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虜將領看著眼前死傷無數的屍體,全是清一色的強虜,不由得哭笑不得,想想自己最初回馬包圍他們的決定,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唐英殺了一輪,膝蓋一軟,累的跪了下來,手也麻木得快要提不起劍。而此時,強虜將領再下令那些強虜:“他們累了,上去補槍!”
那些強虜也滿臉大汗的麵麵相覷,他們知道,要是不衝上去,自己決然也不能活著回去。相視了半晌,也隻好重新艱難地組成槍陣,準備朝林歌作最後的一輪衝刺突擊!
林歌見狀,也艱難地拄著鐵槍,爬了起來,冷看著他們,微微一笑:“來呀,咱就讓你再見識見識一下‘麥家霸氣畫槍’的精髓!”
說畢,卻沒有往時那一揮鐵槍的英姿,而是,雙腿仍然顫抖地立著,仿佛像灌了鉛似的邁不開來。
“嗬——”那些強虜重新振作了士氣,猛然狂叫一聲,呼的一聲,果然一起數十支槍狂奔了過來——
眼看林歌還沒有拉開架式,準備迎戰,仍然**在他們的快槍之下一動不動,已經一副必死無疑的景象。
就在一刹那的光景,眼前突然一暗,林歌猛地反應過來,低頭一看,陡地發現五支槍尖直直地指向自己,離胸前的鎧甲還不到半寸,卻暗暗泛紅,有水乳滴落地上……
林歌一個措手不及,準備後發製人的,唐英卻突然轉到他的麵前,任那破空銳利的槍尖透過他的身體,那滴下來的,是血!
“你……”久戰沙場的林歌也不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渾身顫抖。
“我發現,你還真是麻煩呀,”唐英卻臉色蒼白地哂然一笑,慨然一歎,“你這翟國王子要是死了,咱皇朝更加扛不住了。”
事關兩國外交的大事,真虧唐英在這千鈞一發刹那,還想得那麽遙遠,那麽周全。
“我……,我可以殺了他們!”林歌見唐英用這樣的方法來救他,心裏又是感動,又是氣憤。
唐英這時也衝他暴喝一聲,“那就趕快殺呀!”
林歌二話不說,即時繞過唐英,悲鳴一聲,手起槍落,把那一排也吃驚不已的長槍兵,一應割破他們的喉嚨,用他們的血來祭祀唐英!
那些長槍兵的突然之勢本來就很是凶猛迅捷,每一次,他們都是堪堪避過,但此時,兩人都累得不成氣候,如果不是用這樣的方法滯留強虜,兩人一定會死在此地!
林歌趁機怒斬了那批最後的長槍兵,見強虜將領也要揚韁逃走,一把抄起他那杆鐵槍,閉上眼,以十倍超強的“瞎子飛槍”甩出,準確無誤地整根貫胸而過!
轉身深望著唐英,也沉重地向他道出自己的意圖:“如果你的人頭落在他們的手上,你爹肯定會有所忌憚,這對皇朝更加不利。”
原來,林歌當時一動不動,也就是想用這個方法,讓他們刺上自己,再叫唐英把他們一一收拾,借以保護唐英項上的人頭。想不到,唐英竟然比他更快了解這一點,比他更加有犧牲的精神。
身為熱血的男子,在這緊要的關頭,兩人最終都選擇了以國家為要,以人民為主,那心底裏積聚的一往情深,也就由著虧欠她,下輩子再還。
唐英向後微仰首,轉而又望著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的林歌,勾起嘴角一笑:“她已經失身於你,我不想替你養孩子。”
林歌聽了,身子又是一震,心中湧起了更多不知名的滋味。他,這是在認輸嗎?還是在相讓?是要成全他和呂曼兒才站出來的嗎?
這時,一陣馬蹄聲響,一道倩影卻發了瘋地衝過來,一把扶住唐英將要倒下的身體。
兩人愣是怔了怔,來人竟然是呂曼兒!
原來,呂曼兒跑出一段路後,見後麵居然沒有強虜追來,不由小心翼翼地調轉馬頭往回走。卻赫然發現強虜已經回身包圍後麵。卻看不到包圍的是什麽人;但見騎馬的強虜都一一落馬包圍上去,才看見馬上的唐英,還有林歌;不由驚呼得想叫出來,卻又怕強虜再次追來,隻好強忍著內心的激動,躲到一旁靜觀其變。
當他們開戰的時候,她還想著再用黑玉簫暗中幫他們,不料,除了那個強虜將領,其他人都已經下了馬,預防了她那一招“吹簫喚馬”,她一下子拿他們沒轍,再看看遠處,那些援軍也被強虜阻攔著,想救也救不來。
有好幾次,她想馬上衝進陣去與林歌一起同生共死,卻每每在這時候,看見他們引炮殺敵,並肩作戰,占盡了上風,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也就隱忍著心裏的忐忑,摞得滿手心都是汗地期待林歌殺完那百餘眾強虜。
隻是她不知道他們早已是強弩之末,根本無法用以前的速度擊殺那些強虜了,兩人都想用身體滯留他們的方法而保全對方;結果首當其衝的卻是唐英,這讓她與林歌一樣,感到天昏地暗的震驚!
唐英怎麽會用這麽笨的方法了?她一下子想不通,卻立刻騎馬馳來,飛身下了馬,一下子撲到唐英的麵前,一把托住了他。
“我沒有遺憾了!”唐英看見她那有淚盈眶的神色,強忍下痛苦,擠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你最後還是來到了我的身邊……”
呂曼兒會意的點了一下頭,淚水馬上哧溜地一下子滑落了臉頰……
唐英當初說過,他目的是想找一個人一輩子都待在他的身邊,警惕他,支持他;如今,他能夠死在她的懷裏,她的及時出現已經滿足了他一個小小的願望,他還有什麽好貪慕的?
唐英轉而對走過來的林歌一歎:“你,贏了……,你是天下間真正的英雄,也是天下最負責任的情人,接著下來,你會是一個很好的丈夫嗎?”
林歌剛才的疑慮在此時得到了他很好的解釋,唐英果然是為了要成全他們而替他擋下了那些槍尖的!
“你真笨!憑你的才學武功,回去再找十個八個曼兒般的姑娘也不是難事,何必要為了我們而殉情呢?”
林歌悲痛的教訓著他。心裏也在悲歎:這個唐英,無論是英勇的成全,還是懦弱的退縮,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最慘烈的方法,用以化解一段感情的糾結,換取情人最後的半點憐憫!
他的聲音洪亮宏遠,震徹遠處還在廝鬥的軍隊。然而,無論多麽驚雷萬鈞的聲音,唐英已經因為心肺穿透,失血過多而聽不見他的忠告,已經不再擔驚受怕了。
“英,英……”呂曼兒忍不住第一次輕呼著他的名字,細嚼著他一路以來的深情,不知不覺地為他漸漸哭成了淚人。
林歌也神情肅穆,一把撩起戰袍,“咚”地跪了下來,就憑唐英那為國著想,為他們著想的念頭,仍然無比尊敬地朝唐英的屍身磕了三個響頭!
後麵有冒死逃過來的將士跑過來,見狀也虎目含淚,此前不到半個時辰前,還看見他們急匆匆的唐將軍,而此時,卻已經陰陽分隔……,大夥兒不由大吼一聲,回頭再哀傷地殺向追來的強虜,以一當十地要強虜血債血償!
後麵的強虜也戰到力疲,此番見他們血紅著眼呼呼的殺來,心中大駭,連忙望風披靡,掩旗而逃到城下,求守城的強虜快些放下吊橋。
吊橋放了下來,他們迫不及待地蜂擁而回,而此時,忽然聽到兩門前的山間,戰鼓擂起,風馳電掣地閃出兩隊兵馬,高舉著有“唐”字號的大旗,飛奔而來。
那些知道唐英已死的強虜,回頭一瞥,還以為是唐英重生,更是臉露駭色,爭先恐後地分開人群地往城裏擠。
然而,轉瞬間,那兩隊人馬冒著城上射下的箭雨也衝到了吊橋上,手起刀落,把吊橋上的大鐵鏈斬為兩斷,引進了更多的士兵,把強虜們一應衝散落護城河裏,斬了城門守衛,奪下了城門!
而血流成河的戰野上,林歌和呂曼兒仍然伴隨在唐英的身邊,對著他的屍身,悼念著他平生給他們留下一連串的愛恨情仇,爭風呷醋……,原來,生命一旦隨風飛散,所有在人世間一切的爭奪,一切的豪搶,也隻是一場場自娛的遊戲,自虐的夢!
半晌,焦城重新回到了皇朝人的手中,大夥兒都在城牆上歡呼雀躍,大肆慶祝!而呂曼兒這一由情殤引出的亂戰,是他們決勝的重要關鍵。
不一會兒,有一隊兵馬從城中緩緩地趕出來,人人都臂挽著白布,走過來,默不作聲地把唐英抬到擔架上,蒙上潔白的白布,一並扶著疲累不堪的林歌和早已泣不成聲的呂曼兒,蹣跚地向城內走去。
城門樓上,一個清瘦留須的中年將軍此刻正向著他們,迎風含淚不已。
唐英,男,屬蛇,行年二十一,彤雲將軍府人,奉國將軍唐振之幺子。皇朝曆二十三年秋,隸屬唐振支援軍總指揮,曾指揮三千餘兵殲殺強虜一萬二千多人,是罕有的以少勝多而不可多得的一支新崛起軍隊;為人大公無私,忠孝兩全,後為免於兩國紛爭,保護翟國王子而陣亡在焦城北門外!英年早逝,臨表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