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異始休
陳皓今日穿著黑襯衫,這沉鬱顏色顯得他棱角分明的麵目更加英俊。王成平愣愣的盯著他,男人眉宇裏的神色染著的那抹陰鬱讓她心疼。
是,心疼,現在很難說那裏麵的感覺具體是什麽。太多的事情已經重創了她的心靈,王成平不會不懂得,陳皓現在帶來的疼痛,遠超快樂。她已經忘記自己最初迷戀的他是什麽。
陳皓已經走到她跟前:“你現在有時間嗎?”
王成平隻看著他,仿佛沒懂這話是什麽意思。陳皓便抿下唇,又補充道:“跟我出去說會話吧。”
王成平強忍著內心的狂跳,但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流露了點什麽,不然安子不會挺身而出,冷冷的替她搶先回答道:“陳先生,王成平沒空。”說完她又看向他身後的裙梅,蹙眉假笑道:“裙梅,這也是你今天婚禮請的客人嗎?”
裙梅緊跟著陳皓身後走來,她有些訝異道:“不,我還以為他是約好來找王成平的……”但看出點什麽苗頭,裙梅轉頭對陳皓道,“陳先生,你……”
陳皓根本不睬王成平身邊的人,他的目光隻定在她身上,重複道:“跟我出去一下好嗎?”
安子卻沒什麽耐心,再次搶先回答道:“陳先生,既然不是客人,我們這兒還忙著給朋友辦婚禮呢,要不然您自己先走?”
“怎麽了?”又來搭腔的是傅江超母親,她見兒媳跟個英俊男人離去,又瞅這邊還圍著一小堆人,也不識趣的湊上來。
“喲,這就是……王成平你男朋友?”打量完陳皓和王成平的神態,她再用厲眼迅速判斷那那人全身上下的衣著得過價三萬。老太太眼神由狐疑變的淩厲,她臉摔下來,看向王成平道:“這麽著急就把男朋友帶來了,還帶著鑽戒?王成平今天是想當伴娘還是新娘啊,哈哈,阿姨和你開玩笑的……”再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陳皓沒空和這幫人瞎摻合,他見王成平隻是望著自己不發一言,突然就喪失耐心,抓住她便想往外拉。
王成平還沒掙紮,裙梅和安子卻都急眼了,上去阻攔。
“你幹嘛啊?”
“我靠你鬆手!人說跟你出去了麽?”
傅江超的母親冷眼旁觀,她自認洞悉王成平和她男朋友的相處真相,有點幸災樂禍,嘴裏卻不鹹不淡的勸道:“年輕人麽,有話好好說──但有話還是讓他們出去說吧,梅梅,今兒可是咱們辦喜事的日子,一會客人該來了。這麽鬧怎麽行?”
陳皓不好意思和倆女人動手,但他沒放開王成平的手,隻皺眉道:“你們走開,少管閑事!”
知道內情的安子立馬就炸了,她冷笑道:“多管閑事?現在是誰闖到這裏來的?你要跟她說什麽?陳皓你作踐王成平還不夠啊!真行,王成平最怕什麽你給她來什麽?”她指著王成平,“你看她現在挺好的吧,還能對你笑吧?但我們去巴厘島,她整夜整夜的坐在沙灘上掉眼淚!”
陳皓下意識去看王成平,他很慢的說:“你是因為我哭?”
王成平還勉強想向他一笑,但安子聞言,眉宇一挑,揚手就給了陳皓一巴掌,接著猛地把王成平拉過她身邊來。
“現在還說這種話,你還是男人麽?”安子嚷嚷道。
陳皓的臉被抽的偏過去。
而被推來搡去的王成平隻感覺內心抖的厲害。那種感覺很奇怪的,她在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總是體會到。眼前仿佛出現一片曠野,沒有天空地麵和交接,隻剩下一個人飄在虛空的茫然。她的靈魂正脫離在這個貼滿紅雙喜的酒店大廳裏迷途,不知歸路。
王成平攔住安子準備再來一下的手,低聲道:“安子,別這樣!”
“你根本就知道王成平的弱點是不是?她對熟人都心軟,就跟個笨蛋似的!但陳皓你也真狠!王成平最初也真低估了你,不然哪能被你害得這麽慘!”安子已經怒不可遏,轉頭問王成平道,“你現在還想見這個男人嗎?咱們要不要報警?他這樣把你拉出去算什麽?”
陳皓感到右眼下的肌膚輕微**,不知怎地卻感到內心的迷茫大於憤怒愧疚。他以為她在憤怒,其實她隻是在傷心;他以為她在哭泣,其實她已經停止。
──就在陳皓自己越來越迫切想懂王成平,他也的確越來越能懂王成平的時候,陳皓更清楚意識到自己在加速的失去她。這個女人,當時沒有拉住,便永遠跟不上了。
好像他們之間的關係永遠停滯在此,陳皓願意理解的總是曾經,而王成平卻最擅於改變。如同最初王成平對他的玩笑,他招架不住她的言語和微笑,隻好等待她雲淡風輕的拋出解答。
緩了緩,陳皓抬起眼睛,他依舊先看著王成平:“如果你現在不方便,我去外麵等你。王成平,咱倆談談行嗎?你參加完婚禮後來找我,別不告而辭了,行嗎?”
遲疑許久,見王成平終於輕輕點頭。陳皓頓了頓,再看向橫眉豎對他的安子,平聲靜氣道,“我對王成平是真心的,但我現在不必向你解釋。”
“當然我也不必聽你解釋,”安子冷笑道,‘我怎麽會明白像你如此博愛的人?愛女友愛情人,大千世界無所不愛!我等凡人哪裏會明白?
“安子!”卻是王成平再喚住她。
他們這邊的動靜越鬧越大,幾乎攪的整個大廳的人往此處方向都看過來。而閑暇的侍者和無人招待的賓客慢慢圍攏,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熱鬧,對三人議論紛紛。
已經插不上嘴的裙梅和傅江超母親的臉色都有點難看,誰辦喜事都不願意招惹這禍星。就在傅江超母親剛想擰眉開腔攆人,更有人生怕不能再給他們添點堵,卻是司儀一溜煙的跑過來。
他現下氣喘籲籲問道:“新郎呢?你們看到傅先生在哪兒了麽?我一直找不著他啊,手機也總是打不通,一會那來賓和新婚錄像都還在他哪兒呢!”
新郎不見了,這可是大事。裙梅和傅江超母親大驚,立刻扔下旁邊的對峙。
“我沒看到江超啊,裙梅你見到他了沒?”
裙梅也花容失色:“我這邊隻顧著女賓和核對菜單,從早上化妝就沒見著他!”
兩名女人對看一眼,頓感不妙。而看到媳婦眼中的驚惶、擔憂和失望,又加上目睹王成平此號人都能找到陳皓這等珠玉在前的影響,傅江超母親突然有些莫名心虛。
老太太連忙強笑著安慰裙梅:“梅梅別著急啊,咱別著急,傅江超可能跑到廚房看菜單的。媽現在就去找他,回來後好好說說他。”
裙梅臉色煞白,咬著嘴唇點點頭。
而世界上舉辦的婚禮不管多豪華,不管事先經過多少人策劃,最後到了現場就是兵荒馬亂。裙梅和傅江超母親開始發動所有人去尋找新郎,裙梅的父母接替她們去招待賓客。大家沒人敢聲張此事,卻都是滿頭的忙亂。
這邊廂,陳皓終於在安子警惕的目光中先行離去。而王成平被安子攙到椅子上坐下,她不發一言。
“怎麽樣?”安子小心詢問道。
“不怎麽樣,但最傷心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所以也是時候該攤牌,我實在沒力氣繼續了。”王成平沉默許久後,終於輕聲回答道。
接著她想起什麽,再笑道,“還有哦,安子你這暴脾氣怎麽還沒改?自從我大學時把你暖瓶踹倒後,幾乎再也沒見過你向人發這麽大的火……”
“雖然我特別佩服你這種苦中作樂的精神,”安子幹脆截斷王成平,她的聲音很難過,“但請你別總是這樣了好不好?王成平,你難過就哭出來,我真是特別討厭看你這麽笑,我更不想再看到你傷心了……知道嗎,我從沒看到過你為任何事情哭過。”
王成平驚奇看著安子:“可是我從小就是好哭鬼!下次你買個洋蔥就一切圓滿了……”
見安子又要皺眉責備她,王成平連忙率先翻起舊賬,“對了,別總怪我。我記得是你之前的烏鴉嘴詛咒我會遇到一劫的。是你曾經說我會被打倒,也會被一個男人折磨到死──現在我果然應驗,唉,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啊!”
她原本是半開玩笑,然而安子聽了這話,沉默片刻突然哭出來:“對不起,我當時真沒想到是陳皓……”
朋友滿臉的眼淚,可愛的安子,可愛的直爽朋友。結果王成平反而嚇一跳,隨即感到內疚、難受和焦躁。
“你別為我哭了。”她低下頭,“我已經夠討厭我自己了。”
兩個未嫁的女人仍舊坐在裙梅的婚宴上,互相安慰。她們身邊的侍者忙碌走來走去,為越來越多的賓客倒水和端上果盤。王成平試圖想象自己結婚時的場景,但是虛無飄渺。
她覺得胸口很悶,原先手裏拿著的水杯不知道放到哪裏去了。
“我出去待會。”王成平拍拍朋友的肩膀。
“你別跟著我──”安子的腳步因為她這句生硬的拒絕而止住,王成平很抱歉道,“對不起,現在隻想自己待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