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欽差被殺
此刻,薛梓彤正坐在自己的小院裏品茗。
說是品茗,但薛梓彤卻並未喝那茶一口,隻是靜默的看著它,暗自出神。再她的身側,儷娘亦是同樣的表情。
英兒立在一旁,暗自打量著眼前這兩人,麵上神色幾變,意味莫名。
“說吧,那封信怎麽會到你手裏的?”良久之後,薛梓彤終於緩緩的開口,淡聲向儷娘尋問道。
那封裝有邊關守將的名單的信,是夏洺瀾寫的。薛梓彤相信,那裏麵裝著的薛起的親筆信亦是他放進去的。夏家家大勢大,就算夏洺瀾能弄到這些也不足為奇。而讓薛梓彤覺得奇怪的是,這封信為何會到了儷娘的手中。
倒不是說她不相信儷娘,她隻是單純的覺得奇怪,既然信由夏洺瀾寫的,那他為何不直接將信寄給自己,而是要交給儷娘代為轉交?
“回稟郡主,本來夏公子是打算親自將那信交給您的,但他在臨行前又忽然改了主意,將這信交給了儷娘,要儷娘代為轉交。聽他身邊的小廝說,好像是夏家在洛城的生意出了點狀況,所以夏公子必須要過去一趟。”儷娘淡然一笑,從容不迫的答道。
原來,在儷娘打算回京的時候,夏洺瀾也再次回到了蓮華府,且打算與儷娘一同回京的。然就在他們準備動身之際,卻忽然傳出夏家在洛城的分店被毀的消息。
對於夏洺瀾來說,就算夏家在洛城的全部生意被毀,也算不得什麽大的損失。他所不能容忍的,是這名譽上的損失。而且,這事發生的時間,與邊關守軍發生暴動的時間,實在是太過接近了。
他不確定這二者之間是否有什麽聯係。而他之所以會急著趕過去,除了想要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外,也是想要確認這事是否與邊關的事有關。
夏家家大業大,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造勢,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麽說來,夏洺瀾本來是打算回京的,但在收到那個消息後,便立刻趕往洛城了?”薛梓彤皺眉,心底隱隱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
“嗯。”儷娘點了點頭。
見狀,薛梓彤眉頭立刻皺的更深了。夏洺瀾做事沉穩,既然他都臨時改了行程,那說明洛城的事確實很嚴重。
邊關暴動,緊接著夏家生意被毀……洛城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凝神想了片刻,薛梓彤這才再次開口,對儷娘吩咐道:“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儷娘點頭,行禮後離去。
“陪我去書房。”頓了一下,薛梓彤揉了揉有些發漲的額頭,起身對著仍舊立在一旁的英兒吩咐了一句,而後轉身朝著薛起的書房走去。
一路無話。當薛梓彤趕到書房的時候,薛起正在拿著本兵書愣神。
見薛梓彤進來,薛起隨手將手中的兵書放下,扯出一抹有些疲憊的笑容,道:“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父親。”薛梓彤輕笑一聲,伸手將那兵書拿到手中,打趣道:“原來父親還有這倒著識字的本事,女兒竟是半點也不知道呢。”
說著,薛梓彤晃了晃手中的兵書。薛起愣了一下,而後露出一抹尷尬的神色。原來,方才他一直是將兵書倒著拿的,但他自己卻並未察覺。
“你來的正好。”薛起苦笑一聲,而後伸手從旁邊的另本兵書中取出一張字條來,遞給薛梓彤,道:“你先看看這個。”
薛梓彤有些疑惑瞥了薛起一眼,而後伸手將那字條接了過來。待她看清字條上的內容後,麵色也跟著沉了下來——派往洛城的調查邊關暴動之事的欽差莫名死了,死狀淒慘,疑為謀殺。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剛收到的消息,應該有幾天了吧。”薛起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抬眼正好瞧見薛梓彤那陰沉的臉,不由得愣住了,“你該不會覺著這事是我幹的吧?”
“不會。”薛梓彤輕聲答道,而後伸手將一旁的燈罩取開,將那字條置於燈火上燃盡。
“女兒有一事不明,還望父親誠實相告。”薛梓彤正色道。
“你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薛起也有點應接不暇了。正好,他也想知道薛梓彤是否有什麽應對的法子。
“依父親看,那位李姓將軍,為人如何?這欽差的死,會不會與他有關?”
“那李將軍是樊城的義子,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為人品性自是不用懷疑。可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不被朝廷重用,這麽多年了還隻是一個虎賁將軍。”薛起暗歎,這樣的人,又何止他李將軍一人。
讓薛起這麽一解釋,薛梓彤不但沒能解惑,反而更加的疑惑了:“樊城?可是父親那位舊友?這怎麽又跟他扯上關係了?”
“樊城已退隱多年,此事絕不可能與他有關。”薛起搖了搖頭,道:“我隻是想說,那李將軍是個正直的人,應當不會做出這等忤逆之事。”
“忤不忤逆還很難說呢。若真是朝廷故意拖欠糧草,就算他真的反了也無可厚非。”薛梓彤有些不認同的回道。
薛起苦笑,也不再多言。薛梓彤對於皇權沒有畏懼,他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見狀,薛梓彤也不再多爭辯什麽,隻是定定的看著薛起,沉聲道:“女兒還是那句話,不論此事是否與他有關,他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無論如何,景延帝是絕不可能放過他的。”
依景延帝的性子,他的確會這麽做,而這個,也正是薛起所擔心的。
“父親可是想保那李姓將軍?”盯著薛起看了半晌,薛梓彤終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雖不知那樊城究竟是何許人,但從薛起的語氣來看,他與那樊城的交情不一般。更重要的是,他對那李姓將軍本身的評價也不低。且他本身又是個正直不阿的人,因此,就算他真的有這樣的決定,也不足為奇。
“你可有什麽好的法子?”薛起輕聲問道,算是承認了。
“暫時沒有。”薛梓彤搖了搖頭,道,“不是說這消息是剛傳回來的麽?禦遣欽差被殺,想必老皇帝這會正氣得跳腳呢吧?”
“你啊,好歹他也是個皇帝……”薛起無奈,本想教訓薛梓彤兩句,可開口之後卻又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見薛起也無話可說了,薛梓彤忽而促狹一笑,道:“好歹是個好詞啊。”
“你這孩子……”
“行了,夜已經深了,父親還是早點去休息吧。”薛梓彤莞爾,道:“邊關的事情,父親先前便未發表過任何看法,若明早那位好歹皇帝再就此事問您,您還是繼續裝傻罷。”
言罷,薛梓彤再次莞爾,向薛起道了聲安之後便退出了書房。
待薛梓彤離開之後,薛起這才緩過神來。裝傻,薛梓彤這是拐著彎打趣他呢。不過,經她這麽一鬧,他還真的是放鬆了不少。
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後,薛梓彤站在院子裏跟英兒閑話了兩句,便將她也打發走了。
而後,薛梓彤回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待她走到門邊的時候,卻並沒有伸手去推門,反而是皺著眉頭停了下來。
薛梓彤在門邊站定,瞥了一眼房內的燈光之後暗自凝神,而後謹慎的抬起手臂,覆上房門。
“回自己的房間也要這麽小心翼翼麽?”房內忽然響起一聲略顯低沉的男聲。
聞言,薛梓彤暗鬆了口氣,而後皺著眉直接一把將房門給推開了。
“將軍府的守衛已多了三倍,沒想還是讓你溜了進來,也不知是這將軍府的守衛太弱,還是您宸王殿下偷香竊玉的本事太強?”
沒錯,這溜進薛梓彤房間的人,便是蕭弘瑾。
薛梓彤回身將房門關好,也不去理他,隻是自顧的走到屏風後麵換衣。
見狀,蕭弘瑾隻得苦笑,道:“你是香玉沒錯,可我何時偷竊過你?還有,你能別叫我宸王麽?”
“不叫宸王叫什麽?四皇子?”屏風後,薛梓彤明知故問的答道。
“彤兒……”
“宸王殿下請自重,你我還沒成親呢,別叫得這麽親熱。”薛梓彤冷笑,而後自屏風後轉了出來。
此時的薛梓彤已將外衣褪去,並重新換了件鵝黃中衣,在燭光的照耀下,更顯清麗。
“我以前不也是這麽叫你的麽?再說,若不是那柳昂川礙事,現下我們早已是夫妻了。”蕭弘璟無言,心下對柳家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您也說了那是以前。殿下若是沒別的事,便請回吧。”薛梓彤冷著臉瞥了蕭弘璟一眼,而後直接下了逐客令。
在薛梓彤看來,她與蕭弘瑾之間的關係夾雜了太多別的因素,而在她沒有想好要以怎樣的立場來麵對他之前,還是不要與他有過多的接觸較好。
“彤兒,你一定要這麽對我麽?”蕭弘瑾有些氣悶,他自問做的已經夠好了,為何她還是這樣三天兩頭的鬧脾氣呢?
“怎樣?”薛梓彤失笑,麵上的表情也變得更加的冷了。
是他懷疑薛起在前,雖然薛起確有值得懷疑的地方。但他若真的覺得有問題,大可直接拿到明麵上來說,何必在背地裏搞那些小動作。
這樣的蕭弘瑾,她真的無法完全將自己托付於他。
“就算你覺得我做錯了,那你至少應該告訴我我究竟哪裏錯了吧?”蕭弘璟強壓下心底的煩悶,暗自舒了口氣後正色道。
聞言,薛梓彤再次冷笑。在她看來是不可原諒的事情,但在對方看來卻完全不是個事。甚至,人家壓根就沒有意識到這是個事。
這還真的是個大問題啊。
“若你隻是來說這些的話,那你真的可以走了。”頓了一下,薛梓彤繼續說道:“折騰了一天,我想休息了。”
見狀,蕭弘璟愣了一下,而後麵色也沉了下來。
說到底,蕭弘璟也是一個驕傲的人,在他看來,薛梓彤現下的行為就是無理取鬧。而薛梓彤這一再冷淡的態度,也將他的火氣給激了出來。
靜默片刻,蕭弘璟暗自平複了下心情,而後正色,以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再次開口,道:“派去洛城的欽差死了,你可知道?”
薛梓彤點了點,而後瞥了蕭弘瑾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據我估計,明日早朝之後,父皇可能就會派我親自前去洛城了。”頓了一下,蕭弘璟繼續說道,“對方既然連欽差都敢殺,估計就算再派別的人去,估計也會是同樣的下場。”
“這麽說來,就算換你去也會是同樣的下場,如此,你還去趟這渾水幹嘛?”薛梓彤冷聲問道。
“我不得不去。所以,其實我今日是來同你告別的。”說完,蕭弘璟仔細的打量了薛梓彤一眼,期望能從她的臉上看到不舍或者擔憂的神情。
讓他失望的是,薛梓彤從始至終都未曾變過臉色,始終是那副冷淡到近乎漠然的表情。
“你就沒話對我說麽?”蕭弘璟有些不死心的問道。“說那些做什麽?”薛梓彤回過頭來,麵無表情的說道,“你說的這些,不過是你自己的推測的罷了。”
“可真夠無情的。”蕭弘璟無言,暗自在心底腹誹。
頓了一下,薛梓彤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來一般,重新將目光落在蕭弘璟的身上,淡聲道:“已經過了這麽久了,你可想好由誰去坐那個右丞的位置了麽?”
“怎麽你也問這個問題?”蕭弘瑾有些疑惑,怎麽這些人都跟商量好的一樣。
“也?還有別人問過這個問題?”
“嗯。”蕭弘璟點了點頭,將白天薛梓彤離開後的事情一一講了出來。
聞言,薛梓彤暗自想了一下,而後沉聲說道:“照此情形來看,望鄉侯心中應該已經有合適的人選了。”
“你怎麽知道?”蕭弘璟愣怔,道:“他既有了人選,又為何還讓我去找大公主,而不是直接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去見了大公主,也依然不知道望鄉侯心中所想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你去見大公主的時候,難道她就沒跟你說點別的?”薛梓彤冷笑,譏道:“你這麽聰明,難道還會看不出來大公主玩的什麽把戲麽?”
與其說是望鄉侯讓蕭弘璟去見大公主,倒不如說是大公主讓望鄉侯給蕭弘璟傳話。雖說結果都一樣,都是蕭弘瑾去見她,但這意義卻大不相同。
駙馬言行有虧,長期流連風月之地,絕非可以依靠之人。而大公主現下之所以還能這麽風光,完全是因為身後有景延帝做靠山。換句話說,大公主是依附於景延帝而生的存在,若有朝一日景延帝沒了,那大公主也將立刻從雲端墜下來。
而景延帝年事已高,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大不如從前,誰都不知道他會不會忽然哪天就沒了,因此,大公主不得不另覓靠山。
“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比大公主更為聰明。”蕭弘瑾苦笑著回道。
不知為什麽,蕭弘璟無端想起大公主那句是因為薛梓彤才會選擇他的話來。現在想想,不論是否真的如她所言那般,是大公主故意找望鄉侯傳話給他,她既然能想到這一層,便已足夠說明問題了。
“我應該說多謝宸王殿下誇獎麽?”薛梓彤再次冷笑,又恢複成了先前那副冷淡的表情,道:“你且回去吧,想必,一切是由,明日早朝後便都能知曉答案了。”
言罷,薛梓彤緩緩的閉上了眼,不再多言,也不再多看蕭弘瑾一眼。
蕭弘瑾沉默,瞥了一眼薛梓彤那冷淡的表情後,暗自斟酌了一番,終是輕歎著離去。
待蕭弘瑾離開之後,薛梓彤這才重新睜開雙眼,而後獨自望著有些空蕩的房間發愣。似乎,她已經習慣了蕭弘瑾總是在夜裏出現在自己的房間,並且,也習慣了他在自己房內留宿。似乎,自兩人確定關係後,這還是蕭弘瑾第一次來了之後又離開。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薛梓彤忽然驚了身冷汗出來。什麽時候,她被潛移默化的改變了?
是夜,薛梓彤失眠了。
是夜,失眠的不隻薛梓彤一人。
蕭弘瑾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後,同樣也是怎麽都睡著,腦子裏總是不斷浮現出薛梓彤的身影。每想一次,他便糾結一次。
他很清楚自己是愛她的,卻又真的是不喜歡她那冷清的性子。那種冷漠,讓他想要發狂。可轉念一想,他當初之所以會被她吸引,不就是因為她這與眾不同的性格麽?
輾轉一夜,眼見著天就快亮了,蕭弘璟終是棄了睡覺的念頭,旋身從床上爬了起來,收拾了一番之後便往皇宮走去。
皇宮。
待蕭弘瑾來到議政大殿的時候,百官差不多都已經到齊了。同薛起打了個招呼後,蕭弘璟便暗自尋找起望鄉侯的身影來。然當他剛在人群發現望鄉侯的時候,景延帝也來了。
隨著梁義的一聲高唱,百官立刻跪地行禮,三呼萬歲。
“起來吧。”景延帝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眾人,而後冷聲免了眾人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