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遷 匪現長遷
王成平把她和陳皓未遂的擦槍走火事件歸咎為春天的來臨，不過老實說來，她也並不喜歡這個生機勃勃的季節。
到了春末夏初，陳皓公司的新項目上了各大財經報紙和雜誌首頁。王成平得知消息是在第二天的晚上，組內下屬幫她帶來的subway金槍魚三明治。怕弄髒她桌上胡亂堆著的文件，便用晚報小心的墊起來。王成平在盯著屏幕上演算函數的中途，伸手不耐煩去翻埋在文件下的訂書機，然後報紙上陳皓公司的名字便堂而皇之跳入她的眼簾。
“我沒想到他的身家居然是這樣，”王成平在茶水間向孫樂樂坦誠自己的不安，“我以為他的條件隻是很好而已，但現在的真相讓我覺得自己有眼不識泰山。”
而孫樂樂正饒有興趣的審視一篇關於陳皓的專訪，笑道：“呀，比起照片，我還是覺得他真人比較男人。喂，他這裏有提到自己現在交往的女友噢，說是‘一位很有生活情趣的女人’！生活情趣，就你，啊哈哈哈哈哈！”
王成平板著臉回敬她：“不然呢，難道說我個性古怪，年齡偏大，始終節食中？”
孫樂樂歪頭看王成平：“喂，你到底想說什麽？”
王成平猶豫會，才滿懷希望的開口：“欸，你說會不會馬上有他家族的什麽生活秘書來找我，扔給我張大額支票讓我滾遠一些？”
孫樂樂把書合上，很幹脆的回應王成平：“老實說，我不覺得王小姐你現在有這個資格。”
“其實我隻是無所適從，”王成平在緘默很久後，若有所思道，“陳皓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可他這種性格和身份卻對我這麽好，使我格外焦躁不安。”
孫樂樂頓時嗤之以鼻：“喂，你平時那股‘全世界都欠我’的勁頭死到哪裏去了？”
“所以我決定，抓緊這個時機繼續拚命欺負他！以後萬一到了一拍兩散，也算我在人格上占了他的便宜……”
孫樂樂心有餘悸看王成平獰笑著去戳雜誌上陳皓完美無瑕的側臉，口氣裏九成鬱悶一分無奈：“成吧……那王大小姐您到底叫我來這裏幹什麽？”
“沒事，剛剛說起陳皓隻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其實我就想告訴你，你那個合同需加緊進度，否則今晚請額外工作。”王成平理所當然接下去，“啊，對了，還有你送來的表格格式不對。嗯，怎麽了，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請你趕緊從我眼前消失，立刻！馬上！”孫樂樂把頭低下去，淡定的告訴她。
回到辦公室，王成平將數本關於陳皓的雜誌放入桌下的抽屜，然後緩慢將它上鎖。右手側那盆太陽花依然奄奄一息，她想自己總不擅長擺弄這些有生命的東西。
和名門公子談戀愛很煩惱，她的自尊、脾氣甚至背影都要收斂完好。王成平不知道自己在這段關係中算不算累，也許是陳皓對她的吹毛求疵中還隱藏體貼，也許是陳皓如他所說，對這份感情很認真；可至少現在，王成平還未從他身上體會到沉重和自卑。
而自從那次親密接觸後，她盡量不讓兩人再出現那種曖昧局麵。陳皓大概能察覺出她的態度，盡管略微不滿，可他依然很尊重自己的意思。
──其實旁人怎麽說都不打緊，王成平對這段感情還在猶豫不定純粹是她自己的問題。她知道自己和陳皓對待愛情和生活的態度都是截然不同，但從某種程度上他倆一樣惡質：陳皓隻要想要什麽東西，他便千方百計的要得到；可王成平就從不告訴別人她真正想要什麽，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
這星期發生的另一件重要事情，便是裙梅的男朋友決定帶她去拜見自己的母親大人。
裙梅的男友名為傅江超，開著間不大不小的廣告公司，也算微有資財。但此人長得副生不如死的麵孔，且大男子主義頗為嚴重。王成平私以為嫵媚多姿的裙梅看上他，完全是狗屎鮮花的最佳版本。可裙梅就義無反顧的紮進傅某懷裏，她的解釋也很簡單：“他有內涵，我喜歡。”
在這八字箴言下，王成平隻能歎為觀止，感慨愛情的盲目性以及多巴胺如何荼毒大腦。
這天傍晚她好不易提早下班，卻被堵在銀行門口的裙梅直接拉到專賣店。
王成平不由叫苦連天：“為何找我幫你挑衣服？你男人呢？安子呢？”
裙梅氣定神閑：“傅某在忙，安子在趕稿。”
王成平沉下臉來：“姐姐啊，我就不忙？這不剛加班到7點，我現在連飯都沒解決呢。”
裙梅纖纖玉指在幾套衣服中遊移，卻答非所問：“這次我要買的衣服至關重要，怎麽說明天我也要留給傅家阿姨一個好印象……”
……不要以為醜媳婦才怕見公婆，美女裙梅語氣盡管漫不經心，但顯然對此事也極為上心、
“但幹我屁事。”王成平直言不諱，“每個月必訂vogue的人不是我！即使買內衣也要討論是否為今年流行色的人也不是我！也許你的同事剛才巴黎天橋實拍回來，他們能給你更專業的建議。”
裙梅忙攔住她，終於實話實說：“別啊，王成平，我現在就需要你。基本上你是我認識人裏最毒舌的了。要是我穿的衣服都逃過您老的法眼。傅江超他媽再巫婆也肯定挑不出我什麽毛病了。”
王成平轉動眼睛，對裙梅的誹謗進行溫柔的反駁：“梅啊，你可千萬別這麽講，我是非常留口德的人。順便說一句，你拿的那套衣服像是三流脫衣舞演員的打底褲。哦，那一件也放下吧，屎紅色不適合您現在脫了妝的臉……”
在把好脾氣的裙梅也快羞辱的即將崩潰時，王成平才勉強首肯她買下一件連衣裙。
在付款的間隙，王成平再挑剔的打量裙梅：“睫毛膏用纖長的，別用濃密的。眼影抹了，裸妝為道。還有，把你的滿頭大卷用發板給我拉直了。明天穿這套裙子，記住最好配個圍巾。指甲油、口紅最好無色，把全身亮閃閃的東西都給我剔了。嗯，別拋媚眼了。這樣才能勉強像個良家婦女。”
裙梅低頭打量自己，不由沮喪道：“啊，我哪有這麽糟糕？”
“你當然沒這麽糟糕，你隻是不符合長輩的審美。”王成平疲憊的用手指捏捏眉間，今晚她也累的夠嗆，“記住，明日需時刻保持微笑。對長輩來說，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否則她第一次不喜歡你，便永遠也不會喜歡你。”
裙梅失笑：“搞得這麽有經驗……”
“銀行是世界上僅次於妓院，最道貌岸然的地方。”王成平想了想，“哦不，證券交易室也夠白癡的。總之在這裏工作，你會分別碰見騙子、小偷、潑婦、商人、政客。而與此相比，惡婆婆實在算不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