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③0章

兩天後,侯府的馬車跟著聖駕浩浩蕩蕩地往避暑山莊去。

今年隨聖駕的人並不多,兩位親王裏雍王留京,而巽王是隨駕的,還有幾位尚未冊封的小皇子也是伴駕隨行。

除此以外,伴駕的妃嬪卻不少,一來二去竟跟了十來個,隻是皇後倒是留守宮中。

侯府的車隊也算靠前了,聖駕之後是嬪妃的車鸞,然後跟著的是親王皇子的,一幹皇帝宗親之後就是武安侯府的了,連陶家都還要靠後排。

如此看來,近年來趙彥清在朝中著實混得不差,也算是在太子巫蠱案後把元氣恢複過來了。

憐雁和趙彥清坐在同一輛馬車上緩緩前行。原本趙彥清是騎馬走在前麵的,還是憐雁覺得外頭太熱,把他叫進了馬車裏,畢竟馬車裏放著冰塊,要涼快很多。

也不知為什麽,今年去避暑山莊挺晚的,六月了才走,現在的天已經算酷熱了。

趙彥清解釋給她聽,“前些日子太後病了,皇上侍疾,原本避暑是要取消了的,隻是太後病得不重,臥床了半來個月就好了,這才又把避暑放上了行程。”

“太後也去避暑山莊嗎?”

“沒有,太後年紀大了,她也不想搬來搬去的。”

也是,太後都七十二了。

想起這位曾祖母,憐雁又是一番傷感,小時候太後挺疼她的,每回去她宮裏請安總會抱著她心肝兒的叫。太子巫蠱案發的時候,憐雁還聽說極少踏出慈寧宮的她親自跪到大殿前求情,可惜皇帝是鐵了心要查辦太子了。

馬車行駛得挺慢的,照這速度,估計要到晚上才能到避暑山莊了,盡管今天憐雁寅初就被叫起來了。

本來她還想在馬車裏補個覺的,可是馬車晃蕩著,她雖然覺得困卻偏生睡不著,整個人都疲憊了。現在忽然說起太後來,更加懨懨起來。

趙彥清見她這模樣,伸手將她摟了過來,馬車夠大,榻上都能躺一人,憐雁便蜷了腿側臥在趙彥清懷裏。

趙彥清道:“太後身體康健,前些日子就是很小的傷寒,不嚴重。你也別不高興,日子總要往前看的,咱們慢慢地一步步來,未必就沒個好結果。”他知道是提了太後才惹得她念起了傷心事,說著輕撫她的肩。

憐雁閉著眼,腦子裏又浮現了那場大災來,忍了忍才把眼淚給逼了回去,道:“你說,皇上怎麽就那麽狠呢?父王可是他親兒子,他怎麽就殺得了手?”

趙彥清輕聲一歎,安慰似的揉揉她的肩,“太子仁厚,招賢納士,朝中聲望極高,文有各路文臣賢士,武又有林家軍納勢,皇上自然會忌憚,再加上小人挑撥一二,他便起了殺心了。說是巫蠱案,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安上的無非就是謀逆的名。”

“父王明明沒有!父王不會有……”聲音已帶了哭腔。

趙彥清有些慌神,他還挺怕她哭的,雖說憐雁在她跟前哭的次數屈指可數,可就是因為哭的少,一旦哭起來就更加讓人心疼了。他忙止了話頭,又一時想不出旁的能說什麽,隻能閉了嘴輕手安撫她。

過了一會兒,憐雁又開口了,估計是把情緒理妥當了,不再帶著哭腔,極冷靜地問道:“現在呢?皇上有要重新立儲的意思嗎?兩位親王爭得很厲害吧?”

趙彥清見她已平靜下來,也不介意多跟她說說朝中諸事,道:“嗯,爭得厲害著,太子去後的頭一年還隻是暗地裏較勁,現在卻已經明麵上的友好都不維持了。不過皇上由著他們鬧,也猜不出更屬意哪一個。”

“說不定兩個都不喜歡。”憐雁哼道。

趙彥清輕輕一笑,“他倒不是不喜歡兩個親王,隻是下頭鬧得厲害,他那位子就坐得穩當。隻是至於儲位,恐怕他還真的兩個親王一個都不樂意給。”

“皇祖母隻有父王一個孩子,嫡出的皇子沒有了,兩個成年開府了的親王他又不樂意,那他中意哪個?”

“中意哪個不知道,不過他很寵愛六皇子。”

“六皇子?”憐雁想了想,才記起來那個應該算她皇叔的小孩子,“陶貴妃的孩子嗎?他應該還很小吧?”

“今年九歲。”趙彥清淡淡道。

陶家這麽想和侯府走得近,怕是也存了心思的,想到這個,憐雁對陶家更不喜歡了幾分,“難怪陶家硬是要再塞個女兒給你。”

趙彥清也不太樂意提陶家,加了力道往憐雁的肩膀一捏,道:“別因著這個不高興,不會讓這門親事成的。”

憐雁被捏得人一驚,手肘撐著他的腿坐起來,揶揄道:“陶家要是知道你存了這樣的心思,指不定氣成什麽樣,便宜讓你占了,結果他們什麽都撈不著?”

見她心情有些好轉,還有心思笑話他,趙彥清輕笑著又把她按了回去,“這也是人盡其用。”

憐雁使著勁兒還想坐起來,“兩人湊一塊兒太熱了。”雖然有冰塊,但這酷熱之下,馬車裏還是挺悶的。

趙彥清讓人遞了把扇子進來,一手把她摟回去,一手給她扇著,“你應該帶個丫鬟出來的。”

憐雁笑道:“我本來就是跟出來服侍你的,結果自己又帶了個丫鬟來,成什麽樣子?通房配個丫鬟已經不得了了,我可帶不出來。”

“出了孝得趕緊把你的位分抬了才好,隻是現在還沒辦法明媒正娶。”

“我知道,”憐雁倒是滿不在乎的,她從來都沒衝著他正妻去過,至少在太子正名前,還沒這個可能,“隻要你不收旁的女人就行。”要是趙彥清還記著那兩個通房,她一定追著潛生出府去。

趙彥清輕輕地笑,“真是醋壇子一個。”

他一直扇著扇子,冰塊的涼風也吹了過來,憐雁涼快了不少,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好了。想到剛才說的皇儲問題,憐雁又歎了句,“皇帝的心思真是……也不知他滿腦子都是些什麽東西。”她對這個祖父,是無論如何也喜歡不起來了,都可以說挺恨他的。

怕她又不高興,趙彥清沒再往下接話,隻是一下一下輕緩地拍著她背,“休息會兒吧,路還遠著。”

憐雁閉著眼,她以為還是會睡不著,想假寐閉目養神一會兒,結果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躺趙彥清懷裏又有他打著扇太舒服,竟真的迷迷糊糊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