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格安身(上)
空格安身(上)
陳皓望著程嶽清瘦的臉,朋友有極是清秀的麵孔,嘴角卻充滿毅力,且聲色不動,很難憑他表情猜到心事。陳皓便思索說下去:“飛子,我媽前陣給我送來一堆補品,要不給你也送點?她說之前看到你時,你正犯著胃病。”
他一味隻顧自己的話,程嶽仍不解其意,便蹙眉微詫:自己犯胃病?噢,那天可是……
“原想帶著王成平春節正式拜見我媽時再打算,不過現在這樣也蠻好,省得我還忙兩邊。且托飛子你的吉言,我倆的事,現在在長輩麵前應該也沒那麽不好應付了。”陳皓又道,順便把茶杯和小吃的瓷碟都推到程嶽麵前。
桌麵皆為英式小吃,不軟不硬的質地,糖霜濃濃裹在裏麵,程嶽看了沒什麽胃口,又沒有解釋的欲望,隻低頭先啜了幾口茶。
“我一會讓人給你做麵,飛子你且別吃這破玩意。”李梓在旁邊代替程嶽移開,轉頭再感興趣的問陳皓,“什麽叫沒那麽不好應付,是王女士和敬女士大作戰了,還是你因為王成平和你媽扯上了?”
“……開什麽玩笑。”不滿李梓看熱鬧的語調,陳皓先冷冷瞪了他一眼。但知道就算現在不告訴他,那家夥也絕對會糾纏自己喋喋不休。
“沒什麽,我找機會和趙雨單獨聊了會,她說我媽對王成平印象不賴。而春節時我會帶王成平回家,把婚事定下來。”陳皓簡略道。
然而李梓聽後卻挑眉,不為別的。
“什麽?你說你問的誰,趙雨?就住你家那秘書?”把“住你家”說的格外響亮。隨後李梓眯起眼睛,緩慢道,“陳皓,你別可告訴我你能信任趙雨嘴裏說的任何一句話。”
不睬李梓,陳皓先順手把盤子拉到自己麵前,再捏起一塊點心,眼也不眨的扔進嘴裏:“我自小視趙雨為姊……”
“可我們都知道,那些年齡看起來能當你妹妹或姐姐的人,其實並不把你看成兄弟啊。”李梓似笑非笑,對他裝了個“別扯淡”的手勢道,“。”
陳皓沉默良久:“記得麽。曾經我初來北京,你們都排擠我,隻有她和素素對我友愛……”
李梓一愣,不以為然,認為是陳皓奇特的信任感在發作。他冷笑連連:“操,活該!好漢不提當年勇,再說你這公狗那時滿口粵語和英語,自小愛皺眉頭,發脾氣,笑也不笑,大家都怕你是正常反應。”頓了頓,他又正色說,“說正經的,你明明知道你媽那方麵隻是用趙雨,不一定是不防她。畢竟這麽多年,根本沒有什麽是舍之不去的東西,你爸……”
然而陳皓色變,登時沉下臉來,李梓也立知他放肆,迅速噤聲。
再好的朋友,互相間也有不能觸碰的敏感話題。屋裏一時很靜,突然程嶽膝蓋上的書“啪”的掉落在地,李梓連忙俯身去撿,正好避開陳皓目光。
“我管不著,我也沒懷疑。”看了看李梓暗悔失言的訕訕表情,陳皓緩緩搖頭,沉默良久才冷道,“還有,我說過我從不管長輩事情。我很不感興趣。至少現在,趙雨說了我目前想聽的話,給了我她的建議,這對我來說就足夠……”
李梓再霍地抬頭,他是真的想忍,但沒忍住。
“呦,你真的確定你媽會喜歡王成平,但是除了趙雨的話,你還有什麽根據?”他問陳皓。
“我自己就是根據。”陳皓沒好氣的說,“我媽為什麽不來調查我,是我要結婚。”
“張口閉口就我我我!你自己聽聽,這就是我們幾個裏最先要結婚的人說出來的話。”李梓直言不諱道,“老實講,我認為你向趙雨打探你媽口風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屆時就算把王成平帶到家裏去,你媽該不喜歡她還是不會喜歡她。而再以王成平那性格,就算她當場能忍耐,事後不得立馬和你決裂?到時你兩邊都不討好,哈哈!”
這話說的真令人不忍。陳皓卻動動嘴角,沒動怒,居然順著李梓的話接下去:“是,所以做我們男人太難。既要對家裏負責,又要照顧女朋友情緒,平時還得事業崢嶸──咦,這種話是誰甩了小明星後喜滋滋對我抱怨的?似乎也是個熟人,但一時想不起來。”
不是他表現幽默,而是人在勢在必得的時候,神情會有另一種討厭和自得。此刻陳皓便是如此。
李梓冷笑。他平時也沒這麽正氣凜然兼熱衷拆台,但昨日剛看望過術後的蘇素。表妹還躺在病床,卻隻一味拉著自己手垂淚,然又不肯主動叫陳皓來看她。
最後連哄帶勸的李梓才穩住蘇素,然此刻再看陳皓眼角神采飛揚的一直絮叨他和另一個女人的婚事,這般心境的兩相徑庭下,李梓又好氣又好笑,便忍不住想和陳皓過不去。
偏偏陳皓又冷冷說:“李梓你是不是有前女友要結婚了,心不忿,所以現在嘴那麽賤?噢,我知道了,別是那個台灣女演員吧?報紙上看還不賴。”
李梓抬手將手杖揮過去示意他閉上尊嘴,被陳皓眼疾手快的握住。李梓抽了幾下沒抽回來,索性大力扔過去,再怪聲怪氣笑:“誰反對你結婚了,但你怎麽的就要和王成平結婚啊!”
陳皓也跟頭回聽說似的,似笑非笑的挑眉:“不然你嫁我?”
李梓切齒,但他已經下定決心不被陳皓氣著:“喂,陳先生,之前是誰跟我哭訴有人逼婚未遂,怎麽現在屈服的心甘情願,嘖嘖,真是生活如戲啊。”
陳皓先不響,隨即挑眉,剛才的甜點還嚼在嘴裏膩而幹澀,經久不散。
之前?之前他是從不吃這些含糖玩意,但王成平同樣碰也不碰,於是在兩人一次次麵不改色的浪費與倒掉過程中,陳皓率先做出了妥協。而王成平見他吃的不亦樂乎,又心疼外賣粗糙,索性買了食譜,親手為陳皓做湯羹甜品。
還有在他家,之前隻有家政清潔衛生會打開廚房裏全部壁燈。但王成平這暴君每次去卻必須燈火通明,餐具洗的幹幹淨淨(有一次家政助理請假,王成平親自動手收拾,並從櫃板找到他遺落水池邊三天的白金袖扣),所以可以想象她的臉色。
白天兩人忙的比誰都厲害,把所有工作結束下來,對這種小事索性都厭倦至極。而陳皓並不是女人的奴隸,真得看對象是誰。但譬如男人,小職員和大精英對婚姻卻都抱有同一願望── 聰明女人消受不起,愚蠢女人沒興趣,。
生活裏完全不肯放下優越感與安全感的鳳凰,知道王成平真的是個個例。可遇而不可求這種話很俗,但隻能這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