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兒女情長
薛梓彤拍拍他的肩膀,她了解何無為現在的處境,朝廷將薛梓彤的改革和任命全部推翻,他那欽差大臣朝廷是不會認得,為薛梓彤辦事,要不是考慮到官員太多,還要治罪呢,而讀書人們一直視何無為為精神領袖,他卻為薛梓彤做事,做完還為薛梓彤辯護,何無為徹底沒有了自己的立錐之地。
“你後悔嗎?”薛梓彤問道:“若當初不接我的認命,你現在依舊是他們中的領頭羊,說不定還會為蕭氏王朝效力。”
何無為搖搖頭說道:“雖說修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走入仕途是讀書人的夢想,但隻為了做官,不免下作,讀書是為了修身治國平天下,讓自己的理念和真知得以施展,以前我隻讀過幾本書,幾十年不中進士,漚著一肚子苦水,就以為我已經看透人間世事,您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的眼睛擦的更亮,看的更透,更遠,我寧願一輩子被放逐,也不願做個隻圖安逸,隻麵向一隅的傻瓜。”
薛梓彤震驚的看看何無為,她隻道何無為是個有幾分骨氣的書呆子,沒想到有這樣的見識和胸懷。薛梓彤朗聲道:“小二,上點青梅酒。”
轉臉對何無為說道:“何先生,我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博大胸懷,我敬你一杯。”
何無為坦然香受道:“無為也該謝謝您,給了我這樣一個契機,讓我參悟了這其中許多道理。”
兩人相見恨晚又喝了幾個來回,很快就叫了第二壺第三壺酒,靈壽看著兩人喝的來勁,於是說道:“主子,咱們還要救人呢。”
薛梓彤醉眼看著何無為說道:“放心,那些人,在何無為這都不是個。何先生一定能將咱們的人救回來的。”
何無為拱拱手以示謙虛,可是滿臉的自信滿滿,靈壽這才放下心來,薛梓彤一向是個有把握的人,又最在乎身邊人得安危,不可能放著人不救在這裏喝酒。
何無為酒量不如薛梓彤已經趴在桌子上了。
“主子,您就將所有的事情托付給何先生?我們需要在做別的準備嗎?”靈壽謹慎的問道,雖然靈壽一向是不願得罪別人的,可是現在救人要緊,有些話她不得不說。
薛梓彤讚許的點點頭說道:“靈壽,你這一趟沒有白經曆,你現在變得有主見了,我召集了餘下的烏鴉過來,也在試著聯絡夏洺瀾,最壞的結果就是雞飛蛋打,這些讀書人,並不是壞人,所以我不願來硬的,何先生是最好的老師,他知道怎麽把自己的思想給別人,怎麽往被人的腦子裏裝東西,他才是最好的武器。”
薛梓彤一向是慣會躲懶得,但是她有一樣別人沒有的本事,就是看人的本事,什麽人什麽性格什麽能耐,該放在哪裏,她眼睛一瞄,就看出來了。所以每個人到她手裏都會物盡其用人盡其能,被委任的人感激她,而這些人都在自己的位置時,就會爆發出可怕的力量,最巔峰的時候,推動過一個王朝。
既然薛梓彤說,何無為沒問題,其他人隻能學著像她一樣的相信,薛梓彤相信的是自己的眼光,其他人相信的是薛梓彤。
第二日,何無為帶著做書童打扮的薛梓彤回了書院,薛梓彤發現自己的易容本領也強大了不少,而且那些讀書人還是蠻單純的,沒有那麽多江湖經驗,自己那次將偽裝卸下時,沒把他們嚇死,若不是太過突然,他們還沒從震驚中回味過來,說不定,自己也被困在了裏麵。
何無為這次回去,氣氛明顯緊張了不少,房和暖和黑鷹百無聊賴的背靠背綁在一起坐在高台上,幾個殺手守著,有人進來房和暖抬頭看了看,看到薛梓彤扮的書童時,薛梓彤衝她眨眨眼,房和暖戳戳一旁的黑鷹,黑鷹也看了過來,看到薛梓彤過來,嚇得忙低下了頭,怕被別人看出端倪來,薛梓彤心裏感歎,黑鷹忠實,他會為了保護自己獻出生命,可不同的是他愛房和暖,他能陪著她去死。
何無為進來,這些人到都是直脾氣,喜歡不喜歡都掛在臉上,沒那麽多,笑裏藏刀綿裏藏針的把戲。
陸子玉倒是依舊風度翩翩的保持禮貌和涵養,可是態度和語氣明顯冰冷了不少,之前一口一個我們何先生的驕傲早就蕩然無存了。
“何先生今天打算和我論什麽?”陸子玉自信滿滿的問道。
“我問你為何殺薛梓彤。”何無為一語剛落,眾人便議論紛紛。
陸子玉笑笑:“先生莫不是來胡攪蠻纏吧,薛梓彤是我輩之大敵,她做了皇帝做了她不該做的事情。”
“可是她現在已經不是皇帝了,之前加注在她身上的罪名不存在了,你們對她的其他指責,又沒有憑證。”
眾人一時啞口無言,是啊,他們反對的是女王的統治,如今薛梓彤不再是皇帝了,不過是一屆弱女子,在這麽對待她,未免太過殘暴。
“她,她有男寵,有傷風化。”其中一個書生不滿大家就這麽屈服了。
何無為好整以暇道:“就算如此,此事也該由薛梓彤的父親,公公,家裏人管,輪不到我們管啊,難道就因為我們手中有多過一個弱女子百倍的武力,就強行對她進行審判嗎?無為認為這不是讀書人應做的,這是強盜。”
此話一落眾人雖然還是議論紛紛可是在沒有出言反對的了,陸子玉拱拱手向何無為鞠了一躬道:“何先生所言不虛。放人吧。”
眾人皆是義憤,何無為道:“若女主臨朝,我們公然和朝廷對抗捍衛我們的信仰,無為與大家同生共死,可是如今她已不再是皇帝,在她落難之際偷襲,未免傷了天下讀書人的顏麵,殘暴的草草施法更是欠妥,還望各位不要衝動。”
一片靜默中黑鷹和房和暖終於被放了。何無為護送著這兩個人走了,薛梓彤在後麵跟著,老覺得好像忘了什麽,回了他們在安樂村落腳的客棧才想起來,慕流年還沒出來呢。
“糟糕慕流年還沒就出來。”薛梓彤一拍額頭說道。
“等你想起我來,我都成幹屍了。”慕流年不滿的抱怨道。
“好了好了,他們又不會真的為難你。”薛梓彤哄道。
“反正我都一定是在所有人之後的。”慕流年撇撇嘴委屈說道。
眾人看到薛梓彤和慕流年的關係似乎有了某些質的變化,變化的簡直是突飛猛進,剛巧慕流年賭氣跑道裏間,薛梓彤因為愧疚光想著救房和暖和黑鷹確實沒想起他,便跟進去哄他了。
“唉,還是蕭弘瑾和薛梓彤看上去更般配。”房和暖歎口氣:“可惜那家夥不爭氣。”
靈壽說道:“隻要主子高興,和誰在一起我都挺高興的。”
房和暖搖搖頭說道:“不不不,還是要相配的,蕭弘瑾和薛梓彤,相貌,背景,見識都在一個高度上,慕流年隻是個花瓶,等薛梓彤看透了他的皮相也就沒意思了。”
“也不是吧,主子的眼光一向還是可以的,尤其是看人。”靈壽遲疑的辯解道。
房和暖更是大搖其頭:“她平時眼光確實挺好的,可是看男人的眼光尤其差,再說慕流年那樣的出生慣會哄女人開心的,薛梓彤那陣又剛好情傷,所以趁虛而入了。”
“你到是對男人挺了解的嘛。”黑鷹在一旁冷冷道。
房和暖忙堆著笑說道:“不不不,小姐妹在一起瞎聊天呢。”
黑鷹依舊一副冰塊臉,房和暖已經練就了從他萬年不變的冰塊臉上看出情緒來,什麽時候激動,什麽時候欣喜,什麽時候難過,什麽時候真的生氣了,在外人看來,這實在是太過難以分辨,可是真的碰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連他的磁場都能恰到好處的捕捉到。
何無為清咳兩聲道:“雖然我們從書院裏逃了出來,不過各位,萬一他們又想起什麽來,把人給抓回去,可就得不償失了,各位還是先行離開書院的勢力範圍吧。”
大家都忙點頭,靈壽負責去叫薛梓彤和慕流年兩人,兩人別別扭扭的從裏間走了出來。
梁喜和靈壽很快辦來出行的物資和馬車,一行人上了車,何無為卻沒有跟上來,薛梓彤不解的看了看他說道:“何先生,你和我們一塊去扶桑國看看吧,大曆現在正亂,出去散散心也好。”
何無為擺擺手道:“我本來就是身無長物,隻長了一張嘴巴,如今我覺得自己在大曆還有很多話要說。”
薛梓彤看著他笑笑:“倒是我兒女情長了,何先生誌向高遠,不過若何先生哪天累了,一定要來扶桑看我啊。”
何無為笑著點點頭,待薛梓彤的馬車揚塵而去,他還久久佇立著,何無為多年後成為了名震一方的宿儒,可是為帝王迫害,薛梓彤勸他幾次逃離扶桑,他都婉拒了,後來被刺客殺死在一次講壇上,他的鮮血和他的遺誌成為了一個流派,信奉正義和真理。
這下終於太平了,靈壽也回來了,薛梓彤心情大好,雖然是逃難,前有追兵後有劫匪的,可是都擋不住她心情好,依舊是她和慕流年在趕車,不過看到慕流年時,薛梓彤突然問道:“對了,你不是說,你不會武功嗎?我看你那天劍使得不錯嘛。”
慕流年得意的勾勾嘴角說道:“我其實從小就練武,後來跟在昭伶公主身邊伺候,昭伶公主很高興我會武功,讓我隱藏會武功的事實,這樣發生什麽突然事件,可以出其不意護主。所以我一直說不會武功的。”
薛梓彤點了點頭:“那你的出生呢?幹嘛騙人?”
慕流年兩手一攤說道:“這樣不是很讓人同情嗎?出身高貴的公子淪落紅塵,難道我告訴你事實,我以前是個流氓小混混,遊手好閑不願出苦力就去掙女人錢,你能愛上我嗎?”
薛梓彤點點頭說道:“言之有理。”
“質問完了?”慕流年斜眼看了她一下說道:“那該我了吧。”
“你有什麽好問我的,我所有的事情都快被傳爛了,再說你應該早做好工作了吧。”薛梓彤咄咄逼人的反駁道。
“那你和那何無為怎麽一下那麽好,那麽熱情的邀請他去扶桑,簡直是花枝亂餐嘛。”慕流年斜眼看著她道:“是不是也想納入後宮啊。”
薛梓彤皺眉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怎麽沒想到呢,這樣人多熱鬧多好啊。”
慕流年冷眼道:“你在說一遍。”
“那個何無為啊,那麽大年紀了,不合適。”薛梓彤忙改口道。
“還有呢。”薛梓彤揚起手上的柳樹枝威脅道。
“在說他也沒你帥啊,沒你會說甜言蜜語啊。”薛梓彤繼續溫言軟語道。話剛說完,車廂裏一片刻意的咳嗽聲驟起,兩人尷尬的揚眉交換了眼神,便低頭認真的趕起了車。
薛梓彤一行人挑揀的都是鄉間僻靜小道一路上到還沒有遇到過什麽麻煩,越往扶桑走,似乎天氣就變得更熱,人們的衣著也越來越單薄,扶桑國是個島國,整個國家遍植櫻花,是個浪漫的地方,薛梓彤一直很向往,可是第一次見還是被它的美驚豔道。
眾人到了扶桑國已是晚上,天卻沒有黑,是大片大片柔和的紅色,空中飛舞著細小的粉紅色花瓣,彌漫著一片淡淡的香氣,步入其間整個人都覺得浪漫了起來,隻是慕流年似乎有些花粉過敏一直在打噴嚏,街上也是安靜安詳的人,看到薛梓彤一行陌生人也隻是禮貌微笑著,扶桑雖小,可是接近市中心處卻整齊劃一,幹淨整潔,沒有一點汙泥,比之大曆京師都顯得端莊嚴謹,隻是他們的樣貌並不很美,個子矮小,五官緊湊,幹瘦,皮膚可能是經過長期海風的吹打也是黝黑的。
“幾位可是夏公子的客人。”一個當地人走了過來,向薛梓彤等人恭敬的鞠了一躬禮貌的問道。
薛梓彤點點頭,便隨他去了,一間廣闊屋宇下,薛梓彤遠遠就看到薛起拄著拐杖站在哪裏,薛梓彤鼻腔一酸,接著就是其他人的麵孔一一出現了,馬車還未停穩薛梓彤就跳了下來,這次別過各有各的辛苦,大家都隻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薛梓彤從儷娘手中抱過久久,親親她,夏洺瀾早就布置了扶桑的特色家宴,薛梓彤一看滿桌淺粉到不舍得吃了,甜食居多,不過並不和膩,酥脆軟糯,久久可是仿佛掉進蜜罐了一般。
“留在京師的人呢?他們也都好吧。”薛梓彤這話是幫房和暖問的,望鄉侯家雖然和她道不同謀不同,可是畢竟生養了她。
“哦,房書平因為失職被撤職在家裏思過了,不過淩大學士和望鄉侯在景延帝處還是很有幾分薄麵,估計不日還是會東山再起。”夏洺瀾安撫道。
“說起這事,和暖我還欠你分情呢,要不是你說服房書平,我估計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薛梓彤還記得那個冷夜,房書平眼睜睜的放走了他們,抓住薛梓彤,或許可以為他帶來人生的巔峰,可是他沒有。
房和暖搖搖頭道:“這事,我也挺詫異的,其實哥哥自蕭弘瑾死了以後,對你一直有些芥蒂,後來因為淩碧疏的事情就更是誤會重重,我也不知他怎們就突然想通了,會不會是梓嬌。”
薛梓彤心下納罕,她不相信薛梓嬌有這樣的魅力可以左右房書平,那麽還能有誰能說服房書平放自己一條生路呢。
慕流年雖然對花粉過敏可是對甜食好像很是受用,一麵和久久搶食,一麵說道:“你們心裏能不能眼光一點,人家好端端的幫了忙,你們還在這猜疑,真是的。”
薛梓彤也笑道:“是啊,大家能歡聚在這裏就好了。”
“對了,梓彤,齊紹均原本還想跟來,我勸他不要來了,太子很有可能成為繼任者,齊家會再次得到重用,齊紹均作為齊家長子也會平步青雲,我想你也會支持他留下來吧。”夏洺瀾再次說道。
“你考慮的很周到,齊紹均是個將才,他應該在戰場中為自己搏一搏,太平盛世反而埋沒了他。不過他層為我效力,以蕭家人的多疑,他要想在重掌軍政大權估計還要受些磨難。”薛梓彤感歎道。
“名將是要受些磨練才是。”薛起點點頭夾了塊菜。
薛梓彤看著薛起和薛毅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任何人都可以離開薛梓彤繼續在大曆施展自己的報複,獨獨薛起和薛毅不行,因為無論他們怎樣撇清,骨肉親情都無法撇清,而且他們也不願撇清,他們永遠都願意站在薛梓彤這邊。“父親、弟弟,你們也受委屈了。”薛梓彤心裏有些難受,薛毅說道:“我覺得這扶桑國倒也不錯,大曆待的我已經厭倦了。”薛起也點點頭:“好男兒誌在四方,做什麽都可以是一番事業,未必要封侯拜相,我也是位極人臣才明白,浮生若夢痛痛快快的活一回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