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的宮娥太監都自覺的讓開道路,雖然心有疑惑,但也都知趣的沒有上前打聽。等到太醫進了內寢,慶王的呼吸已經近乎遊絲,若不是額頭上一層層的汗水,連著太醫都不能確定下慶王是否還活著。

沒過一個時辰,一陣兒清風慢慢吹開垂掛的帷帳,猶如火烤的大地迎來了一許清涼。貴妃長長的鑲金裙擺掃過廊柱,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傲然綻放。裙擺下的金蓮急促有力的往前走。

“陛下。”貴妃暗自看了眼宮太仆,接過手上打濕的素帕覆上慶王的額頭。

慶王的睫毛顫顫,向兩邊舒展開來。

“小錦。”聲音暗啞輕微,卻讓貴妃的手一頓,纖長的眉峰微微挑起,好一會兒貴妃才意識過來,這是她的名字。小錦,連著她自己也記不起有這麽一個小名,從自己的夫君裏溫柔的吐出。

貴妃不自覺的放輕身體,手下動作更是帶著柔情萬分。

一炷香之後,慶王醒了過來,隻是臉色卻不是那麽好看,透著死寂的青灰色。貴妃仔仔細細的將手下宮太仆端來的湯藥送如慶王嘴裏,慶王抬眼認真看了眼貴妃,一言不發將苦澀的藥汁吞入喉,沿著淡青色的血管慢慢下滑。

而此時,貴妃卻在柔順之餘,也在猜測慶王突如其來的發病。

可沒等多久,慶王召來宮太仆宣進幾位皇親大臣,一舉一動絲毫沒有避開貴妃。那幾個老臣子也像是沒看到貴妃一樣,該怎麽說就怎麽說,該怎麽反映就是怎麽反映。不過,儲君遇險一事到底是涉及國本,這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境況也確實是讓人好生為難。總歸來說,就算安墨是一個碌碌無為的儲君,也是需要有大過大不敬才能廢除的。更何況皇四子是有功無過,除非確定皇四子遇難,否則是絕不能另立新儲君!

可是,怎麽才能確定四皇子已經確確實實的是沒了?瞧著陛下的身體,說個大不敬的話,要是突然哪天歸天,這慶國到底是哪個繼任?

幾個老臣抓耳撓腮的想了想,卻不見慶王的臉色越加的不善。

慶王陰霾了整張臉:“朕的兒子還沒死呢!你們就隻想著給朕換個儲君?朕的皇子是礙著你們什麽了?連著你們問都不問一句?”

這一番話下來,當即讓幾個年上五十的老臣嚇了一跳。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慶王招他們入宮並不是來商議儲君替換這事,慶王現在擔憂操心的是四皇子的安危。若真是朝堂上儲君之事,慶王要找的也不是他們這群老人!

幾近七十歲的宗長老臣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陛下,老臣心底是同陛下一樣關心擔憂四皇子,可是陛下,四皇子不僅僅是陛下的皇子,陛下也不僅僅是一個父親,陛下還是慶國的天,四皇子還是慶國的儲君,若是四皇子平安回來,老臣就是天天在家吃齋念佛也是要給四皇子祈福,但是陛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慶王越聽手下的力道越重,拽著的錦被有了一團的褶皺。慶王沉沉的看著低下有著花白頭發的宗長大人,這個人曆經兩朝,從先帝到慶王。若是按照血脈相承,慶王也是要叫一聲叔叔。不是不知道儲君的重要性,可是安墨是慶王最為親近的兒子,是韓聰留下的兒子。

“陛下。”兩相僵持不下,貴妃上前輕輕喚道,“陛下,當務之急還是四殿下的安危。”

如同春暖花開,慶王臉上漸漸失去的血色又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比及血色在臉上暈染開來。隻要找到人,隻要找到安墨,那麽一切都不是問題。

從內寢出來,幾位老臣相視一眼,轉眼避開。

四殿下遇險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皇都,小小素聽聞之時,曆叔才走到安然居前。

“素姐姐,素姐姐!”司膳慌忙一路找到小小素房前,推門一看,房間內空無一人。司膳緊了緊衣襟,又跑了出去。

“素姐姐——”後音戛然而止,順著司膳的視線看過去。

青色宮裝的女子長發微揚,垂在兩邊的手臂在廣袖之下露出鬆開的五指。明明就僅僅是站立的姿勢,卻讓司膳感到了莫大的悲傷。司膳鼻子一抽,哽咽下來:“素姐姐。”

殿下,出事了。

曆叔扯起嘴角,故作輕鬆的道:“小素兒,要相信殿下。”

曆叔的臉上也並不好看,連續的運作下令安排對他來說也不是個容易的事情。灰色的衣袍上也有了顯而易見的灰塵,兩鬢頭發也灰白了許多。

“曆叔,我想離開了。”小小素空洞的眼睛裏一派灰燼,張嘴良久,才緩緩說出這麽一句話。

想離開了,想去找他。

曆叔一愣,苦笑道:“小素兒,你這個樣子能離開嗎?曆叔能放心?”曆叔不等小小素答話,一眼就看到了遠處站立的司膳,拉著小小素往司膳那走:“先帶她回去。”

司膳眼角的眼珠兒還在順著光滑的臉蛋往下滑,曆叔這麽一說,伸手抹幹眼淚:“是。”

過道上,聞訊而來的司珍等人看到曆叔都不由的張開嘴,想問問曆叔。可轉念一想,曆叔又知道什麽?曆叔隻是安然居服侍四皇子的老人,在皇宮裏又怎麽能夠看到雲州發生的事情?司珍幾人這麽一琢磨,想了有想來到廚房。

“妹妹,我們這還得回貴妃那兒呢!”司製搖了搖司膳的肩膀,柔聲道。比起來,她們可要比司膳要強上許多。雖說當時四殿下沒少讓司膳侍寢,可哪裏會想到現在?要是殿下回來,那自然是好的。可是殿下要是回不來,她們其餘三人到現在還是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怎麽著也比皇子的女人要容易嫁的多!而這個時候還能顧得上叫聲司膳,還是看在都是貴妃娘娘那裏出來的人,還是有幾分情麵的。

可是司膳這個時候卻沒有這個心思來想這個,司膳回過頭:“姐姐,我們怎麽能回貴妃娘娘那裏去?我們都是殿下的女人。”司膳輕輕的說道,司珍一聽當即就不滿起來。

“誰是殿下的女人?誰不知道我們姐妹幾個殿下是正眼都沒給過?誰不知道殿下的眼裏除了素姑娘不就是你了?我們哪裏算的上殿下的女人?”

“司珍!”

司珍下意識的回頭,看到司設鐵青的臉,一下子噤了聲。往司製後邊一退,不在說話。

“姐姐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沒有侍寢就不是殿下的女人了嗎?我們就是從安然居裏出去,別人也都忘不了你是殿下身邊的人!”司膳冷著臉問道。蓬勃的怒氣噴薄而出,司珍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都她們到安然居裏來,她們的心都還不在殿下身上嗎?想到這裏,司膳的眼神黑暗一色,冰冷的毫無溫度。

“司膳,你在胡說什麽?”司製一把拉住司膳,出口製止,“別忘了我們是從貴妃娘娘那裏出來的人!也別忘了進宮之前你在哪裏?”

司製不加索思的開口提醒,司膳的眼裏開始便的清明。

司設歎了口去,拉起司膳:“走,我們一起去找娘娘。”

司設轉身,瞳孔猛然緊縮。

青色的衣袍在光線背麵已經成了全麵意思上的黑色,勾勒出纖長苗條姣好的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