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童形役
玄童形役
王成平坐在原地隻氣的橫眉豎鼻。看完美世界最新章節,。她對程嶽突如其來的發作完畢。卻隻在接下的寂靜裏暗道後悔和失言。
──原本敷衍好好的,她煩惱而懊悔的搖搖頭。然而隻到了這時,王成平才懂得心中那隱約症結在哪,冷笑心想自己今日是又莫名其妙的碰到位男版敬部長。對方趕來口口聲聲的控訴自己欺負了她(他)家兒子(妹妹),而自己卻又茫然不知所以然,枉擔了虛名……
嗬,也許她該誠如安卓所言:片花從中翩翩過,恨不身為男兒身──但憑什麽?!為什麽所有人出了問題,第一件事情總是來找她?然自己心裏藏了許久的話,憋了許久的情緒,卻總是找不到出口發泄,無處有地無處有人有更堅強的力量去承擔?
而現下,王成平倒是全說出來,卻是連帶到程嶽身上。她隻覺得精疲力竭,大汗淋漓,但自己的指尖和嘴唇又是冰涼涼,似夜晚的霧,混在濕漉漉的柏油地麵結成碎冰喀嚓汙了整片。
她終於低了頭,突然有些疲倦,仍然冷笑道:“程嶽,是不是要求太簡單。反而容易被人懷疑動機?如果真是這樣,那都是我做錯了,都是我負人在先。”
程嶽隻能沉默。他在猝不及防間,驀地便被王成平暴風驟雨般糟糕情緒遷怒,更遭受這番嚴厲指責,辯解都無法。但一念之間,他便緊閉了嘴。即使在王成平對他聲聲質問時,程嶽也隻是蹙著眉聽她把話說明白,並借著昏暗燈光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
──看,王成平也有累的時候。這麽一個狡黠機靈而插科打諢的家夥,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擅於自我排解慰藉,為何這次偏偏如此疲倦?
程嶽還記得初次遇見王成平,她端著咖啡站在自己旁邊,眼睛特別明亮,笑容格外妥貼。但後來回想,這卻是他見過王成平狀態最好的鼎盛時期。彼時,王成平還沒有經曆過任何真實意義上的重逢、相遇以及失去。
終於撐不住,演不下去了嗎,唉。
程嶽一動不動等了許久,再開口時獨把王成平的一句話挑出來,卻冷冷問:“你說你不是哪個小白兔都吃,還是說你隻吃嚴黎那類型的?”
說話時男人向來深潭般的眼睛卻華似寒星升起,不依不饒地盯住她。而王成平瞳仁一緊,手下意識的掐著包上雙c標誌。
如果自己方才的發怒隻是一瀉而過的憤恨,但這男人的話像毒針,永遠能敏銳地探到她極少的要害處,並直直深入。王成平麵孔“嗖”的發熱滾燙。卻略微抬頭,隻強硬地回視他,極力鎮定道:“你希望我回答什麽?”
程嶽也不躲避,用種平淡目光繼續看著她,淡淡的,直看到她骨頭裏去,“沒什麽。我倒是希望,你對程一就像你對嚴黎那般……”
“叫你別總提嚴黎!”王成平突然沉下臉,低聲喝道。
如果她和程嶽的相處有極精準的禁忌和維持距離,那兩人都該知道答案是什麽。因為麵對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的主題,總是王成平率先並唯一的退讓。
她的眼淚、嫉妒、軟弱以致無力招架,程嶽自始至終都懂得,全程冷眼旁觀。然發展到最後,王成平卻不明白為何兩人間越演越烈的沉默,比任何新仇舊恨、爭執冷嘲都更具排山倒海之力量,極沉重的壓在她心上。
程嶽冰冷的目光盯著她臉上的維護神情,看不出喜怒。於是王成平隻能再皺眉,語氣強硬些道:“開什麽玩笑啊?!”
吸了口氣,程嶽的臉色卻仿佛驟然冷下去,睨著她低嘲道:“我向別人提自己的女朋友,這也有錯?”
王成平張了口又閉上。好久才艱澀地道:“我隻是……你有什麽話,拜托就開門見山說。”她眯了眯眼,“如果你還記得,我們今天討論的話題是你妹妹,程一。”
程嶽再定定地看了她幾秒,森冷的目光直接釘在她臉上。而王成平不知為何有些害怕,自己之前的無理取鬧似乎都沒此刻惹對方如此盛怒。但為什麽呢?
她指尖霍地揪起手包上那小logo,逐漸用力,恨不得掐斷它。最後那金屬銅製的觸感握在掌心,若有若無而又頑強的抵抗力陷進肉裏,卻撐著王成平在對方尖銳的眸光中堅持住。
可程嶽突然轉頭移開視線,眼中情緒直至深藏,已用稀鬆平常的語氣道:“那我們就接著說程一。”
王成平冷哼聲,她想自己此刻的心情可以形容為精神麻木,可是又覺得不對。之前兩人說話總覺得十分詭異。但到了這種時候,她也的確沒什麽可再偽裝害怕的情緒了。
於是王成平也看向前方,臉上眼裏都是冰涼:“嗯,直接把你能想到的話都說了,然後告訴我我該怎麽做。你告訴我。”
程嶽依舊望著前方,他的臉龐被極遠路燈拉來的路燈鍍了層灰金色。兩人間的沉默,這次卻仿佛格外各懷心事。
“──我妹妹的英文名字叫minerva,智慧女神。是我母親還在世時為程一取的。她是位女科學家,當時正在歐洲實驗室做課題。而盡管為親生女兒,但我母親的確並不重視程一,既然她手下的課題叫這個名字,也就隨便給程一叫了。因此我妹妹某種程度上,的確是很不幸運的女孩。她出生在我父母關係走向破裂的轉折點那幾年,且比起我這個當哥哥的,家裏的長輩更是極冷落她。”
程嶽敘述裏並沒有過多情緒。但王成平總覺得說這番話時的男人有種寒意逼人的孤獨湧上內心。因此她嘴邊“我還真不太想知道您的青塚家墳史”一話默然咽下去,隻臭著臉,安安靜靜的聽他講。
“程一是個天才。抱歉,這話從我做哥哥的立場形容似乎有極大偏袒。可她當之無愧。舉個例子,我大學時曾有一次弄丟數學建模比賽數據,程一隻花一晚上幫我重做,結果便拿下全國金獎,而那時她還未滿十歲。至於程一九歲始學琴,像現在,家裏給她找的音基老師為每個月從國外特意飛回國內授課。隻因國內已無人敢做她指導老師……”
……所以之前她還這麽捉弄程一啊。王成平尷尬絕望的捂住眼睛。與其嘲笑程一為鼴鼠,她自己才是有眼不識泰山的狗熊!
而側頭見王成平沮喪的表情,程嶽卻不由笑了笑,聲音柔和一些。
“世界上的確有神童這種事情,可以不經太多努力就獲得很多。假如不是因她眼疾,程一大概能選擇更容易出成績的生化方向。但如今,她學習物理和數學便已足夠優秀。”他淡淡說,“程一在國內取得兩個博士學曆,隻是我家裏人和她自己都沒有出國意願,便任她隨意打發時間。而現在,程一每周會花幾天時間去城北那邊的中科院分所當客座。”
雖然剛開始還不情願,但王成平現在顯然被程一的故事吸引住。畢竟自己隻是身為“普通”世界中的存在,甚至連大部分人都是度過平凡一生。小學、初中、高等中學、大學、畢業……然後他的工作結婚生子,順序無所謂。最後擎等升職和死亡降臨。
“啊,真想不到程一這麽強啊……”王成平卻又皺眉道,“但她的確,呃,不太像……”
“不太像我剛才說的那種天才?”程嶽明她心意,問。
王成平倒也不隱瞞,點頭道:“我也是認識幾位傳說中的天才人物。像18歲就讀耶魯的研,會五種外語,能把德語版的尼采背出來,天文地理什麽都會、什麽都懂……但老實講,他們比程一更難相處。”她想了想。補充道,“程一就很自然。”
先姑且不論“自然”究竟為何含義,看到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出這評論的王成平,程嶽心裏卻不知什麽滋味。
“我妹妹每日都要神安定和促進食欲的藥物,這是從她六歲就開始了的──如果這就是你所說的自然。”程嶽有點粗暴的打斷她的話,隨即迅速恢複平靜語調,苦笑道,“雖然並不能像普通人樣控製自己的情緒,但我對她的精神狀況並不想過分擔心,認為保持住她本色也好。但一方麵,這樣任其發展下去,的確不是好的兆頭。而我今天之所以找你,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王成平先肯定而利索的“哦”了聲,見程嶽挑著眉毛看向自己,終於老老實實承認道:“……好,其實我依舊完全不明白你什麽意思。那你今天為什麽來找我啊?是因為我,害得她病情加重了嗎?”
她完全不關心程一,但這話聽起來也絕非虛偽。且程嶽發現,當與王成平討論向來被他視為yankuai的妹妹時,自己居然對這種獨特的口氣不太反感。
程嶽隨後沉聲道:“王成平,我認為你最好不要和程一接觸。你們兩個,互相間不要再卷進去。”
“……知道了。”雖然這麽回答,但王成平卻不明白這說法裏的“卷進去”是什麽意思。
“程一並不是在乎別人看法的孩子。”程嶽淡淡解釋道,“我母親去世時,我還在香港,並沒有見她最後一麵。但是程一在家。”
“夠了!”王成平下意識的打斷他,她原本想更堅決,可從嘴裏說出來卻成了懇求,“好,我答應你我不去見程一!但你不要告訴我……”
請……不要告訴她,那些所謂“之前沒有告訴過別人的事情”!
“我母親自殺前,大概給程一說了點什麽……於是程一不肯參加我母親的葬禮,最後家裏人就硬逼著她去。而程一就在我母親的遺體前說,她很憎惡她,希望她不要上天堂。接著哭到失控。”然而不顧對方的逃避,程嶽隻執意說下去,極冷淡的語調。極平靜的敘說道,“特別固執,非要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