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儷娘
薛梓彤略略一想就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問了，自己這鋪子才剛剛興起，在京城裏也不過僅僅在權貴圈子裏流傳罷了，平民對此都是不怎麽了解的，更何況這些大部分都是從外地來的女孩子。
按照她們的想法，天底下會一下子買這麽多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的地反，恐怕就隻有那煙花之地了。
薛梓彤看著女子警惕的模樣，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笑著反問道：“你認為我買你們是要做什麽呢？”
女子略有些猶豫。
昨天被買回來之後，她就仔細觀察過這個地方。這裏竟然清一色都是女子，一個男人都沒有。周圍充斥著濃鬱的脂粉氣息，卻並不嗆鼻，淡淡的十分好聞，一聞就知道都是頂級的。而且她還注意到這裏出入的客人也都是女子，那穿著一看就知道出身非富即貴。
這讓她更加摸不準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她並不是自願賣身給人牙子的，而是被強行抓去的。本來被買回來後，她是打算直接逃跑的。可是看到這裏出入的人，想到自己進京的目的，卻又猶豫了。
這裏看起來不像是煙花之地，可若不是那種地方，買這麽多漂亮的女孩子回來，又是要做什麽？不弄清楚，她始終不能安心。
“風塵之事，還有有悖良心的事，我是絕不會做的。”她覺得應該先表明自己的立場。
薛梓彤挑眉看著她道：“你覺得現在的你有選擇的餘地嗎？”
“不過是一死而已。”女子梗著脖子看著薛梓彤。
薛梓彤卻不惱反笑，“你舍得？”
一開始這個女孩站在一群人中，似乎是在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她才沒有發現。當這個女孩兒自己站出來，薛梓彤才發現她的與眾不同。
這女孩兒站在一大群人中，容貌並不比其他人出彩多少，卻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那是一種氣質，一種良好的出身家教積攢起來的底蘊。
這個女孩兒的出身應該不會差，看起來也不像是家道中落的模樣，若要說的話，更像是家中突然遭逢劇變的模樣。
這個女孩兒的身上有故事。
女子聽到薛梓彤的話，臉色一瞬間有些蒼白。她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年紀還小一些的女孩兒已經看穿了她的底牌，在對方的麵前她沒有一點反抗之力。
女子緩緩地伸出自己的手，眼神中閃過一抹絕望。
薛梓彤看到她那一雙明顯養尊處優的手，心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站起身，走到女子的麵前，意味深長地道：“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那麽快放棄希望，隻要你還活著，就有機會。”
女子垂頭，若有所思。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被買回來的女孩子們發現原來這裏是專門給人上妝的地方，也漸漸放下了心防。
隻是大家心裏都有些奇怪，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有自己的丫鬟，為何還專門跑到外麵來上妝。直到她們親眼見到薛梓彤為她們演示整個上妝過程，才終於恍然大悟。
天底下竟然有這麽神奇的技術，如果她們學會了..
女孩子們忍不住都開始幻想起以後的美好生活，雖然她們的賣身契都是死契，卻沒有一個人因此而擔心。
幾天下來，薛梓彤也慢慢熟悉了這些女孩，也知道那日和自己交談的女子叫做儷娘，具體姓什麽，卻是不知道。儷娘對自己的姓氏，似乎特別的諱莫如深。
薛梓彤更加肯定這個儷娘背後有故事，不過她並沒有主動去探究。她有種直覺，遲早儷娘會主動告訴她的。
化妝並不是什麽複雜的技術，當然這也是因為這個時代的工具實在太過簡陋，想要複雜也複雜不起來。
薛梓彤隻是為眾人講解了一些理論知識，然後親自演示了一遍整個化妝技巧，解答了一些人的疑問，便把她們都安排了下去。
要學好化妝，單靠理論是不行的，最主要的還是實踐。她現在的鋪子裏有十五個化妝師，每個人配兩個助理正好分配三十個人。
這些化妝師都知道，新培養出來的這些人是要去江南州新店的，她們之間並不存在競爭關係，便也不會故意藏私，教導起來也頗為盡心。就算跟著同一個師傅的兩個女孩兒將來也可能被分到不同的店鋪，大家相處起來並沒有什麽隔閡，年紀又相差不多，三人小團體之間的氣氛十分和樂。
教導儷娘的化妝師叫小玉，她剛剛幫一位小姐設計好妝容，以及搭配的服飾首飾，將客人滿意地送走，並獲得了一筆不小的消費，然後轉過頭來給自己帶的兩個徒弟講解其中的要點。
講完已是過了小半個時辰，儷娘不著痕跡地問道：“小玉姐，剛才那位小姐是不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啊，看起來很有氣勢的樣子。”
小玉笑道：“你眼光不錯嘛，剛才那位是大理寺少卿李大人家的小姐。”
儷娘驚訝地道：“大理寺少卿啊，那是正四品大員啊。”
轉而又一臉崇拜地看著小玉道：“小玉姐你真厲害，對著李小姐竟然一點都不緊張，要是我肯定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玉不在意地揮揮手道：“這有什麽。其實我以前也跟你一樣，看到那些達官貴人就嚇得不行，不過現在見多了，也就那樣。”
她小心地掃視了一眼周圍，沒有看到別人，才壓低了聲音道：“咱們這裏出入的夫人小姐們，別說四品官家的，就是公侯府的都有的是。不過，就算是公侯府的，見到咱們東家也都要恭恭敬敬的。”
儷娘這下真是十分驚訝了，“咱們東家這麽厲害？”
小玉一臉得意地道：“那是，咱們東家可是薛大將軍的嫡長女，皇上親封的敏柔郡主，還是宸王殿下的未婚妻，你說厲害不厲害？”
儷娘眼眸一閃，隨即擺出一臉憧憬的模樣道：“要是我能夠親眼見見東家就好了。”
小玉聽到她的話，表情卻是有些奇怪。
儷娘不由問道：“怎麽了？”
小玉噗哧一聲笑道：“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的，沒想到也有這麽呆的時候。咱們東家你不是早就見過了嗎？而且還是天天見呢。”
早就見過了，還天天見？儷娘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難道是..？”
“前幾天給你們講理論課的就是咱們東家。”小玉點頭道：“不過，過兩天就是除夕了，東家可能不會再天天過來了。”
兩個人又閑聊了幾句，才各自分開。
儷娘回到自己的房間，小心地摸了摸裏衣的夾層，眸中閃過一抹決絕。她已經走投無路了，這是上天給她的唯一的機會。
薛梓彤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儷娘，並不感覺意外。
“求郡主為民女做主。”儷娘跪在地上，深深地俯下身子，心裏忐忑不安，深怕薛梓彤會拒絕。
“你先起來吧。”這麽長時間了，對於這跪來跪去的，薛梓彤已經習慣了，但還是不喜歡，不管是自己跪別人，還是別人跪自己，“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直說便好。”
“是。”儷娘答應一聲，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這一段時間她對薛梓彤的性格也有些了解，知道她不喜歡行事拖遝黏糊的人，站起身後，便直接開始講述，“民女姓殷，全名殷儷娘。民女的父親名為殷靖達。”
薛梓彤挑了挑眉，道：“殷靖達這個名字好像有些耳熟。唔，我想起來了，前段時間盛傳的那個畏罪自殺的蓮華府知府好像就叫這個名字。”
殷儷娘卻是突然激動了起來，“父親沒有畏罪自殺，父親也沒有貪汙治河銀兩，是陸誌奇陷害父親。陸誌奇那個喪盡天良的混蛋，因為父親不肯跟他們同流合汙，竟然派人深夜闖入我家，將家裏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全部殺死，隻有我和幼弟僥幸逃出。”
“這些你有什麽證據嗎？”薛梓彤平靜地看著她。在古代這種通信不發達的地方，天高皇帝遠的，發生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平常了。
這位殷大人可能是個好官，但腦筋實在太過迂腐。如果他能夠暫時跟陸誌奇虛與委蛇，再背地裏想辦法揭發對方，也不至於釀成這樣的慘禍。
不過，那個陸誌奇卻是更加失敗。知府好歹是正四品朝廷命官，你都敢滅人滿門了，竟然還這麽不謹慎，讓一對手無寸鐵的姐弟給跑了，真不知該說他的手下無能，還是人品太差。
“民女手上有陸誌奇等人貪汙治河銀兩的證據，至於陸誌奇殺害我全家的證據，根本不需要找，我家已經被燒成一片白地了，那日的大火映紅了半邊天，百姓們都看見了的。”殷儷娘眼眶通紅，眸中迸發出濃烈的仇恨。
薛梓彤突然問道：“你為什麽覺得我活幫助你呢？就不怕我把你交出去？”
“民女相信郡主。”殷儷娘毫不猶豫地道：“您是大將軍的女兒，民女相信大將軍的人品。”
上京之前，她曾經跟許多人求助過，可是每次都會被拒絕，甚至引來陸誌奇的追殺。無數次的死裏逃生，她已經對人產生了本能的防備。但是她還是願意相信薛大將軍，如果連薛大將軍都不可信，那麽她真的不知道這天底下還有誰可以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