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這時真是後悔,這幾天實在太忙,忽視了看報紙和電視,居然一點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應該怎麽辦?

這時安逸的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一個人影越發清晰起來,花白頭發滿臉皺紋,就象是一個勤懇農民般的形象,這就是臨前行署專員餘作同。

看來應該就是他出手了……安逸心裏歎息一聲,薑是老的辣啊!蕭光宇在市裏費盡功夫,好不容易爭取到申請國企改製試點的機會,估計就要被餘作同輕描淡寫地給扼殺掉了。

“沒那麽嚴重,國企改製勢在必行,就是在方式方法上麵有爭議罷了。這樣正好,報道出來有爭論是好事兒,理不辯不明嗎。”張教授擺擺手,似乎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看著張教授如此雲淡風輕的表態,安逸心思也是沉靜下來。仔細想一想也的確如此,這件事情根本不怕有爭論,本身就是為了國家好嗎,並沒有半點私利牽扯在裏麵,這還有什麽好怕的?老爸的脾氣也是知道,相信越是如此艱難壓力巨大的情況,越是有動力,更能夠奮進堅強,根本不用緊張。

“您說得對,理越辯越明,最好能夠引起全國人民的注意才好。聲勢越大,對於將來的國企改製越有利,嗬嗬。”安逸神情放鬆,也是嗬嗬笑起來:“對了,教授,您看這份報告……”

張朝年看到安逸如此快地就能想通,眼神裏麵越發欣賞,話題又轉到報告上麵,點點頭開口說道:“這是一份很有價值的報告,對於華夏經濟的發展和預測也很有見地。特別是對國企的改製,方法很得當,考慮得很仔細,最大程度保證國有資產不會流失……”

聽到這兒安逸不由得坐直身子,知道後麵才是重點。至於所謂的經濟預測,那都是虛的,不過是做為引子,引導後麵國企改製的內容而已。

果然張朝年教授接著說道:“報告的實施性非常強,相信臨前隻要申請到省裏麵,後續就會有試點,至於效果如何我會跟進。隻是……安逸,你想過沒有,華夏的國營企業之所以會到目前這種地步,原因是複雜的,除去報告裏麵提及的內容,還有就是因為大環境的影響。”

安逸點點頭,沉思著並沒有說話。蕭如君和藺小琳聽得更是入神,簡直就象是在課堂上麵聽課一樣,能夠近距離地聆聽張朝年教授的教誨,她們都很是高興,注意力也是特別集中。

張朝年又想了想,說道:“華夏國企大而全,小而全的問題非常突出,太多沒必要的重複建設和社會負擔,也造成目前這種國企生存維艱的現狀。你的這份報告對於這一點觸及不夠啊。”

國企大而全和小而全的問題,安逸也知道很清楚。從大的方麵講,每一個省市的產業結構都類似,工業門類齊全,不考慮自身的資源優勢,片麵追求完整的工業體係。

從小的方麵講,每一個企業都產供銷一體,完全沒有發揮分工優勢。造成了華夏經濟的分散和割裂,嚴重影響了經濟效率。

最最令人無語還是國企的負擔太重,承擔了太多本來應由國家來承擔的社會責任,這也是造成國企無法輕裝上陣的重要原因。

“這份報告裏麵把國有資產折算成股份,由國家成立專門的國有資產運營部門進行管理,我是絕對讚成的。可是有一點,我不同意所有的國營企業都得如此辦理。”

張朝年教授好象也下定了決心,聲音越發地低沉:“有些企業是救不活的,安逸。如何進行甄別和篩選進行國有資產運營的企業,就成為重點,這份報告上麵提及的可是不多。”

安逸也是沉重地點點頭,張教授說得沒錯,有些國企的確是沒有存在的必要。比如說每個城市都有毛巾廠,暖瓶廠,甚至麻袋廠,這類企業真沒有必要再存在下去,效益低下不說,還占據著大量國家資金,完全就成了拖累。

“報告裏麵也是有提及的,這類型的企業,國有資產主要是體現在土地價值上麵。並且就算是要處理這類企業,也得要在完善好企業員工後路的基礎上麵進行才好。”那怕明知道張教授說得有道理,安逸也是有些不服氣,開口說道。

“嗬嗬,安逸,這份報告裏麵一再強調要重視國有土地的價值,說得也有道理,不過目前來看並不合時宜。畢竟現在並沒有體現土地的價值的參照物。也就是說,所謂土地價值計入國有資產的計算方法,沒辦法具體操作啊。”

呃,安逸當時也有些頹然。張教授說得也是,目前國有土地的使用根本沒有體現出來價值。現在是九零年,可不是那個房地產漲到天價,全國土地財政風起雲湧,甚至是一地難求的年代……

“當然你的思路也是好的,報告裏麵說得也對,國有土地價值以前重視不夠,以後還需要進行多方麵的研究,畢竟華夏地少人多,對於土地的管理和利用,體現出土地的價值,也是一個重要的課題。”張朝年教授看見安逸直低頭,也是笑著出言安慰道。

安逸當時就是一愣,不會是這樣吧,難道房地產這柄大殺器現在就是出世?這可真是令人無語。

房地產對於華夏經濟推動當然不用多說,可也對民生造成巨大的影響。這邊國企改製還沒定論,再把這東西放出來,簡直就是好心辦壞事!

不過他又轉念一想,感覺也不用過於緊張,畢竟現在國有土地價值被低估是常態,目前房地產也沒有發展的契機。

要知道企業員工等待單位分房才是正道,真正的房地產業發展,還得幾年後那位鐵腕總理上任才會拉開帷幕。

不過到那裏國企改製應該有了定論,如何運用好國有土地的價值相信也會有更好的辦法,如此現在自然是不用過多憂慮了。

討論到此已經算是差不多結束,張朝年教授對於這份報告持肯定的態度,裏麵有很多新穎的思路值得探討。並且他還承諾,這場爭論他肯定是站在安自軍和蕭光宇這一邊的,也是要參與進去,爭取先在輿論方麵得到最大的支持。

而且如果有機會,張教授還要去臨前考察一下,進行實地調研,然後根據考察的情況,再對報告修改研討。總之安逸的這份報告絕對有重大的價值,將會對今後國企改製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說到這裏,張朝年教授也是高興得很,看著眼前的安逸,充滿欣賞,笑著說道:“安逸,我聽說你要考東山大學的本科,這是好事兒,我真希望你能塌實下來做研究方麵的工作。錢賺得再多,也比不上關係國家生計的研究重要啊。”

“是的,張教授您說得對,我一定會謹記的。不過這份報告其實大部分是我老爸安自軍的功勞,如果您去臨前,可以和我爸再討論一下。”

張朝年教授含笑應允,又想到一件事情:“對了,你父親安自軍,是不是提出過‘全民健身迎亞運’口號啊?真是有水平,有機會我一定要見一見的。”

這個,安逸當時就撓頭,真心沒想到就這麽一句口號,居然影響如此廣泛,就連張教授都有所耳聞。又是這個馬衛東,硬把口號按到安自軍的身上,造成現在的誤會。這樣最好,老爸得名兒子得利,絕對好事兒,安逸嘿嘿笑起來。

旁邊的蕭如君和藺小琳可是知道內情,看著安逸眼神裏麵充滿著欣賞和柔情。當然她們是不會把實情說出來的,安逸早就交待過。隻是看到心愛的人能夠得到張教授如此的重視,她們心裏簡直就要樂開了花,更是感覺無比的驕傲和自豪。

安逸心裏也是高興,能夠得到張教授的賞識,絕對是一個很高的肯定。不過要說道讓他專心做學術研究,卻是根本不可能。做生意賺錢,享受生活,這才是王道。

學術研究雖說與國有利,名聲也好聽,可是勞心費力的,並不是他的追求。再說他自己到底有多少貨,心裏也清楚得很。如果不是有記憶中先知先覺的優勢,學術上麵根本沒有多高的水平,所以還是藏拙為好。至於通過以後努力學習,能否達到新高度,那還得看以後再說。

不過張朝年教授既然說想要去臨前考察,這可是好事兒,正好可以和省計委的副主任趙沛東一起去。安逸也就急忙先替臨前那邊把這件事情給定下,如果能夠得到張教授的蒞臨,對於國企改製的試點,也是一個絕大的幫助,這個機會可不能放過。

張朝年教授當時就點頭答應下來,因為事務繁忙,也就不再留安逸他們說話,還很客氣地送安逸他們出辦公室。

秘書小王坐在辦公室外間,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驚訝地急忙站起來。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半,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張教授都在和這幾個年輕人談話,一應事務全都不理會。

在此期間有好幾個電話打進來請求和張教授通話,裏麵還包括省府辦公廳一個主任的電話,也全都讓張教授給推了,甚至接都沒接。這幾個年輕人究竟說了些什麽,值得老師如此的重視?

小王心裏真是疑惑萬分,不過做為張教授的專職秘書和弟子,小王知道保密的重要性,無關的事情不要打聽,這也是工作的鐵律之一。不過他還是把安逸幾個人模樣深深地記在腦海之中,等以後有機會,還要向老師請教。

從東山大學裏麵開車出來,安逸皺著眉頭一路上也沒有說話。蕭如君和藺小琳知道他在思考事情,也就沒有打擾他。今天下午跟著安逸麵見了教授,她們都幾乎沒有說話,隻是在聆聽,卻是知道安逸報告的內容,現在她們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心驚。

雖說蕭如君和藺小琳並不太關注經濟方麵的事情,可是平時耳濡目染,自然有一定的了解。今天安逸和張教授談論的國企改革的事情,也是家裏大人一直都在關心討論的問題,她在家裏的時候,有意無意可是聽過太多。

真沒有想到安逸竟然達到這種層次……居然能和張朝年教授坐麵論道,提出一攬子解決國企改革的方案,如果真的得到實施,對於華夏經濟都會產生深遠的影響。

而這個注定會引起巨大波瀾提議的發起者,就是眼前麵相稚嫩得好象是高中生,神態氣質卻無比成熟的安逸所提出來的,究竟他的身上還有多少秘密,能夠令人無比的驚喜和迷醉?

蕭如君眼神迷離,纖手輕輕放到安逸右手上麵,柔聲說道:“安逸,你也不用著急,我看張教授還得很讚同你的建議的,相信肯定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藺小琳坐在後座上麵,也把頭探過來,嘟起小嘴往安逸脖子上麵吹氣,嘴裏還說道:“如君,你不用理他,我看他就是在裝酷。有什麽了不起的,還不理我們了。”

安逸嘻嘻一笑,右手翻過來握住蕭如君的小手,輕輕揉捏著,“沒事兒,我就是腦子累,想歇會兒。都這個時間了,咱們去那裏吃飯?”

說著話,安逸頭向後一仰,後腦勺正好頂在藺小琳的額頭上麵,來回在碰觸著,“小琳,你說吧,今晚想吃什麽?咱們再去吃野味?我看你們吃得挺開心的。”

藺小琳咯咯直笑,也用額頭去頂安逸的頭,心裏可是美滋滋的:“吃什麽都行,不過晚上我得回家住。要不我爸媽就要罵我了。”說到這兒,突然覺得自己話語裏麵有語病,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說話了。

蕭如君卻沒任何的察覺,笑著看安逸和藺小琳鬧騰:“你們倆都長不大呀,天天就知道鬧騰。我們隨便找地方吃點東西就行了,晚上我也得回家去,我媽有嚴令,不能違背。嘻嘻。”

她自己都沒察覺也有語病,安逸笑嘻嘻用手指撓一下她的手掌心,衝著她眨了眨眼睛。

蕭如君也立刻反應過來,俊秀的臉頰上麵紅暈密布,急忙轉頭看向車窗外麵,細嫩的小手賭氣似地用力捏了一把安逸,可就是力氣太小,根本無法讓安逸受到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