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鳳冠加冕

聽了淩碧疏的一番解釋,房書平嚇得臉都黃了,急急又爬上馬回去長亭希望蕭弘瑾還沒出什麽事。

薛梓嬌看著房書平如此賣命,有些心疼,但又怕眼前兩位毒舌姐姐挖苦自己,忙斂起一副擔憂的神色說道:“姐夫果然是有事給絆住了,不然怎麽會不出現呢。”

產房中的薛梓彤痛的已經是迷迷糊糊了,蕭弘瑾的狀況自然是不敢告訴她的,隻是一再寬慰她,蕭弘瑾正在趕回來的路上,薛梓彤眼角已經因為劇烈的疼痛不知不覺的濕了,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強大,什麽都不怕,可是到了此時心裏卻沒有了底,落後的醫療條件,受到虧空的身體,薛梓彤心裏有些沒底,劇痛一次次的襲來,而蕭弘瑾卻遲遲不見蹤影,她很怕,雖然蕭弘瑾並不能緩解他身上的痛苦,可是多少會讓她感到安心,心裏不會在那麽懸著。

儷娘也趕了回來,碰到眼睛發紅的秦季同正呆呆的守在門口,儷娘還以為除了什麽事問道:“秦副統領,發生了什麽?”

秦季同說:“王妃在生孩子,聽穩婆和禦醫說因為身體淤積了寒氣,所以生產會十分困難,宸王似乎身在險境,一直都沒有回來,宸王一向對王妃敬愛有加,平日有個小痛小癢,都緊張的不得了,可是這次王妃生產他都沒能趕回來,一定是出了莫大的事。”

儷娘怔怔的聽著,越聽心裏越是一沉,秦季同捂著臉頹喪的坐在門檻上說道:“我除了給王妃添麻煩這樣緊急的時刻,卻隻能和女人孩子一樣的躲在家裏,我……”

儷娘看著秦季同忍不住安慰到:“秦副統領,你莫自責了,因為你在這一家老小才能安安全全的等待新生兒,你隻需做好自己的本分,王妃一定會念著你的好的。”

秦季同點點頭,儷娘便匆匆的趕了進去。

薛梓彤感到了強烈的痛苦,醒一會又昏迷一會,如此往返了幾次,從晚上一直折騰到第二天的中午,薛梓彤隻覺得自己離死隻差那麽半步了,待聽到孩子的一聲哭聲,她突然釋懷了,似乎所有的痛苦,嘶喊,恐懼都是值得的,她以前其實並不那麽喜歡孩子,孩子吵鬧脆弱,時時要依賴別人。

薛梓彤原本以為孩子若不是粉雕玉琢精致可愛,她很難專心的去愛這個小不點,但是當穩婆為她抱過來孩子時,薛梓彤撐著虛弱的身體,英兒淚眼朦朧的扶著薛梓彤躺穩,薛梓彤看著裹在層層繈褓中的孩子,孩子還那麽小,眼睛都還沒睜開,皺皺巴巴的一點都不好看,但是薛梓彤一看到那個孩子,心裏便湧起一陣甜蜜的情感,讓她所有的疼痛都散去了。

薛梓彤掙紮著想要去抱抱那個孩子,英兒忙接過來,托住他,雖然孩子不過六七斤的樣子,可是薛梓彤哪有什麽力氣,英兒幫忙托著孩子,薛梓彤身體虛弱,手輕輕的撫摸著孩子光滑的臉蛋,不知要怎麽疼愛才好,心裏總覺得,他那麽小,沒有一點力氣,沒有一點意識,沒有一點保護自己的本領。

“大小姐是個男孩。”英兒激動的快要哭出來了,可是穩婆的臉色卻不那麽好看,薛梓彤雖然還十分虛弱但還是察覺道了,有氣無力的問道:“有什麽事瞞著我不妨直說吧。”

穩婆乍一聽薛梓彤這麽問她,手一抖端著的一盆水便灑在了地上,穩婆忙跪下磕頭,幾個伶俐的小丫鬟很快把撒在地上的水收拾幹淨了。

薛梓彤的目光依舊冷冷的看著地上的水,接著將目光挪到穩婆身上,英兒放好孩子,氣勢洶洶的衝了過去說道:“你這個人怎麽回事?王妃的話聽不懂嗎?快點說。”

英兒在王府待久了,一段時間來獨當一麵已經非常熟練的知道怎麽唬住旁人。薛梓彤看著小獅子一般的英兒,著實嚇住了穩婆,那穩婆哆哆嗦嗦的說道:“王妃殿下,王妃殿下因為生產時身體落下了虧空,恐怕幾年內都不會有孩子了。”

薛梓彤看著英兒在自己身旁無聲的跌落了,她到想的開,已經為蕭弘瑾有了一個兒子,那麽生孩子的事就不必這麽著急,而且生個孩子實在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有個正當理由讓她休息下也好。

“宸王還沒回來?”薛梓彤安頓好孩子,握著她那指頭一般大小的小拳頭,輕輕搖搖,喜歡的不知怎麽是好,可是她的心裏還是籠罩上了一層不詳的感覺。

英兒一直陪在裏麵,不知蕭弘瑾出了什麽事,這會子薛梓彤問起來才覺得有些不大對勁,搖了搖頭。

“去外麵把房小姐她們請進來。”薛梓彤靠在床上,身後是英兒為她精心鋪好的層層疊疊的被褥,小小的嬰兒躺在一旁,薛梓彤輕輕握著孩子的小手。

房和暖和淩碧疏一向是大大咧咧在薛梓彤麵前沒有正形的,薛梓嬌就含蓄的多。薛梓彤看到這三人臉上一副如出一轍的表情,便猜測到她們要合起來騙自己,她見的人遇的事多了,連這三個丫頭都看不出來要耍什麽鬼把戲,她可就真的白出來混這麽久了。

薛梓彤依舊保持著初為人母的幸福表情,好像孩子他爹到現在都沒出現一點都不奇怪似的。三個人見她表情十分輕鬆,也放鬆了警惕,總覺得隨便聊幾句就能混過去。

薛梓彤雖然能夠理解所謂的善意的謊言,可是她實在對這種謊言沒什麽興趣,在她看來這隻會耽誤她處理事情的效率,而且還不能發火。

“來來,快讓幹媽看看,哎喲,這小世子真是可愛的緊呢。”房和暖率先奔了過來,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金鎖,掛在了新生兒的脖子上。三人中房和暖的攻擊力是最強的,一般都是她打頭陣,淩碧疏在後麵補冷槍。

薛梓彤也不急惱有這她們逗弄孩子,薛梓彤便將目光放在了被房和暖和淩碧疏當在後麵還來不及看自己小外甥戰鬥力最弱的薛梓嬌問道:“房書平一夜未回?”

薛梓彤料定,薛梓嬌為人比較老實,隻和其他兩人約定了不說出蕭弘瑾的下落,可是問清楚房書平在哪蕭弘瑾的位置大概不難猜出。

“嗯,他一夜未歸。”薛梓嬌擔憂的神色立馬浮在了臉上。薛梓彤心裏一緊,若房書平有什麽不好,憑蕭弘瑾和他的過命交情,蕭弘瑾一定也是在危險中的。

“梓彤,你這剛生產完,大老爺們的事就由他們自己去吧,王老不是都被你捉回來了嗎?左右翻不起什麽浪來了,這孩子啊,真是可愛,爸媽都長得這麽好,小家夥將來一準是個傾國傾城的小禍害。”房和暖在英兒的輔助下抱著孩子,滿心歡喜的逗弄著。

薛梓彤笑笑沒有接話,氣氛一時有些冷,因著三人本來就心裏有鬼,都不敢在擅自多說些什麽了。薛梓彤就是有這樣的本事,秀秀氣氣坐在重重細軟疊嶂中,可是卻散發這一種冰冷的氣息,讓人無法逼視。

連睡在一旁的小孩子,都咧著嘴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樣。英兒小心翼翼的把這可憐的小世子給抱走了。

薛梓彤意態悠閑的看著三人彼此麵麵相覷的模樣,薛梓彤淡然說道:“宸王到底是何種情形你們就直說吧,我向來不是那起經不住事的,你們不說,到還耽誤事。”

三個人依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說是不說。

薛梓彤揚揚眉,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梓嬌,房書平的功夫你是知道的,他武功稀鬆,但是為人好打抱不平,又熱心仗義,若是出了什麽危險,他一定衝在前麵,到時你可別怪做姐姐,做姐夫的不顧及你們。”

薛梓彤的話甫一落,薛梓嬌本來就心虛的臉上徹底沒了血色,連房和暖都驚住了,她雖然和房書平吵吵鬧鬧的,一天彼此嫌棄互相吐槽沒有斷過,可是他們手足情深卻是不爭的事實。

薛梓嬌顫著聲音說道:“昨昨晚,他接到宸王的命令,說是大事已了,讓他先回來看看您。結果他無意間說道宸王深入敵境,淩姐姐說那王老詭計多端,他的宅子一般是有去無回,夫君擔心宸王,便匆匆趕回去報信,到現在都沒回來。”

薛梓彤驚得一身冷汗,王老的宅在她一早就讓烏鴉打聽過,知道是個極凶險的地方,所以蕭弘瑾大肆出兵的那一夜,薛梓彤才會一直等在暗處,不然一定會讓王老給跑掉,而薛梓彤這樣一個注重效率的人,卻在寒夜中等了幾個時辰,正是因為知道王宅的可怕,她也早就和蕭弘瑾說過了,絕不能越界,將王老絞殺即可。

為什麽他會突然進去了呢。薛梓彤猛然想到莫名出現在那裏的方世昭,以及蕭弘瑾對方世昭正常到令人懷疑的態度,蕭弘瑾每次看到方世昭時都好像他不存在一般,不是很熟悉,可蕭弘瑾太著急和他撇清關係,反而落了痕跡。旁人可能真的看不出來,可是薛梓彤看的出來,蕭弘瑾是在刻意回避方世昭。

看來果然如她猜想的蕭弘瑾和方世昭在做什麽交易。薛梓彤忙喚來烏鴉的頭領帶著一批精兵去打探蕭弘瑾下落,秦季同是正規軍出身,依舊負責保護整個府邸的安全。

眾人這才發覺瞞著薛梓彤是錯誤的,所有人都在依靠她,所有的事最後還是得由她來擺平,薛梓嬌和房和暖在衛兵的護送下回了房家跟望鄉侯商量對策。房家傳到房書平是棵獨苗,自然精貴。

“他們都去了,你可要好深寬心,月子中可不能憂思憤怒。”淩碧疏的一雙纖細眉毛攢在了一起,挨著薛梓彤坐下,薛梓彤微微閉著眼,她累了,但是她不會放棄,妥協是她的字典裏沒有的詞語,她始終是個一往無前的女戰士。

“給孩子想好名字了嗎?”淩碧疏還是擔心薛梓彤為蕭弘瑾的事太過傷神,所以便引出其他話題來,讓薛梓彤淡忘心中的不快。

薛梓彤睜睜眼,這一天大喜大悲大驚大痛都經曆了一遭,到把這緊要的事情給忘了。

“這孩子生時局勢正亂,他父親還在外生死未卜,希望這孩子的出生能帶來安寧和穩定,便叫他定然吧。”薛梓彤一提到兒子聲音不自覺就溫柔了起來。

“定然,是個好名字。”淩碧疏點點頭:“小名兒呢?”

“小命就叫久久吧,好的東西都要長長久久才好。”薛梓彤安然答道,淩碧疏也感到了一絲安寧,還好,雖然薛梓彤身體受了些折損,但索性她的意誌還十分堅強。

薛梓彤心裏還是很擔心蕭弘瑾的,看上去她在閉目養神,可是隻要門口有個響動,有人的腳步,她的心都懸了起來,希望是誰來跟她說一聲蕭弘瑾的消息,可是沒有,一直沒有。額很多人覺得薛梓彤做事雷厲風行,是個缺乏耐心的人,可是當她在等待獵物上鉤,等待更大利益時,她比任何人都能隱忍。何況現在她有了新的小生命。

薛梓彤一直活的爽性灑脫,是個說做就做的行動派,從未這樣憋憋屈屈的在這等過消息。可是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連冷風都經不住,更別說站起來救蕭弘瑾於千難萬險之中,而且一想到孩子,她還是要比以前怕死,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現,薛梓彤突然意識到,在大曆這個原本陌生,沒有任何親緣的國度,她有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血脈相承的親人,因著這層緣故,薛梓彤不是那麽舍得拚命了,她的命因為小久久的出現精貴了。

“大小姐,大小姐。”英兒倉皇的聲音自月亮門外就傳了進來,中間還隔著好長的幾道回廊,薛梓彤已經好久沒見到英兒如此失態了,心裏不由一緊,可是薛梓彤和英兒相處的久了,對她的脾性也很是了解了,這聲音並不是因為痛苦,好像是因為激動,這激動中又有些興奮,體會到這一層意思,薛梓彤的心微微放下了些,因為不管是什麽消息,絕不會是蕭弘瑾出事的消息。

英兒幾乎是破門而入的,守在門口的婆子不敢說英兒這個有臉麵的大丫鬟,在她進來後,忙忙將窗口門戶掩蓋好,深怕進了風讓月子裏的薛梓彤遭罪。

淩碧疏已經皺起了眉頭說道:“你這丫鬟跟梓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還如此沒規矩,這樣咋咋呼呼的成什麽體統,不成規矩也就罷了,你主子身體正虛弱經不起你們這樣折騰。”

薛梓彤倒是沒說什麽,她想趕緊聽到英兒是得了什麽消息。

“宮裏傳來了聖旨,秦副統領正領著合府的人在外接旨,因著王妃,不對,該叫娘娘了,因著娘娘身體虛弱,這才沒有出去接旨,皇上禪位給咱們陳忘了,您就是皇後了!”

房間裏的人都是一驚,忙忙跪了一地高呼:“皇後娘娘萬歲。”

薛梓彤卻半天沒有回應,她自然不是被一個皇後之位給嚇住了,薛梓彤一直都知道她是要當皇後的,她隻是沒想明白皇上如此寶貝他那王位,怎麽就突然願意禪位了,皇帝的更替是多重大的事,她作為最大的受益者之一,竟然這會才知道,這事情實在蹊蹺,別是其中有詐,蕭弘瑾出了什麽事,有人來設計,陷害她們孤兒寡母吧。

薛梓彤這邊還在思考,門外想起了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甲胄相互碰撞的聲音,聽的屋裏一幹女眷都有些害怕。

領頭一身玄色袍子的人,打了簾子側身近來,他速度敏捷角度巧妙,深怕多漏進去幾絲風。薛梓彤一抬頭,看到了蕭弘瑾正走了進來。突然間止不住流下了眼淚。

淩碧疏和英兒也如此,這一夜大家都過的太不容易,沒想到這種種痛苦竟然醞釀出了如此巨大的勝利,饒是蕭弘瑾一向沉穩也忍不住激動起來,他還是不敢貿然衝到薛梓彤麵前將她摟在懷裏,把一身血腥鎧甲換掉,簡單沐浴一番才又回到了薛梓彤身邊,其餘人都已經識趣的退了出去。

蕭弘瑾知道薛梓彤在這裏獨自生產,麵對著他生死未卜的局麵等的有多麽心焦,輕輕抱著她,疼惜的看著她,剛想解釋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自己又是為何沒有和薛梓彤聯係上,讓她擔心了,讓她委屈了。

薛梓彤卻捂住了他的嘴,輕聲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看看我們的孩子吧。”薛梓彤很少哭,不是因為她不痛不感動不柔軟,隻是她覺得哭太沒用,太沒誌氣,可是看到蕭弘瑾時她卻忍不住了,她就是要哭,要把自己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滿意都哭給他聽,因為蕭弘瑾會心疼她,會將她攬在懷裏誠惶誠恐的安慰她,一遍遍告訴她,別怕,我都在的。不知擁抱了多久,奶娘才抱著孩子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