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太籲
而與這樣不可捉摸的男人相比,蘇素對陳皓的忽視似乎是理所當然──熟稔如左右手的童年玩伴,連相處間的生氣和撒嬌都有固定形式。從稚氣十足頑劣不堪直到五官堅毅麵容俊朗整日蹙著眉別扭不已,陳皓不變的從不是每年夏天在歐洲曬黑的膚色與不耐煩的雙眼。
他們相識的那樣早,連平日的關心和爭執都理所當然。
也許太有些理所當然了,因此那些被掩埋在青梅竹馬之下的曖昧溫存,完全被蘇素當成笑話講。陳皓對她再好、再體貼;她置之一笑,從來隻願和陳皓打打鬧鬧。
而直到今天,蘇素才後知後覺也許這個世界上並沒什麽理所當然。反而那些觸手可及的真相,被掩蓋在那些熟悉的事物中悄然無聲──她仿佛還記得童年初見陳皓,那個陽光燦爛的冬日午後,黑發男孩蹙眉站在她家樓梯口,腰板挺直,嘴角的弧度倔強而銳利。
再往後的年華似水。
而那個從來壞脾氣而任性的小男孩;他成長、工作、交往女朋友,最後變成和安卓一樣不受自己控製和理解的成年人。可蘇素發現她果真回憶不起陳皓向自己發脾氣別扭模樣。到底是時間過去的太久,還是誠如李梓所說陳皓一直寵溺於自己?蘇素不明白。
──可陳皓居然愛她,這個事實太明顯,而她太愚鈍。
“甚至連你也知道是不是?”蘇素抬起臉,輕聲問安卓。是,他們都知道,李梓、程嶽,甚至當安卓第一次見到陳皓後,就轉頭直接對自己笑言“舊愛交接?”
距離太近,隻聽得到輕微的轟鳴。眼前爐火上跳動的木炭亮晶晶,像是誰的眼睛。
而安卓等待良久得不到她的回答,他終於皺眉,語氣隱著些不耐道:“蘇素,你剛才和我說什麽?”
蘇素低頭輕道:“沒事,我隻是想起來以前的事情……”
陳皓的愛與她無關了,所以即使她現在知道了又怎麽樣?
時間是最回不去的東西,陳皓正在對另一個女人溫和、調笑、也許還會難得的體貼,就像每個男孩子都會有長大的一天。而此刻的情況是,蘇素放棄屬於自己的東西,也許再也拿不回來。她艱難按下心頭越來越強烈的黯然和酸澀感,不解的想,為什麽她此刻感到無比的不甘心,和從未體味過的心痛……
……
就在這時候,李梓笑眯眯的用筷子敲敲酒瓶,清下喉嚨道:“大家光吃那可太無聊,來來,不如玩個遊戲。”
──李梓所說的遊戲類似於真心話大冒險,這種娛方式不分男女老少和年齡階級,一點點的運氣和勇氣才是歡樂的關鍵。而幾局下來,當李梓本人被迫向進來換木炭的服務員幹巴巴索要電話號碼時,場麵氣氛在那個小姑娘驚慌失措(兼受寵若驚)的表情中終於達到**。
王成平笑歸笑,表現的還是相當克製。她比較喜歡看別人被罰,輪到自己頭上就不那麽有趣了。因此當心驚膽戰的啤酒瓶傳在她手裏時,王成平腦子一亂,不加思索的又重新回塞給陳皓。
此刻,敲擊聲停止了。
鳳凰大人還迷茫的看著王成平,尚沒有反應過怎麽回事就被自己女朋友利索的推上場。而等他終於明白狀況,卻在眾目睽睽下一時拋也拋不得,罵也罵不得,隻能恨恨剮王成平一眼後再不情願的看著李梓。
李梓眼睛裏充滿狹促的笑意:“唷,剛不是傳過你了?”
陳皓咽口唾液,不自在道:“……別廢話了,要來什麽趕緊的。”
李梓不動聲色的看了蘇素方向一眼,輕笑道:“好,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陳皓內心掙紮片刻,猶豫道:“大冒險……”
李梓就等這句話,他直接道:“那你去親蘇素一分鍾。”
不光是陳皓,連蘇素的表情都頓時變得極其不自然和僵硬。倒是安卓和王成平依舊笑嘻嘻的,完全百無禁忌的遊戲精神。
“我操那真心話。”陳皓沉下臉來,用眼神警告李梓不能玩的太過火。
李梓卻沒接受到他的信號,隻挑著眉閑閑問道:“確定了啊,別又改了。”
“別把我銀行密碼問出來就行。”
“呀,被你猜到了那就不問這個。”李梓故作懊惱,“看在多年朋友上,哥再給你選擇一次的機會,你想回答一個勁暴點的問題,還是回答三個拷問人生的問題?”
陳皓抽抽嘴角:“那後麵三個,說好了不能太過分啊。”
“人生的問題嘛,不太過分有什麽意思,”李梓輕咳一聲,“第一個問題來了啊,想好了再答──你的初戀是什麽時候,準確的說,你從幾歲開始第一次對女的有興趣?”
──連隔岸觀火的王成平都發出了聲失望的歎息,她還以為李梓裝神弄鬼半天能問出什麽有新意(或者有料點)的問題,結果提的卻是這麽純情的事情。她失望的想以現在他們這夥人的平均年齡,就算問“**”都可算老生常談,可李梓居然還能矯情問“初戀”……
大概輕視的動作沒掌握好,王成平發現大夥全在盯著自己看,她眨眨眼睛避開兩道視線,幹笑道:“抱歉,那個你們繼續。”
陳皓沒看王成平,他的聲音略微有些緊繃,但還是簡捷答:“大概是10歲的時候。”
“那夠早的啊,”李梓用眼角餘光瞥見蘇素默默低下頭去,再慢吞吞問,“過關了。第二個問題是你覺得,這男的一生談幾次戀愛就足夠了?先說明了,不是上床和豔遇啊,純戀愛那種。”
王成平終於覺得索然無味,她對這種藝術人生式的訪問沒有好感,於是悄悄站起身走到嚴黎方向的爐子前準備挑個肉串吃。而安卓在對麵一直觀察她的舉動,見之不由略微牽動嘴角。
但陳皓對第二個問題就比較滿意,他說:“反正我覺得戀愛一次就夠了,否則男的整天牽扯這種東西,哪有心思幹別的事情。”
李梓打了個響指:“很好,現在是最後一個,你能忍受身體和心分開生活麽?簡單來說,就是腦子裏喜歡一人,但最後現實裏卻和另一人將就。”
沉默良久,陳皓終於緩慢道:“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