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④⑧章
十一月初,碧珍和紫桃的親事定下。碧珍和紫桃的老家都不在京城,賣身後就與家裏頭斷了聯係,這終身大事全靠主子留意,陶氏過世後,她們還為自己的將來擔憂了好一陣,如今能定下親事,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何況鄭媽媽找人家並不馬虎,都是好好相看過的,她們兩人自然感激。
親事定下後,憐雁就放了這二人,不用在跟前伺候,讓她們回去待嫁去了。而之前選定的兩個丫鬟,思容和菡梅,就頂了上來。
情狀都如她想得那般走,那些管事們待她亦越來越恭敬,加之幫二夫人協理中饋,憐雁在府中的地位逐步攀升。
臘梅的花季快到了,陳炳家的在花房裏種下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盆栽都有,還剪裁得有模有樣。
憐雁在花房裏轉悠了幾圈,誇讚了陳炳家的手藝,又賞下一些碎銀,挑了幾盆,讓人端去主屋。
陳炳家的道:“到花開約莫還要半個多月,現在隻有光禿禿的枝幹,不如等花開了,我給您送過去?”
憐雁搖搖頭,“現在就送去,我就想看它怎麽一點點長出花骨朵來。”
陳炳家的就道:“哎呀是我多嘴了,我這奴才腦子笨,怎麽就沒想到姑娘要的就是這情趣呢!”
憐雁不置可否,一笑了之。
走出花房,憐雁發現外麵開始飄雪了,笑道:“竟然下雪了,這是今年的初雪吧?”
杜若給她披上一狐絨披風,“是初雪,今年還算晚的,往年十月末就開始飄雪了。”
憐雁輕歎了口氣,“馬上又要年底了,這日子過得還真快,也不知潛生回不回來過年。”他跟著徐昭出京辦事也有幾個月了,憐雁還挺想他。
杜若道:“就是不回來,小公子也是念著您的。”
外麵風雪大,憐雁怕冷,裹緊披風還是打了一個哆嗦,快步穿過回廊跑進屋裏,卻猛地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胸膛。
是趙彥清,他已經下衙回來了,衣服也換成了常服。
趙彥清順勢扶穩了憐雁,蹙了蹙眉,“急匆匆的幹什麽?路都走不好。”
趙彥清胸膛硬,撞得憐雁鼻梁生疼,她一邊揉一邊瞪他道:“凶什麽凶,外邊冷,我走快點怎麽了?”
趙彥清被她一噎,半晌才道:“我沒有凶。”說著替她揉發紅的鼻梁。
過了一會兒,趙彥清問:“還疼麽?”
“不怎麽疼。”
趙彥清又替她拿下披風遞給一旁的杜若,領著憐雁往裏走,道:“進裏屋吧,燒了地龍,裏屋更暖和。”
裏屋的窗台上已經放上了還沒開花的臘梅盆栽,之前趙彥清進來更衣就看到了,還覺得奇怪,於是問憐雁道:“放這光禿禿的枝幹幹什麽?”
“等它開花。”
趙彥清一哂,搖搖頭,“就你事多。”頓了頓,又道:“天要越來越冷了,你注意些,多穿點。”
憐雁奇怪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稀奇啊,你居然還會囑咐我這個?”
趙彥清一把摟過她的小腰,“你個小沒良心的,我何時不曾關心你了?”
“你自己說說,什麽時候跟我說過這些話,你是不是想新進個妹妹進來,特來先給顆蜜棗?”憐雁嬉笑道。
趙彥清被她氣笑,撓憐雁後腰。
憐雁怕癢,笑得直不起腰來。
不過趙彥清很快就放過她了,扶住她因躲避而東倒西歪的身子,道:“有個差事,我要去趟保定府。”
憐雁一愣,停了嬉笑,抬頭看他,“什麽時候走?”
“就這兩天。”
“要多久?”憐雁又問。
“兩個月左右吧,也不一定,看差事進展。”
憐雁皺眉,“這都快年底了,怎麽還要去保定辦差?去做什麽?”
趙彥清解釋給她聽,“是保定那邊的屯田軍因為軍餉問題有點**,皇上命我去安撫一二,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憐雁有點不高興,她的生辰在十二月,若趙彥清需辦差兩月,那肯定趕不上她的生辰了。
可皇帝吩咐,也不可能抗旨不尊的,憐雁自不會無理取鬧,輕輕一歎,“好吧。”又抬頭目光灼灼道:“過年前能回嗎?皇上總不至於讓你在保定府過年吧?”
“應該可以,我盡量抓緊些。”
憐雁這才略略好過了些,隻是情緒不知比先前低落了多少。
趙彥清寬慰她,“兩個月而已,不必如此悶悶不樂吧?”說罷又笑道:“這麽舍不得我?”
憐雁微紅了臉,沒說是沒說不是,過了半晌忽然道:“跟著你去伺候的隻能是常文常武,我可不會安排丫鬟跟著去。”
趙彥清無所謂,誰去都是伺候的,在他看來沒什麽區別,不過常文常武更使得慣罷了,輕笑一聲,捏了捏她的臉,“心眼兒真小。”
“食色性也,我還是得提防著。”
正巧菡梅端了炭盆進來,趙彥清便笑道:“那怎的還找了個挺漂亮的丫鬟在我跟前轉悠,你就是這麽提防的?”
趙彥清本意是說笑一句,可如今有丫鬟進來,倒叫憐雁好不尷尬,而菡梅聞言更是嚇了一跳,慌忙跪了下來,卻又不知道說什麽,臉色越來越白。
趙彥清這才發現與憐雁鬧得太過了,一時沒收住,好像沒分清場合,也有些尷尬,掩飾般地輕咳一聲,轉而道:“可以傳膳了。”
菡梅還不知所措地跪在那裏,憐雁提醒道:“還不快下去。”
菡梅這才慌慌張張地退下去。
憐雁埋怨地瞪了趙彥清一眼,“瞧你把她嚇的。”
“我就隨口一說。”趙彥清也尷尬。
憐雁並不想就此揭過,晃到趙彥清跟前,歪著頭意味深長地看他,“你也覺得她漂亮?”
趙彥清涼涼地睨她,“你又想說什麽?”
“之前雯月告訴我,以前先夫人在的時候,從來不讓菡梅到主屋來伺候,就怕你看上她。現在碧珍和紫桃走了,我把菡梅頂上來,倒把鄭媽媽給驚的,你說,是不是你給仆從的映像就是憐香惜玉的,所以隻要一有漂亮丫鬟,她們都這麽想入非非。”
趙彥清被她這套歪理繞得沒話說,挑了挑眉,斜靠到榻上拿了本書看,索性不回答。
憐雁還不肯放過他,也坐到榻上,盯著他問:“我漂亮還是她漂亮?”
原來她也有這麽無聊的時候,趙彥清想,頭都沒抬道:“你。”
憐雁奪過他的書,迫使他抬頭,“真的?”
“你自己覺得呢?”趙彥清反問。
“我當然覺得還是我漂亮,而且不僅是我,以前啊,還沒到你那去的時候,府裏有多少人說我長得惑主?可也沒見這樣說菡梅的,如此可見一斑。”頓了頓,忽然覺得自己被趙彥清繞進去了,憐雁又上前抓著他胳膊道:“可我問的是你啊,每個人的審美是不同的!”
原本憐雁就跪坐在榻上,再上前挽他胳膊,整個人就靠在趙彥清那裏了。
軟香溫玉一覆上來,趙彥清便是心神一蕩,他發覺憐雁總是不知道哪些動作會很危險。
趙彥清還是沒回答她,反而摟著她翻了個身,就把她壓在了裏側,道:“我隻知道,你現在叫羊入虎口。”他細細吻她的脖頸,時而伸了舌尖舔一舔,時而又用牙齒磕一磕,如此反複,似是很耐心,氣息卻很危險。
憐雁被他攪得癢,縮著脖子想躲,躲來躲去都躲不過那點溫熱,又是癢得想笑又是覺得身子發軟得顫,被他攪得難受,一不小心,喉口間就溢出一聲呻*吟來。
趙彥清眉梢帶笑,“你越來越誠實了。”
沒辦法,還是被他得逞了一回。
事後,憐雁還是依依不撓地問:“到底誰漂亮?”
趙彥清正給她套裏衣,聞言手掌在裏麵多留戀了片刻,低沉著嗓音,意有所指地道:“我沒見過她的,隻覺得你的美極了。”
就此一句,憐雁原本占的上風立刻土崩瓦解。
等整理好衣衫出來,菡梅早已傳了膳來,且在外間擺好了。估計是聽到裏頭的動靜,沒敢打擾,就隻在外頭等著。
想到外間的人定聽得清楚,憐雁兩頰又升了紅意。
用完晚膳,儉哥兒來請安了。自從搬回正院後,儉哥兒早晚都會來請安,早上一般碰不上趙彥清,就來見憐雁,然後和憐雁一起去老夫人處,晚上就會同趙彥清見上一麵,順道問問功課。
今兒儉哥兒過來,正好憐雁前些天吩咐杜若給儉哥兒做的兩套冬衣和一件小狐裘完成了,拿出來讓他試一試,倒是合適。
儉哥兒很高興,他對狐裘極為喜歡,道:“我還從來沒穿過狐裘呢!”
趙彥清見他這麽歡騰,蹙了蹙眉,男子自以穩重為佳,儉哥兒明顯喜形於色差點沒蹦躂出來,趙彥清自然不會高興,道:“行了,還不快謝謝姨娘。”
雖然憐雁還沒抬妾,但估計趙彥清很不喜歡儉哥兒直呼其名,故而現在一直改口叫姨娘了。
儉哥兒歡歡喜喜地道了謝。
趙彥清卻對憐雁道:“儉哥兒還小,何必做這麽貴重的衣裳給他。”一句話倒叫儉哥兒似是被冷水衝了發愣在原地。
憐雁瞧他這模樣,於心不忍,埋怨地看了趙彥清一眼,道:“這狐裘不是很貴重,就是你之前給我的那批狐絨裏裁出來一些做的,這天又越來越冷,狐裘暖和,做一套就做一套唄,再說,我看大少爺也沒少穿。”頓了頓,又添了句,“二少爺也穿過。”似乎二少爺比大少爺更有說服力一般。
趙彥清就不再說什麽了。
儉哥兒又歡喜起來,高高興興地讓巧雲給收起來。之後三人一起去了老夫人處,也同老夫人說了趙彥清要去保定一事。
從老夫人處回來,已是戌正,儉哥兒回了前院,趙彥清和憐雁回正房。
雪已經停了,地上積了厚厚地一層,踩上去軟綿綿的,憐雁忽的起了童心,步子放小,多踩了幾腳。
趙彥清自然注意到了,牽了她的手,拉著她走快了些,道:“你多大了?濕了腳有你凍的。”
趙彥清雖然說得不重,但在這靜謐的夜裏,身後那一串丫鬟怎會聽不到?雖然都低著頭走路當做沒聽見的樣子,可憐雁隻覺得臉頰發燙。還在大庭廣眾下拉她的手,憐雁更覺得尷尬了,使勁一抽,把手抽了出來,憋了氣別過頭不理他。
趙彥清覺得好笑,她還真別扭地發起了小孩子脾氣,回頭吩咐雯月,“回去就趕緊備熱水來給姑娘泡腳。”
憐雁還待瞪他,卻聽他解釋道:“驅驅寒氣,否則真會凍著。”
礙著這麽多丫鬟在,憐雁隻得嗯了一聲。
踏著雪走在石徑上,趙彥清忽然覺得這樣靜謐的夜很是溫馨,身邊的人與你相攜而走,鬧起脾氣來還有趣得緊。這樣一想,要離開兩個月,當真有點舍不得。
剛才還問憐雁是否舍不得,如今看來,倒還是他自己更舍不得。
趙彥清想了想,忽然道:“我明天出發吧。”
憐雁一驚,猛得駐步,抬頭震驚地看他,也沒閑心去想剛才小小的不愉快,不可置信道:“明天就走?不是說可以過兩天嗎?為什麽要明天就走?行囊都還沒備好呢!”
“皇上是讓我準備兩天的,不過早點出發,早點回來,行囊本就不用太多,隨身服侍的叫上常文常武就可以了,今晚讓奴才們備起來,來得急。”
憐雁還是不情願,“也不急這兩天,何必要匆匆上路?”
趙彥清笑著揉揉她的頭,“你的生辰在下月十六,我想著,早幾天出發,路上再快些,興許能在十六前趕回來。”
憐雁愣了愣,“能在十六前趕回來?”
趙彥清不敢說死,他也不確定保定府那邊的情況是否真如報上來那般簡單,當地官府時常會大事化小,也許比想象得棘手也不一定,隻能道:“我盡量。”
盡管他沒個準話,但憐雁已經很開心了,緩緩笑開道:“這樣也好,記得給我帶生辰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