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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所思的,嚴黎輕輕的“噢”了聲,再垂下眼皮:“程一她,是從小就這樣嗎?”
“這……確實不太清楚。”陳皓打著方向盤,程家破芝麻爛穀子的事他知道些,但也隻是了解少許內幕,最後他斟酌用詞道,“小的時候的確接觸過幾次,這女孩和飛子小時候完全一個德行,不愛說話,很少笑,總皺著眉頭……但經常聽長輩說程一很聰明,據說過目不忘的也是她。所以說到精神問題,大概隻是她情緒和別人有點不同。你知道程嶽他**……”
“是啊,程一是個不同的精神病人。”路上一直沉默不語的王成平終於搭腔。素日裏最喜在背後品頭論足的女人,今日的表情慘淡。即使在陳皓和嚴黎討論程一時,她的眼睛也從始至終都望著窗外。然當她一開口,其餘兩人都發現王成平的舌頭依然完好無損。
“真的……其他精神病人都沒她這樣詭譎叵測的性格。”
王成平不開口還好,陳皓立刻順理成章止住話題,再接下句:“行了你,把人家小姑娘都弄哭成那樣了,王成平你夠可以啊。”
聽聞此言,王成平卻挑高眉宇笑道:“是啊,我的魅力太大即使程一都恨不得撲上來壓倒我。”
這話頓時堵的開始便被程一無情嫌棄的陳皓僵了僵,再瞪她一眼。而嚴黎顯然知道該如何套王成平話,她隻淡淡一笑:“真有道理,程一看上去最喜歡你了。”
“也千萬別說那祖宗喜歡我,真折壽。”王成平立刻前後矛盾的抗議,她按住眉心,“活了那麽多年衰神寵愛的女兒似乎也就是我了。”
再看王成平愁眉苦臉的咧嘴,陳皓和嚴黎不由都覺得好笑。方才程一鬧的那麽凶,身為程嶽好友和女友身份的陳皓與嚴黎倒都不好意思去問他細節。然而對同樣身為他們女友和好友的王成平,便沒那麽客氣了。
“到底怎麽回事?”雖然了解女友口不積德的個性,但她素日裏也的確很少主動招惹別人。於是陳皓便不由對整件事情好奇,但仍緊緊繃住臉,“你倆前後腳進去才幾分鍾,怎麽就能讓程一哭的那麽慘?”
於是王成平再次默不出聲,過了片刻,她罕見的流露幾分歉意:“都是我的錯……總之你們別問了。”
那樣子顯然是不想多講,然聽王成平如此態度良好的服軟,熟知她本性的陳皓和嚴黎不由更奇,嚴黎還好,陳皓卻連聲價的追問細節。末了,王成平實在煩不過別人嘮叨,更不想在朋友麵前駁鳳凰的麵,還是慢吞吞的把如何逗弄程一的過程敘述一遍。
“嗨,就這點事啊?”然而陳皓聽完後皺眉,又好氣又好笑,顯然覺得程一和王成平都有點小題大作,“人彈琴你就聽唄,跟她鬥什麽氣,反正當時我們馬上就上樓了。還有程一那孩子也是,居然被這麽氣哭了。我還以為什麽事呢……”
看陳皓無所謂的撇過臉繼續開車,王成平也苦笑。雖然他的話有偏向自己的成分,但鳳凰顯然也是嬌生慣養的供在高台久了的珍禽,自然不懂得也不屑於理解程一這種閣樓公主的失望和期盼──陳皓甚至不覺得她這麽做對程一有什麽傷害。
但當她現在回想起來小姑娘那飽含淚水的眼睛,似乎想訴說什麽的看著自己的時候,王成平不得不說自己是特別的內疚──本來這姑娘長得就不如她哥哥好看了,滿臉淚痕的又像什麽樣子……
再閑聊幾句就快到家了,這時已是八九點鍾的光景,王成平被程家生日宴弄得整個心情都有點不好,於是忽略陳皓的獨處暗示,隻拉了拉他的手,便陪嚴黎一起走回去。
然而今天還不算完,也許王成平出門前該提醒自己檢查下黃曆。
和嚴黎無精打采的聊著,她在卸妝前先是習慣性的打開電腦,在瞥了眼工作郵箱後,王成平隱約的心煩意亂終於升級到勃然大怒。最後當她咬牙切齒的將同組組員給自己發來的報表全部看完,王成平突然發出聲極難聽的大聲啞笑,倒把旁邊喝水的嚴黎嚇了一跳。
“喂,大半夜的抽什麽風!”嚴黎皺眉,不滿道。
王成平眼睛依舊牢牢盯住前方,熒屏上閃爍而黯淡的背光一閃一閃打在她臉上,女人嘴角噙著冷笑,卻答非所問冷冷道:“阿黎,損人利己就算了。但你說為什麽有的人寧願做些一損俱損的蠢事?”
看嚴黎不解的眨眨眼睛,她再麵無表情的轉過頭去──郵件裏應該是明天例行電話會議所需的資料,然當王成平閱讀過JOE那種輕描淡寫但隱藏幸災樂禍的郵件後,她感覺血刷刷的從指尖退去:自己放假前所帶領小組的上市計劃流程資料,已失去部門時效性。
怪不得JOE千方百計的要求給組員放假,他是想利用這段時間去壓市淨率會下跌,順理成章的就推翻了王成平之前所要求組員做的關鍵合規,並要求全組重新核算。
如果說王成平之前對JOE的行為不解不滿,那麽此刻她總算了解這人的意圖。畢竟對於IPO招募的某個階段,時間是最重要的東西。重新核算雖是小事,但長假後按慣例,是需要對企業客戶開例會通報進程並按預定向有關部門通報。如果王成平無法掌握必要資料,她到場該如何解釋?承擔誤時全責的人是誰?到時自由討論,落井下石的人又是誰?
當然,想補救自然也有辦法。如果當初就按王成平要求,全項目組人員在十一期間加班,這些資料緊趕慢趕的倒可以重新做完,然而目前他們在放假!
歐洲銀行對員工福利有極其冠冕堂皇的規定,更所謂秉承著對“勞動人權保護”的尊重。他們投部放假雖少,但像批準後的長假再回叫的情況也是極少,並會付出比正常多幾倍的加班費以補償。當然此類需要員工召回再加班並付出高昂成本額的行為,銀行會把此事記在組長名下,算作leader無法協調好額內工作,能力缺失的隱性黑賬一筆。
十月份已算作年末,行裏對各項工作均是風聲鶴唳。王成平當前在行裏好歹也算新晉紅人,上上下下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她。IBD部三個小組更是隻有他們一個正常放假,知情的明白是JOE千方百計做的手腳,然而外麵的人隻認為是王成平恃才托大,對這項目胸有成竹,主動為組員落的閑情逸致──如此矚目之下,若自己再公然召集組員回去加班加點,介時主管必定親自詢問她項目進程,王成平又該何以辯解自己“沒料到過程中可能存在的數決變動與取得”?
想到這,王成平越發明白那個香港佬這招的確陰損。投行裏從無提攜新人這說,給了任務就得做好,管你之前是否有經驗。即使她明知自己吃了個啞巴虧,對內對外卻也隻能咬緊牙關,不敢公然示弱辯解。王成平在屋裏煩躁的走來走去,恨也隻恨在自己頭次當leader,之前陷於細節太久,她對大局的統觀和把握,變故的預備與補救都比較生疏,居然讓老於此道的JOE找了個破綻節節下絆……
雖進退兩難,然這事情必要及時修補,再拖時間便成了坐以待斃毀掉全局。王成平緊緊抿著嘴重坐回椅子上,她不是JOE,在自己手上的項目沒有失敗和延遲一說,比起別人她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失敗。而到了淩晨4點半王成平終於關上電腦,她頂著熬的通紅的眼珠群發郵件短信,言明4個小時後的電話會議提前,不準任何人以任何借口缺席。
放下手機後王姑娘再麵色陰沉的站在窗前,她想之前總以為JOE隻是顆礙眼的老鼠屎而已,但看來等忙完這段時間,那人不除也是不行的了。
………
過了這天晚上王成平再想起程一,她認為那個小姑娘和定時炸彈的同事相比,簡直溫順可愛的如同愛麗絲仙子。而此時已是長假的最後一天。從程嶽家回來第7個小時後,王成平親手毀了自己和組員得來不易的十一假期。
“amanda,你必須重新跑一趟事務所。放假?我們不是也在放假嗎?”
“我們漏掉一些數據……漏掉什麽?tom,如果我知道你漏掉什麽我們就可以修改了。”
“……必須直接向我匯報,隻有向我匯報。嗯,當然,再抄送份郵件給JOE好了。”
祈使句、命令句還有完全不容人反駁的口氣布置任務,收檢,規定新的DEADLINE。時間緊迫,逼得王成平省去所有寒暄、敬語以及尊稱,抓緊一切時間亡羊補牢。
而在SKYPE裏,對方的聲音隔了陣,才很勉強而含糊的應答,頗有些尷尬。但這廂王成平已經麵帶獰笑的揉著枯草般的頭發,右手單擊切鍵轉換。她非常滿意電話會議的好處之一,是不用當麵看任何人的爛臉(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抑或是也在聽聯線的沉默JOE)。