哎呀,我的好哥哥,你趕緊起來吧,我再也不敢了——顏心琪,把你哥哥拖出去砍了,壓死老子了。”
大家都圍著看起了熱鬧,看韓音被人收拾感覺就是不錯,這幾天盡拍什麽日本人啥的,一點也不爽,悶死了。於是顏心遠玩爽了站起來,韓音扶著腰趴在顏心琪肩上哼哼唧唧,熱淚盈眶道:“你哥個天殺的,一點不懂得憐香惜玉。”
於是眾人笑鬧著回了裏麵,開始收拾殘局並準備下一場,當然,在這之前要先準備晚飯。顏心遠在屋裏被三個弟弟伺候著,有人端茶有人倒水的,享受得跟老佛爺似的。韓音笑眯眯的問:“哥,你怎麽回來了?”
顏心遠捏捏他臉,笑嘻嘻的說:“回來看看你們,注意營養注意休息啊,怎麽跟個難民似的?”
韓音撅撅嘴走了,舒文軒巴拉巴拉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跟顏心遠嘮叨起來,顏心琪皺皺眉也走了,找韓音玩兒去。這個哥哥,之前是韓音的,現在變成舒文軒的了,自始至終就沒他什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