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頃,那邊已經沒了聲息。想是人已經離開。

安墨站立不動的思考片刻,腳下方向一變,往內宮偏遠處走去。

皇宮邊緣一向就不會有人來往,裏麵住著各色各樣被前任和現任慶王所摒棄的女人。低垂宮牆簷頭,瓦片幾欲落下,殘缺不堪。

安墨從來就沒來過冷宮,宮牆過道偶爾發出的嬉笑聲無端的讓人心生寒顫。佇立在牆角的大樹,帶著破洞的樹葉打著旋兒從空中落下,這裏將會是皇都冬天來的最早的地方。

地方很大,大到空的覺的什麽都填不下。前方的小院門栓兩邊已經長滿了青苔,隻是剩下門扣處還能落手。安墨皺了皺眉頭,站在門口。

進出冷宮的院門,隻能由此間服侍的宮娥太監才能進出。

安墨拂過院門上的條條裂痕,一道一道就跟時間同在一樣。

“啪——”曆海曆雲驚覺轉頭,幾丈開外站著一個年約三十上下的宮女,身前地麵上,粗製湯碗摔的七零八落,胡亂的掉了一地的白粥,流著湯水的殘渣上還有著簡簡單單的小青菜。宮女一驚,連忙跪下:“奴婢見過四皇子。”

安墨一見眉頭皺的像是刀刻一般,拉起那宮女,如意料般的,這宮女的膝上已經有了點點血跡。曆海連忙上前從安墨手上接過宮女,心裏卻是生出奇怪,這人從不在自己麵前露過臉,怎麽認得殿下?細碎的碗片紮進膝蓋也不見的吭一聲,都說冷宮呆久了不瘋也會成為瘋子,這人?

曆海想罷,更是仔細打量這宮女。

宮女想是知道一樣,垂頭解釋道:“奴婢少年侍奉,見過貴妃娘娘。”曆海怔住,手下力氣更是柔和幾分。

安墨放下手來,看了看滿地的碎片,問道:“你是齊妃娘娘身邊的人?”

那人一愣,此前的驚訝慌忙收的一點兒也不剩,大起大落的宮中生活讓她此刻已經是不吭不卑的站直,鬢角發白的發絲垂下,她依禮回道:“回殿下話,奴婢是齊妃娘娘身邊的陪侍宮女。”

曆海曆雲這才反映過來,這人的聲音和先前宮牆那邊的聲音一致,明顯就是那個懇求太監的宮女。

那宮女像是沒有感覺到膝上傳來細細的疼痛,福身說道:“殿下,奴婢有差在身向殿下告退。”依禮而下,絲毫不見剛才焦急懇求模樣。

膝上的血綿綿從裏間滲出,在洗的發白的宮製服上緩緩的暈開。

“晚間時候自有人給你送藥,安心就是,若如不夠來安然居找曆長侍衛。”安墨淡淡的說道。那宮女也不笨,竟也明白過來,口裏直道:“奴婢代齊妃娘娘先行謝過四皇子。”

安墨笑,“那也得感謝你自己跪的好。”說完,安墨更是別有深意的看了眼流血的膝蓋。宮女一怔,麵上喜色更甚,“奴婢謝過四皇子。”

微微撇頭,相視一笑。真是像的很,宮女想到。呲——,麻痛感上來,宮女裂開嘴唇,告別離去。

背影左右不平,腳步一深一淺。

曆雲瞪直了眼:“還是個跛子啊!”曆海一眼殺去,人大嬸都還沒走遠呢!

侯人——

油燈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齊妃躺在兩人睡的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麵上赤黃削瘦,難得清明的睜開眼:“不諾,不諾。”

挑燈的宮女回頭,忙一跛一跛的跑了過來:“娘娘,您醒了。”口裏欣喜旨意讓齊妃的笑紋隱隱約約的顯了出來,齊妃吞了吞口水,說道:“慢點,都多大了,給我拿杯水。”

名喚不諾的宮女一聽,忙將一直就溫在一旁的水壺拿起倒下半杯,兌上桌上的涼水拿了過來。

齊妃艱難的坐了起來,喝下整整一杯水,細細的回想著:“這次,我睡了多久?”

不諾回:“娘娘,兩天。”

“兩天?”齊妃抿了抿嘴,“時間越來越長了,這次我睡前又做了什麽?”齊妃平靜的問道。

不諾緊了緊手裏的杯子,笑道:“沒呢,娘娘這次很乖,就在院裏鬧了鬧,沒旁人看到。”

齊妃狐疑的看了眼不諾,“景妃的藥是我在喝,是什麽樣我也不是沒見過,她本來的目的不就是讓我瘋嗎?我要是不瘋,豈不是對不起她那些藥?”

“娘娘,說什麽呢?娘娘這次是碰了後院水井的水,風寒呢!”不諾辯道,幫著齊妃蓋緊被子,單薄褻衣下的肌膚寒意滲人。“娘娘,我見到四皇子了呢,四皇子長大了,和靜娘娘長的很像呢!”

不諾輕輕說道,口氣像是當年陪嫁入宮的小丫鬟。齊妃閉上眼睛,“很像?”

“像!皮膚白白的,眼睛跟黑瑪瑙一樣,美的不得了!”

“看樣子是真過的不錯。”齊妃睜開眼,心下一堵,“就不知道小列怎樣了。”

不諾手下一滯,齊妃麵上眼角緩緩沁出一顆淚珠。

“娘娘,三皇子自然是好,三皇子這麽聰明。”不諾寬慰,慢慢的將這兩日見到聽到的大事小事說出,至於送藥,不諾卻是隱瞞了下來。

齊妃喝上一口水,又漸漸睡了下去。

午夜,不諾將油燈裏的燈芯又挑了挑,屋裏的一切至於光下,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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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勝利可言?活著意味一切。

裴然快馬加鞭回到屬國王城,長信侯府外已經掛上白布,長長的布條在門前空中被風吹的邊角亂揚。裴然從馬上下來,門前的仆役連忙跑下來接過馬韁,向裏邊招呼道:“四公子回來!”

裴然跨門進屋,屋前大廳外,站著一個帶著白絨花的老夫人,目光如刀,冷哼一聲,道:“回來了?給你父親上香!”

裴然像是沒有聽出來老婦人嘴裏的厭惡,徑自走了大堂,也不含糊實實的跪下就是三個響頭。旁邊的女眷隔著輕紗輕輕啜泣,而這邊大堂,卻有著裴然同父異母的兄弟幾人嚎啕大哭。

“哭什麽,大男子一個,有淚不輕彈!”堂外,信步走來一個身穿白色麻衣男人,冷聲說道。

“大哥!”裴然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